现在唐夏算是明白了。
  “韩誉你听我说，”女孩急急解释，一脸紧张，“我——”
  “让开。”韩誉打断他，斜眼盯着她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看。
  唐夏也恼了，“不让！”
  这边两人的动静一大，那头围观的人就更多。
  可现在唐夏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扬着脑袋毫不避让地看向韩誉，四目相对。
  少年扯了扯嘴角，抬手。
  “啪！”
  他干脆利落地伸胳膊，直接一下打在唐夏的手背上，声音清脆而刺耳。
  少年是男生，会打篮球，力气自然要比她大。且他这一掌，几乎没收什么力道，瞬间就在唐夏的手背上留下了红红的一片。
  女孩感觉手背火辣辣的，下意思握住了自己的手。
  韩誉瞳孔一缩，眯眼看了看唐夏，目光从她素手上掠过，抿抿唇一言不发快速离开。
  唐夏怔怔站在原地。
  围观的人唏嘘，见韩誉走了，也便一个个都散去。站在后面看的邹子妤，转了转眸子想了想，同样转身回了教室。
  唐夏回去的时候，韩誉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侧颜美得惊人。
  今天教练有事，暂时没有安排训练，他和齐回都比较清闲。
  唐夏在座位上坐下来，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将堵在喉间的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现在韩誉在气头上，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等他冷静下来了，再慢慢解释吧。这样想着，唐夏揉了揉被韩誉打得有些疼的手背，转身从书包里翻找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她回身的时候没抬眼，只将目光压得低，不去看韩誉。
  其实唐夏不知道的是，那会儿韩誉醒着，从胳膊肘圈起的空间里眯着眼睛盯着她看。
  她手背上的粉红格外刺眼，是他打的。
  韩誉无声抽一口气，忽然觉得胸闷烦躁，粗喘了须臾后，再度将眼睛合上。
  下节课是物理课，唐夏把教科书放好，拿文具出来的时候，课本第一页被窗外突然来的一阵风吹开，现出一块黑黑的污渍。
  她一愣，记忆也如这翻开书页上浓黑的墨水，瞬间被打翻。
  这是开学时候，韩誉误以为自己向罗老师告状说他作弊，将她的课桌踢翻，导致水笔墨汁落在书本上而留下的痕迹。
  这块痕迹洗不掉也擦不掉，就这么一直一直留在唐夏的课本上。
  女孩微微出神，伸手抚摸了一下污渍。
  指尖一捻，不带脏污。
  早已干涸了。
  当时她以为，有些难堪的痕迹，一旦留下，这辈子都难以磨灭。却没想，其实时间是最好的去污良药，她以为痕迹明显，但事实上，对之后的自己，再无影响。
  那已经是过去，何必挂怀。
  唐夏一个人轻轻笑，伸手合上书本，目光坚定。
  朋友是她选的，脾气再臭，也只能宽容着。
  毕竟，那是她的，韩誉啊。
  接下来的两天，韩誉和唐夏都没有什么交集。
  她不去体育馆了，校队的队员问起小尾巴，少年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留下齐回低声解释。
  其实不是唐夏不想去，主要是现在两人处在冷战阶段，就算去了韩誉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倒不如大家都各玩各的，等情绪冷静了，再当面谈谈。
  唐夏虽然感性多于理性，但理性起来却也足够吓人。
  唐绚甚至以前开玩笑，说她若是以后结婚了和丈夫吵架，冷处理手段十分可怕。
  当然了，不止唐夏一个人在冷处理，韩誉这两天也恢复到了之前的淡漠。
  他不给唐夏买饮料了。
  两个人交好的时候，韩誉每次去小卖部都会给她带点小零食，大概深知——要想抓住一个人，就得先抓住她的胃。虽然唐夏一直抱怨，再这样下去要长胖了，韩誉仍然乐此不疲。
  那会儿唐夏的课桌抽屉里满满都是零食，她吃得少，却管不住韩誉去买，所以齐回每次饿了馋了，都跑到唐夏这里来讨吃的。
  韩誉笑骂齐回。
  然后这两天，少年都没有给唐夏带东西。
  倒是第一天，也不知是不是条件反射，韩誉多买了一瓶饮料，一路上齐回也没说，他或许是觉得韩誉要跟唐夏主动和好了，结果没想到，上了楼梯进了教室，韩誉习惯性走到唐夏桌前，停住。
  彼时女孩正在补前一天的回家作业，余光瞥见身前有人，愣愣地抬起了脑袋。
  少年一瞬间错愕。
  可能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等回过神后，既拉不下脸，又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灵机一动，伸手将多买的那瓶饮料放在邹子妤桌上。
  齐回瞠目结舌。
  “韩誉……”邹子妤直接震在座位上，颇有些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的感觉。
  少年面无表情，只微微蹙了蹙眉，目光不太自然地避开唐夏，重新坐回座位。
  身边的同桌两手握住饮料瓶，转头甜甜道：“谢谢你啊韩誉，那我把钱给你？”
  唐夏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右手捏着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没关系，请你的。”韩誉淡淡回答。
  邹子妤面色透着粉，看样子十分欣喜，“那下次我请你吧，可以吗？”女生抓住机会问。
  韩誉一句“不用”几乎要脱口而出，却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临出口变成了——“嗯，可以。”
  邹子妤眼睛都亮了。
  韩誉的回答，分明就意味着他愿意和自己多交往一层下去。
  那时候的友情格外单纯，你想和我做朋友，那就礼尚往来一下。男生之间是递根烟，女生之间是分享零食，而男女之间……
  只要是有来往，不拒绝来往，那就是成为朋友的前奏。
  邹子妤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唐夏，忍不住心下窃笑。
  韩誉和唐夏闹掰了，那自己会不会代替她，成为韩誉独一无二的朋友？
  邹子妤发誓，她一定不会像唐夏那样不知好歹，去惹怒韩誉。那么好的一个少年，她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忍心去责怪？
  齐回一脸莫名，挠头不解。
  上次自己已经跟韩誉说过了，怀疑邹子妤在之前的“作弊”事件里捣鬼，怎么这小子一转头，反而跟邹子妤好起来了呢？
  王祎泽眼神也在韩誉、唐夏、邹子妤三个人身上来回转悠，这才多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已经看不懂了？
  唐夏垂下脑袋，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贪什么，只是韩誉……他在做给她看吗？让她知道，其实没有她这个朋友，他也可以找别人的。
  她不是唯一的。
  唐夏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或许是被自己的猜测给刺激到了泪腺，她隐忍，眼圈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