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半掩的窗帘被吹得鼓起来。
  更多阳光漏进来，打在叶黎城侧脸上。
  他侧脸线条柔和而分明，稍稍动了动了下。
  灼人的气息再度一点点传来，像是贴在她下颌肌肤上。
  苏韵指尖抓着床单，轻轻颤栗着，后背被他按住的那块儿肌肤也骤然变得滚烫，几乎令她不能呼吸。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额头比他的还烫。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又被他按回来，眼神里闪过一抹含羞带臊的慌乱，身体半撑着，柔软的手触摸在他胸膛上，脸颊粉粉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她声音也有点紧张：“我、我不知道，我去拿体温计再给你量一下。”
  叶黎城缓缓放开她。
  察觉到后背没了压力，苏韵登时起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隔壁房间是医生门诊，她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呼吸完全平复，才进去跟医生借了体温计。
  却又不太敢进去。
  刚才离他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近了啊！
  她还从来没跟哪个男生靠这么近过，紧张得简直心跳都要出来了。
  叶黎城怎么会突然又伸手把她按回去？
  是真的就想知道他烧不烧？还是……有别的心思？
  她一直觉得，叶黎城跟她就是父母辈之间在开玩笑罢了。
  后来忘记哪天，突然叶黎城也主动参与到了这个玩笑里，开始天天管着她，但行为其实一直都很规矩。
  哪怕在她家里，两人在一个房间，他也一直很有分寸也很注意跟她保持距离，连偶尔意外碰到她的手这种操作，都没有过。
  所以她一直觉得，叶黎城跟她爸妈一样，就是在开玩笑逗她玩罢了。
  但是那天在操场不小心碰到她的腰后，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有点不一样了。
  又或者只是，她不一样了？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脑子还是有点混乱，也不能再耽误下去，苏韵拿着体温计再度进去了。
  叶黎城抬眸看她：“我还以为，你去造体温计了。”
  “……”
  苏韵尴尬地咳了下：“医生在忙，就耽误了一下。”
  连忙走过来，把体温计递给他。
  叶黎城却没有接。
  他眼眸里含着一点笑意，几乎看不出：“韵韵要不要先量一下？”
  还好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苏韵松了口气：“不用，我不烧啊。”
  “噢——”叶黎城拖长语调，“不烧，脸怎么红得跟苹果似的？”
  “……”
  苏韵有点恼地把体温计扔他被子上：“你再这样我走了，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
  “别——”叶黎城把体温计拿起来打开，眸子里全是笑意，半开着玩笑，“别丢下哥哥一个人自生自灭。”
  半透明的水银体温计拿在手里，叶黎城看了她一眼，伸手将体温计从领口放进去。
  露出一小块肌肤和线条分明的锁骨。
  苏韵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背后传来一声低笑：“好了。”
  苏韵再度转身过来。
  叶黎城终于跟她说起正事：“今天你们还不用上课？”
  苏韵：“就在教室自习。”
  叶黎城点头：“你们什么时候期中考试？”
  “11月18号。”
  “第一次考试，不要有太大压力。”
  “……”
  又开始管她了。
  以前苏韵只是烦他管，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听他这么说，突然有了不开心的情绪。
  就好像，她们并不是地位平等的两个人似的。
  他总是高出她一截。
  苏韵“嗯”一声。
  察觉到她情绪，叶黎城视线落在她肚子上：“今天还有不舒服吗？”
  “没、没了。”苏韵脸再度通红。
  又过了会儿，叶黎城从衣服里把体温计拿出来。
  苏韵凑上去：“烧吗？”
  她一缕头发尖，轻轻蹭到他右脸上，痒痒的。
  本来一偏头就能躲开，叶黎城却有点舍不得，哑声说：“不烧。”
  把体温计递给她。
  确定烧退了，苏韵也彻底放心。
  叶黎城温声说：“哥哥没事儿了，你回去自习吧。”
  苏韵看了眼还剩的大半吊瓶：“我去给你买点水果吧。”
  “不用。”叶黎城想了想，从裤兜里把手机摸出来。
  想起温峤说的，在他手机背景图片里见过她照片，苏韵不觉有点好奇地看过去。
  叶黎城摁了几下后，却直接把手机和一副无线耳机递给她。
