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节 步步紧逼
作者:伴卿一醉    更新:2022-02-19 02:38
  就在陆慕下达命令的同时,整个山林四周示警的令箭锣声号角不断响起。陆慕站在帅帐之外的战车上,听着不断传来的禀报,心中更加确定今夜是段琅的突围之日。
  距离帅帐不足二百丈远,段琅等人杀入战阵。面对疯狂涌来的敌兵,谷凡等人仿佛又回到当年澜都城外面对韩平子那一战。别看段琅等人杀入敌阵导致无法让对方射箭,但面对层层包围的敌军,段琅想推进一丈也非常艰难。
  在火把的耀映之下,陆慕已经发现了段琅的身影。但是看到段琅只带着十八亲卫冲杀过来,陆慕也觉得非常吃惊。不过既然发现了段琅,这对陆慕来说比发现一座金山都高兴。
  “快,箭阵回撤,列盾阵把他们层层包围,绝不能让段琅跑掉。”陆慕激动的高声喊道。
  就在陆慕下令大军层层围困之时,一名传令兵匆匆来报。
  “启禀都督,巽位防区急报,他们遭遇敌军周龙所部猛攻,请求支援。”
  陆慕冷哼一声,吩咐道,“分兵袭击撤离山林,可惜啊,段琅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传令,乾位防区曾相将军,立即前往支援。”
  这边传令兵刚一走,又一名兵卫骑马而来,“启禀都督大人,艮位防区遭遇敌袭,恳请救援。”
  陆慕眉头一皱,艮位防区是方谷超所部,连他都要求援,看样子是遭遇了主力攻击。按说距离艮位最近的就是主帅大营这里,但是段琅与十八亲卫在此,陆慕万万不敢下令让满战去支援。别看段琅只有区区十几人,对于陆慕来说却是无比的重要,不能有一丝的闪失。
  “传令,震位王胜将军所部,立即前往救援。”
  这边传令兵刚打马出去,又跑来一名兵卫,“禀报都督大人,坎位防区遭遇敌军袭击,而且山中将士也发动了攻势。”
  “什么,坎位?”
  陆慕心中一惊,这个位置正好是巽位与艮位中间。就算派兵支援,也会被段琅的兵马阻击。但是目前距离坎位最近的兵马都已经调动,除了后山兑位及离位的摩罗兵马,陆慕已经无兵可调。但是那两个位置兵马,得绕一大圈才能赶到。
  陆慕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派满战去支援。但是看到段琅等人疯狂的斩杀他的兵卫,陆慕心中一狠,“来人,射令箭,告知龙牧土司以及他的侧翼营,立即赶往坎位支援。”
  陆慕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他知道即便周龙周武等人杀过来,兵马也没有多少。就算有所损失,只要拿下段琅与历都十八斩,这对陆慕来说比击杀周龙几万大军更重要。
  一道道军令颁布了下去,一条条火蛇射向空中。整个山林四周,兵马全部调动起来。
  山林之上,陈七等人抛掷完巨石,立即撬动阻碍的大石。紧接着,一扇扇车板也被抛掷到山下。
  “快!迅速下山。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得停滞不前。”
  陈七奋力的喊叫着,他知道这些人撤离的越快,段帅那边危险越小。只要他们一走,段帅那边也不必继续牵制。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赶在敌方援军到来之前全部撤走。
  一道道身影迅速向山下冲去,不少人一脚踏空直接滚落下去。看到这一幕,陈七干脆下令点燃随身火把。否则月夜下山,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受伤。好在这山林不是很高,速度快的话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撤离出去。
  山脚下,张奇峰所部冲入了敌军战阵。左右两翼有周龙周武阻挡敌兵,张奇峰面对的兵力并不多。拼杀之中,张奇峰看到山上一串火光快速的移动,奋力的杀向山脚下。
  不大一会儿,率先冲下来的兄弟来到了山脚。这些人迅速抬起车板铺盖坑甬,好让后面的兄弟快速通过。别看他们没有战马,但是手持刀枪立即加入了战斗。负责防御此处的西越兵卫,在前后两面夹击之下很快就开始溃败。
  张奇峰高声喊道,“陈七,让兄弟们上马。快撤!”
