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攻打大楚的第一天同月……
作者:将月去    更新:2022-02-20 16:46
  副将低着头道:“有五万伤员,加上伤员,军营还有八万人,被俘虏一千余人。”
  军营人人惶恐不安,不知所措,而且,再往南走,就到永州了。
  当初出兵,正正十二万人,如今只剩八万,除了被乌迩俘虏的四千余人,死了三万多人。
  战争带走了大楚将士的鲜血,也带走了两国的和平,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副将看徐景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徐景行闭上眼睛,“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副将又把头低下去,“大将军还请保重身体,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若是出了事……”
  大楚军心必乱。
  徐景行点了一下头,半响,副将从营帐出去,七月的天,门帘一下子把阳光遮住,营帐里竟然有些冷。
  徐景行咳了一声,咳嗦牵动伤口,腰腹闷疼,他捂住嘴,把喉咙里腥甜的味道咽下去,来不及了,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虽然没伤在肺腑,可是,剑从前往后穿了过去,难好。
  他现在拿不了剑,也上不了战场了,若是乌迩来犯,只有退兵这一条路可以走。
  徐景行不想再死人了,早知如此,哪怕当初冒死谏言,他也要阻止这场战事的发生。
  什么都来不及了。
  夏日闷热,幸好退出沙漠之后,大楚军营有用不完的水。
  徐景行睡了一夜,第二日醒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难受的厉害,他摸了摸额头,很烫。
  手是凉的,身上却是烫的,喉咙沙哑,半天发不出声音,还是早上来人送饭,发现大将军发烧了。
  军医赶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军营里受伤的人太多,军医已经不眠不休好几日了,徐景行是伤口感染,才导致发热,他伤得太重,只能用药,慢慢养着。
  而军营很脏很乱,吃的也不好,并不是养伤的好地方。
  军医用药酒给徐景行擦身,花了半日才不烧了,徐景行不醒,大敌当前,大将军身受重伤,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徐景行昏昏沉沉,他知道军医来,知道有人照顾他,可无论如何,就是醒不过来,他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睛好像被面糊糊住,慢慢地,他便不在挣扎。
  自从容姝出嫁之后,他便一直想,倘若当初带她走,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又或者,乌迩没有修建城墙,他把容姝接了回来,他们还有没有可能。
  两军交战,他杀了耶律加央,杀了王庭那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姑娘和她身边的孩子,披荆斩棘,剑尖上沾着耶律加央和别人的血,终于见到了容姝,他对容姝说:“阿姝,我来接你回家。”
  经年未见,容姝并没有变多少,草原的风雪并没有让她变得沧桑,可是,容姝的眼睛里全是恨意,徐景行原以为容姝怪他来的太晚,怪他来的太迟。
  结果,他错了,从始至终他都错了。
  大军迎长公主回京,按的是大楚最高的规制,容誉说阿姐这么多年在乌迩不容易,她是为了大楚。
  以后就没那么多的事了,阿姐会在大楚好好待着。
  徐景行慢慢发现,容姝变了,不再喜欢红色,每每穿的特别素净,他去了公主府几次,看她坐在窗边,望着西北方。
  到后来,他最怕的事情被发现,他想和容姝解释,对赵颜兮好不过是因为赵颜兮有六分像她,他从未喜欢过赵颜兮……
  可容姝问他,“既然赵姑娘像我,那为什么不能一直把她当做我,为什么还要攻打乌迩,就像我不在的那几年一样,把她当做我的替身,不好吗。”
  徐景行以为容姝说的是气话,怎么能一样,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阿姝,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见她。”
  皇上有意娶赵颜兮做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景行心里挺高兴的,他曾经还怀疑过……
  幸好只是姐弟之情。
  容姝看着窗外,徐景行看着她的侧脸,他不在乎容姝嫁过耶律加央,什么都不在乎。
  他时常去公主府看她,却见她日渐消瘦,眼中神采不复,恍若一具行尸走肉。
  徐景行想等一等,等到帝后大婚之后再向皇上请求赐婚,可是等到了公主府走水的消息。
  外面是喜乐,百姓喜闻乐道,街上摆了流水席,听说要摆三天三夜,敲锣声,打呼声,徐景行快马加鞭往公主府赶。
  公主府的人很少,等他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把房子烧起来了,窗棱,门框,还有屋顶,都被烧的通红。
  徐景行愣愣看着这处院子,二话不说就往里闯。
  他看见门上落了锁。
  容誉为何这么对容姝,哪怕再喜欢赵颜兮,容姝也是他的长姐,是容姝去乌迩和亲,给了大楚七年时间,就算为了百姓,也不该这么对她。
  徐景行伸手握住锁,铜锁烧得太久,已经烧红了,光看就能想到有多烫,可徐景行竟然握住了。
  打不开,越想打开越是打不开,他不清楚这是梦境,只知道他越想做的事越做不成。手烫伤,他一边扯锁一边喊容姝的名字,最后,拽住了一个小厮。
  徐景行掐住他的脖子,“钥匙呢!”