  “不想走的话，玩会儿手机，不然哥哥怕你无聊。”他看了眼吊瓶，“大概还有半小时就结束了，到时候带你去吃饭？”
  他一口一个哥哥，还挺乐此不疲。
  跟他待在一起，就这么坐着，苏韵也不觉得无聊。
  但她挺想看他手机的，就接了过来。
  背景图片却并不是温峤说的，是她的照片，只是一张挺普通的、手机自带的风景图。
  苏韵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又看到他微信上有几百条消息没点，有想点进去看看的冲动，但也没点，她也不想侵犯他的**。
  这么犹豫着该做点儿什么，手机屏幕自动暗了。
  叶黎城把手机丢给她后就拿着练习册很认真地在看题，苏韵不想打扰他，就把手机放床头枕边，也没出声。
  叶黎城却很快看过来：“怎么了？”
  “锁屏了。”小姑娘不太高兴的模样，“那要不我还是走吧，不打扰你了。”
  叶黎城放下书，手掌拍了拍床边空白处：“过来点儿，干嘛离我那么远？”
  苏韵“喔”一声，坐过来。
  叶黎城把手机打开，过会儿又递给她：“选一个指纹录进去。”
  “啊？”苏韵愣住。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指纹界面。
  叶黎城说：“这样方便点儿。”
  苏韵咬了下唇，问他：“那你不怕，我窥探你的**啊？”
  她红色唇珠饱满，轻轻一咬，露出洁白的牙齿。
  叶黎城望着她，眸光深深：“我巴不得，你多窥探点儿。”
  “……”
  还有这样的。
  也不知道就怎么了，今天脸颊一直发烫。
  苏韵好像听不懂他话里意思似的，低头把指纹录进去，然后戴上耳机，随便挑了个电影看。
  时间到了，医生来替叶黎城拔掉针头。
  他换上苏韵送来的校服外套，把原本穿的黑色外套随意拿在手里：“想吃什么？这会儿还没下课，人应该不多。”
  才11点多，食堂里零零散散有人进来出去，都是高一高二这周活动时间比较自由的学生。
  苏韵说：“上次的鸡汤你在哪儿买的呀？”
  感冒发烧了是不是应该补一补。
  叶黎城微微笑起来：“我带你去。”
  两人到了个角落，贴着瓦罐汤的牌子。
  点餐的时候，叶黎城付完钱，跟食堂大妈多要了一个空碗，坐下来后习惯性地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匀了两勺给她。
  以前在她家时也会这样，但今天……
  好像有一点不太一样。
  苏韵闷头吃饭，心跳得比平常快很多，也不敢说话。
  饭后苏韵去学校超市给叶黎城买了苹果、橘子和西瓜，还坚持把他到宿舍楼下。
  小姑娘鲜少这么执拗，叶黎城也就由着她。
  到了楼下看她有点害羞的样子，又忍不住想逗逗她：“你看周围都在看咱俩呢，你不怕跟我传绯闻啊？”
  恰好温峤回来了。
  苏韵一看见他，又怕被误会，立刻正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哥哥！”
  “……”
  她怯生生喊了句，“温学长好。”
  然后跑了。
  叶黎城半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扭头去看温峤。
  “你们认识？”
  温峤笑笑：“小姑娘害羞了吧。”
  叶黎城淡声：“说清楚。”
  温峤“啧”一声，“早上人能去看你，不全是我的功劳？飞醋也不用这么吃吧？”
  叶黎城没搭这茬，问：“她看见你，为什么会害羞？”
  温峤从他手提袋里拿了个橘子：“因为我早上跟她说，你手机屏幕背景是她照片。”
  “……”
  回忆了下刚才苏韵的表情，好像这么说也说得通。
  温峤问：“看样子小姑娘什么都还不知道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摊牌？”
  叶黎城把他手上橘子抢回来，冷声强调：“她才高一。”
  期中考试结果出来，苏韵考得不太好。
  虽然原本就是艺术生进的二中，她原本也不是很在意名次，但是……看到高三榜单上第一名的叶黎城，她全身上下忽然被失落填满了。
  觉得那个人很优秀。
  觉得有点配不上她。
  晚自习结束后，她没急着回宿舍，跟宁萌说了一声，然后去操场散步了。
  11月底天气越来越冷，操场上的人也没秋天那会儿多，只剩个别的人还在跑步。
  冷飕飕风往她衣服里刮。
  身后忽然有个人如风般掠过，差点把她带倒。
  “对不起啊同学！对不起！”
  那人匆匆道歉，又接着跑。
  她想起来第一次跟叶黎城来操场那天，也是有个人这么撞了她一下，他一瞬间就把她护进怀里。
  但是这么好的人，她不太配得上。
  她都排进年级倒数一百名了。
  鼻子微微酸涩，眼泪也不由自主往下落。
  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一个剪影，瘦高挺拔，走路优雅。
  那人直直朝她走来。
  叶黎城？
  她愣住。