  但是喊完之后,张奇峰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马上想起了居然没看到段琅。
  “陈七,段帅呢?”张奇峰接着问道。
  “段琅有令,让咱们先撤。段帅跟着谷凡向天等人,杀向陆慕的帅帐了。”陈七夺了一匹战马,高喊着回应着。
  “什么?你小子真他妈混蛋,怎么能让段帅去袭击主帅大营。”张奇峰一听,不禁急的骂道。
  “张将军,赶紧走,咱们早走一步,段帅就能早一点撤离。兄弟们,上马!”陈七喊道。
  张奇峰明白段琅这是要用他自己来吸引陆慕的部分兵力,甚至说,段琅这是以身为饵来打乱陆慕的调兵计划。
  张奇峰对着身后喊道,“传令兵,发射撤离令箭,快。”
  张奇峰来不及训斥陈七,原本是等他们撤离之后再发射信号。但是张奇峰担心段琅牵制过久来不及撤离,赶紧下令发射撤离令箭。
  嗖嗖嗖,四道火蛇同时射向了西北方向。张奇峰这是在告知众人,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不管是段帅还是周龙周武,都可以自行撤离了。
  左右两侧相隔不足几里的周龙与周武正杀的过瘾,看到信号两人不禁一愣,心说张奇峰这小子居然撤的这么快。敌方的援军刚到,他们正准备血拼阻挡呢,张奇峰居然撤离了。这样也好,毕竟敌军兵力占据绝对的优势,周龙周武也不想损失过大。
  陆慕的主帅大营阵前,段琅等人连番遭遇险情。夏雷葛力二人身上中了两刀,虽说有战甲护身无关大碍,但是行动上多少也受到了干扰。别看当年在澜都城外,他们可以杀进杀出,毕竟那时候韩平子的步战兵马都在攻城,无法用盾阵枪阵困住段琅等人。现在陆慕用盾阵不断压缩他们的战斗空间,这可比面对骑兵难缠的多。
  段琅一边战斗一边寻找着机会,他知道必须要想办法冲出盾阵。否则,别说是牵制对方,恐怕连跑都跑不掉。
  就在这时,刘喜兴奋的高喊一声,“段帅快看,他们撤离了。”
  段琅一转头,快速的瞄了一眼,“好,哥几个,咱们也准备撤离。”
  夏雷粗大的嗓门喊道,“段帅,我与葛力杀出一个缺口,你们赶紧冲出去。”
  夏雷葛力两人身上都有伤,行动有所不便,眼前的状况全部撤离恐怕也不现实。所以他们二人眼神一交流,决定冒死破开一个缺口,让众人保护段琅杀出重围。
  段琅顿时一怒,一边挥舞着战戟一边低声说道,“都别冲动,陆慕那小子精明的很,已经把骑兵调到五十丈之外。就算咱们破开了盾阵,恐怕也无法夺马而逃。哥几个,咱们洋装前冲,然后我与向天谷凡靳如实一起向后突围。杀出盾阵的缺口,咱们重新返回山林。只要到了山上,即便西越人马再多也奈何不了咱们几个。”
  “好,准备变阵!”向天吩咐了一声。
  谷凡向天等人组成的刀阵,开始慢慢的旋转起来。段琅身在刀阵中央,手中战戟如毒蛇吐信时不时猛然向外一击。就在众人向前突围之时,突然之间,围城一圈的刀阵发生了变化。刘喜张闯孙成及汪海四人把长刀一横,段琅与谷凡向天以及靳如实飞身一踏长刀的刀杆,借助四人上挑的力量,一下子飞身越过身后的盾阵。
  段琅没等双脚落地,手中战戟奋力的一扫,顿时逼出一片空地。谷凡向天三人手中的长刀,也是上下翻飞从身后破开了盾阵的一个缺口。
  “快,跟着我。”段琅嘴里喊着,手中战戟却没停下来。
  他们距离陆慕还很远,但是距离身后的山林却只有十几丈的距离。更何况山林一侧有坑甬设置,本身就是盾阵最薄弱的环节。脱离了盾阵的包围,段琅可不能让他们再次困住。不等西越兵卫变阵,众人嚎叫着快速杀向山边。
  陆慕在战车上一看,马上高声喊道,“快,箭阵补位,封锁进山的通道。”
  陆慕一眼就明白了段琅的意图,好不容易快到手的肥肉,他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跑掉。不过箭阵都撤到了他身边防御,等箭阵冲过去的时候,段琅等人已经杀到了坑甬旁边。
  段琅看到盾牌手们正在给弓弩手让位,赶紧喊道,“快,再快一点。”
  十几道身影辗转腾挪,刚越过坑甬翻越石碓,一排排箭雨就射了过来。原本这些阻挡道路的砾石滚木,如今却成了段琅等人躲避箭雨的防身之地。
  陆慕狠狠的一跺脚,顾不得那些被段琅等人斩杀的兵卫,愤怒的咆哮道。
  “传令,点火把,进山搜寻!”