  “大将军,钥匙……钥匙丢湖里了,您就,咳咳,别白费功夫了……”
  徐景行眼中的亮光灭了,小厮看了心里实在不忍,“大将军,这里面不是长公主……”
  徐景行往后退了两步,小厮摔在地上,滔天的热浪,空气都被烫的变形了。
  “不是……什么意思?”
  小厮想起那位苦苦哀嚎的赵姑娘,现在已经没有声音了,估计已经没有气息了。
  好好的一个美人,成了一座枯骨。
  徐景行还没反应过来,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里面的不是阿姝,那是谁,外面喜乐声不绝,徐景行调头往外跑。
  他脸上有黑灰,手心火辣辣地疼,他骑上公主府门口停的马,追着喜乐声,一直追,一直追……
  可就是追不上,直到到了朱雀门前,他看见喜轿停下。
  那里还有一个人,是陈洺之。
  当朝太傅,跪坐在地上,身边跪了一片。
  徐景行弃了马,跌跌撞撞跑过去,喜轿的帘子不知什么时候掀开了,他看见里面的人,是容姝。
  火红的嫁衣,头上戴着凤冠,连妆容都是红色,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容姝这个样子了。
  平日里都是一身白。
  她闭着眼睛,头靠在喜轿的侧壁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怎么会是容姝呢,怎么是容姝呢。
  喜乐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徐景行定定看着轿子,心脏骤疼。
  从来就不是因为赵颜兮,那些恨意,那些无奈,根本就是因为……
  徐景行捂着胸口,他突然就想通了,为何回来的时候容姝会问耶律加央,为什么她一直说,为何要接她回来。
  她根本不想回来,西北的方向,那是乌迩的方向。
  她不在了,她去找耶律加央了。
  她这一生,前半辈子为了大楚而活,,最快乐的几年,是在乌迩,却被他亲手给毁了。
  徐景行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陈洺之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要带她走,你可要拦。”
  徐景行看了看自己这双手,上面血肉模糊,他若带容姝走,会把她衣服弄脏,而且,容姝也不乐意吧。
  “你走吧,快走。”
  徐景行解下身上的令牌,“拿这个,就能出城,我会应付皇上。”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容誉震怒,这是他大喜的日子,结果信赖的太傅和大将军带着容姝走了。
  容誉对徐景行道:“朕要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
  徐景行抬起头,“容姝走了。”
  容誉冷笑,“朕当然知道她走了,还是陈洺之带她走的……”
  徐景行又说了一遍,“她走了。”
  他嗓子很哑,眼睛也红,“她已经不在了,看在她护佑大楚七年的份上,给她死后留一个安宁吧。”
  御书房内久久无声。
  徐景行醒了,他看了一会儿营帐顶部,起身问随侍,“我睡了多久。”
  “回大将军,才一个时辰,您再睡一会儿吧。”
  徐景行心道,才一个时辰,他好像过了一辈子。
  “叫张伟霆他们进来,我有事吩咐。”徐景行按了一下伤口,其实还挺疼的。
  只是一个梦,他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但是,这次大战,他不想再死人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该撤兵了。
  徐景行知自己时日无多,靠着这幅残躯,应该能平息皇上的怒火。
  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到容姝了。
  如今再想那些不可能,也无用,当初没有走过的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走一遍。
  就算回去,也许他还会选择这条路。
  他对不起容姝,对不起大楚的百姓。
  几个副将进来,看徐景行的样子眼睛都红了,徐景行靠在床头,“传令下去,撤兵。”
  景和五年二月,大楚出兵攻打乌迩,八月,退兵永州,乌迩在永州五十里外驻兵,同月,大楚撤兵还有徐景行战死的消息传回盛京。
  容誉看过之后,摔了一只茶杯。
  一地的碎瓷片,都是张绪收拾的。
  快入秋了,早晚天凉,张绪收拾好就悄悄退了出去。
  容誉揉揉眉心,这才几个月,十二万兵马就剩八万了。
  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