  夜色晦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叶黎城把毛呢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又把脖子里的围巾给她戴上，沉声问：“下自习不回宿舍一个人晃什么？”
  苏韵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声音里也带了哭意：“你不是还有晚自习吗？怎么会来？”
  叶黎城声音缓和下来：“宁萌说你不太开心，是因为考试成绩？”
  苏韵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把他给的外套脱掉往他手里塞：“我没事儿，这就回去，你也快回去上自习吧。”
  她真是没用。
  不仅自己考不好，还耽误他上自习。
  这么一想，觉得她更配不上他了。
  叶黎城按住她乱动的手，把大衣重新披在她肩上按住：“盖好别乱动。”
  伸手往她脸上一摸，怎么全是眼泪。
  他心疼坏了，怕冻坏她，扶着她肩膀往外走：“操场太冷了，换个地方。”
  他带着她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因为是最后一节课，教导主任已经走了，他平时会帮着批作业，所以有钥匙。
  一进门他就开灯，开了空调暖风，然后关上门。
  抽了两张纸递给苏韵。
  苏韵有点懵地跟他来到这儿，哭了一路，这会儿才觉得丢脸。
  她擦干眼泪，哭声也逐渐中止。
  她坐在教导主任的椅子上，叶黎城在她身前蹲下来，耐心地问：“跟哥哥说说，是因为没考好，所以才难过吗？”
  苏韵顿了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可能是蹲着不舒服，叶黎城直接单膝跪在她面前，把她的脸捧起来，像是捧着珍宝似的。
  “韵韵，作为艺术生，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哥哥能看到你一直在努力，我们尽力就好，不需要这么难过的，嗯？”
  “上天是公平的，你想想从小到大，你付出了多少时间练习跳舞？别人呢都拿这些时间来学习了，所以别人在学习上超过你，是很正的事。”
  苏韵从没听过他用这么柔和的语调说话，像是涓涓细流，很舒服。
  她卸下防备，有点难过地说：“可是你成绩那么好——”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苏韵顿时闭嘴。
  叶黎城眸光微深，看着她。
  苏韵结结巴巴说：“就、就是，别人会不会说你有个不争气的妹妹……”
  叶黎城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原来韵韵是担心，跟哥哥不配啊？”
  “……”
  “我才没。”苏韵小声。
  叶黎城伸手，再度将她脸捧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我们韵韵，努力当二中跳舞最好的那个，这样就跟哥哥配了，好不好？”
  他神色认真，像是郑重地在说一个约定。
  苏韵点点头。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了，楼道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门外似乎还有人在说：“咦，教导主任还在？我正好想问个题。”
  教导主任刚好是物理老师。
  苏韵怕被人看见，吓得瞬间拉着叶黎城钻到了办公桌底下。
  “……”
  门外学生敲了几下没人应，以为是教导主任走了没关灯，这才走了。
  苏韵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她还握着叶黎城的手。
  办公桌底下空隙狭小，她左边半个身体几乎都贴着叶黎城的。
  少年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慢慢传了过来。
  她下意识放开手。
  又被叶黎城拉回去。
  人也被他半搂在怀里：“人还没走完呢，小心被看到。”
  “……”
  他手臂长而有力，像是把她禁锢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伴随着脚步声，苏韵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似乎也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异样，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终于连三三两两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
  叶黎城这才放她出来。
  两人站着对望了一会儿，苏韵垂下头。
  关了灯，锁住门，叶黎城送她回宿舍。
  楼道里已经彻底熄灯，只有应急灯还亮着，几乎没有其他人了，他们应该是最后两个。