  陆慕彻底被激怒了,段琅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撤离,简直视他为无物。当年段琅等人在韩平子眼皮子底下杀进杀出,陆慕没有亲眼看到。现在,他才明白当时韩平子为何对段琅评价如此之高。不过陆慕相信,既然山上的兵马从另外方向撤离,段琅等人绝对逃不过几万大军的搜山追杀。这一次,陆慕要不计代价的追杀,哪怕累也要把段琅累死。
  陆慕已经无心再过问其它几处战况,当即下令二十人一组,弓箭手盾牌手相互配合,就算是搜遍整个山林也不能放过段琅。
  就在满战所部大军进山之时,其他几处的战报纷纷传来。得知周龙等兵马都已经撤离,陆慕当即下令所有各营继续封山,不必去追杀逃走的敌兵。为了防止段琅等人冲下山夺取战马逃离,陆慕还下令所有骑兵战马,不得靠近山林两箭之地。
  不得不说,陆慕的追杀方案对段琅等人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如果陈七等人还在,他们可以借助山林给予搜山的兵卫迎头痛击。但是现在段琅只有十九人,就算让他们不停的杀,也杀不完这几万兵马。而且这片山林不是连绵不绝的大山,一旦被逼到一处死角,等待的将是生死抉择。
  逃亡之中,段琅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吹哨令集结了众人,轻声问道,“有没有受伤的?”
  “段帅,我左臂上中了一箭,不碍事。”靳如实说道。
  “我也让蚊子盯了一下,小伤。”
  “还有我,奶奶的,射肩膀上了,正好扎在两个甲片中间。没什么大碍,照样杀敌。”
  “我腿上中了一箭,好在是擦过去的,没伤着骨头。”
  听着兄弟们一个个的汇报,段琅没想到居然有九人受了伤。加上夏雷葛力,这一战让十一人挂了彩。对于他们十八亲卫来说,墨兰城大战也没有如此的受过伤。
  “大家先处理一下伤口,谷凡,刘喜,你们俩去警戒。山上的地形咱们非常熟悉,先兜圈子跟他们玩一玩。”段琅吩咐了一声。
  段琅知道大飞不善于夜间寻找目标,就算现在让它去寻找周龙等人杀回来,恐怕也得等到天亮。更何况这一战之后,山下的兵力部署段琅也不清楚,盲目的让周龙等人回杀救援,段琅也担心损失过大。莫不如他们先在山中兜圈子,寻找机会下山夺马而逃。别看这些兄弟受了伤,但段琅相信那些山石峭壁还挡不住他们下山的脚步。
  山林之下,陆慕面色发青盯着黑漆漆的山林。一名统计官站在一侧,谨慎的汇报着刚搜集来的战报。一听这些战损,陆慕心疼的恨不能心都在滴血。越是这样,更加坚定了他要击杀段琅的决心。陆慕不相信这小小的山林,段琅能插翅飞出去。
  这一夜,山林之中时不时传来阵阵惨叫。陆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每一次的惨叫,陆慕的腮帮子都忍不住颤抖一下。但是陆慕相信,这样的追杀终究会让段琅等人陷入绝境。
  夜色之中三支战队分别奔向了三处不同的方向,一个多时辰之后,周龙周武与张奇峰在预定的地点汇聚在一起。
  一听段琅没有跟随大军撤离,气的周龙恨不能一枪把陈七挑落马下。甚至连同张奇峰,也被他大骂了一顿。
  “你们这些混球,为何不早说。当时咱们就该杀向主帅大营,营救段帅一起回来。阿武,整队,杀回去。”
  “龙将军,您稍安勿躁,说不定段帅马上就会赶过来与咱们汇合。”陈七赶紧劝道。
  周武还算是冷静,也跟着劝道,“大哥,先不要着急。有谷凡向天他们跟着段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凭他们的本事,偷袭之后夺取战马不是问题。这事不能怪陈七,军令如山,他必须执行。大哥,咱们还是再等等。”
  张奇峰看了一眼在草地上歇息的众兵卫,“阿龙,不要鲁莽,就算要去,恐怕咱们也得重新整兵。段帅这样做就是为了牵制敌兵不让咱们损失过重,千万别辜负了段帅的好意。”
  周龙一咬牙,“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段帅未归,咱们就算是耗尽兵力也得杀过去。”
  张奇峰点了点头,“好,我同意。”
  几个人派出斥候,开始焦急的等待着段琅前来汇合。这个地点是段琅选的汇集之地,他们绝不会相信段琅会找不到这个位置。现在已经是丑时末,就算他们杀过去也得一个多时辰。周龙等人都沉默不语,他们不知道段琅能不能冲出陆慕的主帅大营。万一被困,恐怕杀过去也没什么用了。因为周龙等人都很清楚,段琅与谷凡向天等人哪怕是杀到最后,也不会选择投降。
  山林之中,段琅被陆慕这种不计代价步步紧逼之法,追赶的一刻不能停息。一开始段琅还不觉得什么,无非是漫山遍野的四处猎杀。但是一个时辰之后,受伤的那几个有些承受不住了。夏雷葛力脸色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甚至手中的长刀也开始拖在地面上。别说是这些受伤之人,连谷凡向天也在喘着粗气。陆慕派进山的兵力越来越多,他们能够辗转腾挪的地方越来越小。
  段琅靠在一处山石上,他知道再继续下去,恐怕要出现阵亡的兄弟了。段琅一咬牙,他们已经等不到黎明,必须找地方下山夺取战马杀出去。一旦被敌兵逼入死角,这片山林将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兄弟们,大家喘口气,咱们下山。”段琅说道。
  葛力看了看几个受伤的兄弟,悄悄给谷凡向天示意了一眼。其他受伤之人,眼神中也露出了坚定之色。谷凡向天心中明白,他们这几个是要引开追兵,让没有受伤的兄弟们保护段帅逃离出去。不过,葛力的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段琅的法眼。
  段琅回视了众人一眼,铿锵有力的说道,“你们听着,谁也别给我打什么小心思。历都城的铁律,任何将领不许丢下自己的兄弟独自逃生。只要有一个人还没撤离,我段琅绝不会走。”
  向天苦笑了一下,看着众人说道,“大家还是攒点体力吧,段帅不会同意的。”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段琅没再说什么,开始考虑着从哪里下山。陈七他们下山的通道已经被重兵封堵,段琅只能重新考虑。段琅思索片刻,决定从后山突围。后山怪石凌厉多是松动之石,虽说不利于下山,但是还挡不住他们的脚步。更何况,那种地形也能摆脱追兵围堵。段琅看了看天色,还有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出现曙光。他们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撤离。否则一到白天,更不容易藏身及突围。
  “兄弟们,走,从后山突围。”
  段琅说完直起了身子,十八亲卫一个个拿起了长刀。没人追问什么,像往常一样默默的跟在段琅身后。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决然之色。从跟随段琅到现在,不管以往的战斗多么惨烈,他们心中想的只是奋勇杀敌。但是这一次,众人却是第一次升起了赴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