  下楼梯的时候，叶黎城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小心。”
  出了教学楼，道路重新明亮起来。
  苏韵以为他要放手，却没想到，他突然稍稍用力，跟她十指交缠，把她拉到了教学楼一侧，压在墙壁上，手放在她脑后，像是怕她磕到。
  “……”
  苏韵没料到这变化，整个人都慌乱了。
  突然就是壁咚的姿势。
  一抬头就是他的嘴唇。
  他像是，要直接亲她。
  “哥、哥哥。”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韵突然就这么喊了出来，像是在提醒他。
  叶黎城低声：“怕我？”
  苏韵垂眸：“也不是怕，就是……”
  叶黎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放回去，伸手抬起她下巴尖，说：“哥哥打算报P大，你高考的时候，跟哥哥报同一个城市好不好？嗯？”
  最后那个“嗯”字被刻意加重，像是诱惑。
  苏韵点点头。
  本来也就是想跟他报去同一个学校的。
  没想到他主动提出来了。
  叶黎城低笑了声，用小拇指去勾她的：“那就这么定了？”
  苏韵勾着他小拇指，轻轻动了动。
  叶黎城愉悦道：“走吧，送你回去。”
  校园里路灯明亮，叶黎城没再牵着她，也没再揽着她肩膀，只是嘱咐她把外套和围巾穿好。
  到了宿舍楼下时，已经是快要熄灯的时间了。
  苏韵把衣服和围巾还给叶黎城，催他回去。
  他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眼里有光：“先看你进去。”
  苏韵小跑回宿舍楼大厅，一回头，叶黎城还站在原地路灯底下，笑容明亮而灿烂。
  回到宿舍刚洗漱完就熄灯了，苏韵摸黑爬上床，一颗心甜甜的。
  原本因为考试成绩落后的难过被一扫而空。
  约定了一起上大学呢。
  她要好好努力才行。
  时间转眼到了寒假。
  这可能是苏韵最讨厌的一个假期了。
  要是往常她巴不得放假然后去练跳舞，但如今……完完全全见不到叶黎城了。
  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可是基本固定每天早上都要一起早读的。
  突然这么久没见面，苏韵真的不习惯。
  而且她知道叶黎城学业紧张，也不想发微信打扰他，于是就更加努力地去练跳舞，每天回来倒头就睡，时间还能稍微过的快一些。
  大家初五一大早，叶黎城跟爸妈带着年礼过来拜年。
  两家父母关系很好，经常趁这个过年这个时候坐下来打一天麻将。
  苏映之边接待叶黎城一家边喊苏韵下楼。
  苏韵磨磨蹭蹭地从二楼跑下来。
  好久没见叶黎城，他好像更清瘦了点，身上灰色的毛呢外套有点松松垮垮的。
  看见她，含笑递了个红包过来：“叫哥哥。”
  “……”苏韵没理他，喊叶父叶母，“叔叔阿姨过年好。”
  叶父叶母看见她就喜欢得合不拢嘴，叶母更是直接牵着她的手说：“韵韵可越来越乖了，将来可一定给我当儿媳妇呀。”
  “……”
  苏韵还没应声，就听见苏映之说：“我就怕你们阿城眼光高，看不上她。”
  “……”
  苏韵有点儿不高兴了：“我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呀？”
  怎么说话呢。
  叶黎城紧接一句：“我还怕我入不了韵韵的眼，将来领不回她，我妈把我赶出家门呢。”
  叶母笑起来，无情道：“对，你要是领不回来韵韵，我就把你赶出去。”
  苏映之说：“别怕，你妈要是把你赶出家门，就来阿姨这儿，阿姨把你当儿子养。”
  “……”
  气氛十分欢乐，四个大人越聊越开心。
  苏韵害羞地说了句“上去写作业”，回房了。
  楼下很快传来打麻将的声音，欢声笑语。
  没一会儿，忽然传来敲门声。
  苏韵知道是叶黎城，有点紧张地站起来等了会儿，才去开门。
  屋里暖气足，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优雅地站在门口，淡声问：“你是不认识我了吗？”
  “……”
  苏韵：“没。”
  他脸上表情淡淡的，像是在生气：“那怎么不喊人？”
  苏韵小声：“喊什么呀？”
  叶黎城把她卧室门开得很圆，走进来自然地坐她床上，抬眸：“你说喊什么？”
  以前他也不是没在她床上坐过。
  但……这回。
  又有不一样的感觉。
  苏韵耳根发烫，不由自主喊了句：“哥哥。”
  叶黎城“嗯”一声，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一伸手将她拉到床边让她坐旁边，凑近她问，“刚才干嘛不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好，开个校园的预收先放着--专栏《青梅青梅，竹马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