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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折花吱    更新:2022-02-18 19:13
  叶知谨说了跟朋友在一起,陈戈还是忍不住给他发微信。
  他在朋友圈看到有朋友发照片晒猫,立刻厚着脸皮要人家录了几段小视频给他。
  朋友开他玩笑说看不出来陈总这么有爱心大过年在家云舔猫。
  陈戈回复:我老婆喜欢。
  朋友以为他指的是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情人,还说陈总这讨好人的路数有点低级,不如直接买只品种猫给人送去。
  陈戈看了苦笑,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自己只是轻轻松松送出去一份礼物,叶知谨就算看在小猫的面子上勉强接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到为难。他在心里暗自盘算,如果以后叶知谨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和他可以一起养一只小猫,如果叶知谨嫌麻烦他可以负责照顾。
  他没有真心讨好过谁,也不知道怎么讨好,像一个中学生一般笨拙地传达着自己的心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紧张地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尤其他还有前科在身,不知道还能不能求得叶知谨的原谅。
  对话框始终停留在他发去的两段小视频,到了晚上忽然传来人民公园发生踩踏事件的消息。
  陈戈是从公司群中看到的消息,他霍然从沙发上站起,第一反应就是拨打叶知谨的电话,然而第一遍无人接听,他立刻拨打第二遍,还是同样的结果。
  他险些慌了神,想到叶知谨不愿意接自己电话的可能性,同时给他发去简讯和微信询问他是否平安,打字时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然而所有消息都像石沉大海无所回应。
  他迅速拿钥匙出门,下楼时手机作响,看到陌生号码期待是叶知谨借别人手机打来的,接听才发现竟然是叶振华。叶振华问他和叶知谨是否安全,陈戈这才知道叶知谨连叶振华的电话都没有接。
  他的一颗心脏急剧下落,大脑有几分钟处于一片空白,怎么挂断的电话怎么拦到的出租都不知道,司机问了几遍才猛然回过神来,报了叶知谨公寓的地址。
  一路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想尽办法辗转跟叶知谨的朋友联系,同时不断尝试拨打叶知谨的电话,然而一无所获——叶知谨不接电话,朋友都说没有跟叶知谨在一起,其中倒是有去看烟火表演的,但是见人太多提前回了家也没有见过叶知谨。
  保安气喘吁吁地帮他打开单元门,他最后看了一眼五层那扇漆黑的窗口就冲进门厅,发觉电梯要从高层落下时直接向楼梯间跑去。
  深夜十一点,叶知谨在睡梦中听到门铃作响,他迷迷糊糊光着脚跑去开门,门锁一动就被人猛地从外面拉开,陈戈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后。
  他身量本来就高,背光而站就好像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阎罗,浑身散发着煞气。
  “怎么了?”叶知谨脸上还残留着睡意,诧异地看着他。
  陈戈凝视着他一动不动,突然间一伸手把他紧紧抱入了怀中。
  叶知谨有些被他吓到,小小挣扎起来,但也许是陈戈紧贴着他的心跳太过剧烈,又或许是喷在他耳边的喘息太过粗重,他慢慢就不动了,任由他紧箍着自己,甚至还犹豫着抚摸上他僵硬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着。
  灯光不甚明亮的走廊中,陈戈的手机铃声还在不断作响,他们一人站在门外一人站在门内,两人沉默地拥抱着。乘电梯迟迟赶来的保安看到他们,笑着叹了口气离开了。
  许久叶知谨感到抱着他那人的肌肉一点点放松下来,他在他背部因为用力而突起的骨头上按了按,轻柔地问:“怎么了?”
  陈戈埋在他肩窝中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把他从怀中扯出,愤怒地吼他:“你又骗我!”
  叶知谨被他吼蒙了,呆呆地说:“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呀……”
  “你骗我说跟朋友去看烟火……打你电话不接我他妈差点被吓死!”陈戈捧起他的脸,拇指抚摸过他的脸颊,“人民公园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叶知谨不自觉“啊”了一声,显然是毫不知情,他躲闪着向后退了一步,把门让出来,问站在门外的陈戈:“要进来吗?”
  陈戈一步跨了进来,手一勾把门关上再次从背后抱住了他。
  叶知谨动了一下,他立刻抓住他的手按在他的腰间,哄劝道:“再抱一下。”
  今晚的叶知谨格外听话,陈戈抱着他,有些情绪就再也无法抑制。
  他本想循序渐进的,先从朋友做起一点点修复两人的关系,直到刚才体会到失去的心情,他才发现他已经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了太久,和叶知谨错过的每一秒他都嫌太久。
  “叶知谨,”他低哑地开口,“那天晚上在你家我虽然喝醉了但是说的不是醉话,我是说真的,我要追你,不管你喜欢谁,我都要追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叶知谨安静了很久很久,接着抽出一只手去拉扯他的手指,轻声说:“你先放开再说。”
  “好或者不好,”陈戈不放手,“你选一个我就放手,但是你选不好也没有用,我说了不管你喜欢谁我都要追你。”
  他说得气势十足,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叶知谨是喜欢过他,也许现在还喜欢着,但是骄傲如他,被他那么不珍重地对待还会不会接受他他却不敢确定。
  他抱他很紧,等待判决一般紧张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又是许久,叶知谨说:“……好。”
  这一个字传入陈戈耳中,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紧接着惊喜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心脏跳动得厉害,甚至想狠狠亲叶知谨一口。
  好在他还没有得意忘形,勉强记得自己只是暂时拿到了入场资格,仍在门外排队而已。
  他放开叶知谨,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叶知谨装作整理自己的衣服,一样的手足无措。
  他们好似都还没有适应新角色的变化,上一分钟还是说过“不再见面”的旧情人,忽然就成了追求者和被追求者,明明从前一个比一个装得像一个比一个瞒得好,现在却尴尬得好似两个恋爱新鲜人。
  陈戈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的手机呢?怎么不接电话?”
  叶知谨像是终于找到事情可做,如梦初醒般四处翻找起自己的手机。
  他把陈戈留在客厅自己跑进卧室,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在沙发上搜寻,陈戈帮他一起找,两人连靠枕和地毯的缝隙都没有放过,最后还是陈戈拨通他的电话,寻着振动的声音在浴缸与墙角之间的台面上发现了他的手机。
  叶知谨一手撑着浴缸边缘一手去拿手机,陈戈放松了一点,靠在墙壁上掐断电话,开他玩笑:“洗澡时候还玩手机?是不是偷看什么好东西呢?”
  叶知谨要他不要乱说,他的手机热得发烫,滑开屏保都比平时慢了半拍,然而滑开之后正露出两只小猫打闹的影像。
  陈戈就站在旁边,两人俱是一愣,他手忙脚乱去关,像偷吃糖果被抓的小孩,陈戈又喜悦又心疼,帮他解围:“这么多未接,赶快回个电话吧。”
  叶知谨点点头,把手机放在耳边往外走。
  陈戈心中有了底气,叶知谨不回他信息拒绝他的约会,但是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了的,他确定叶知谨对他仍有感觉。
  他陪着他给家人回了电话,剩下的朋友一一回了短信,做完这些已经将近凌晨。
  叶知谨拿了新拆的毛巾和牙刷给他,他主动提出睡沙发,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沙发上多出了枕头和毛毯。
  他盖着毛毯躺下,口鼻间都是熟悉的叶知谨的气味,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实。他对着天花板琢磨着叶知谨的一点一滴,想着要这样那样对他好,没一会儿又自己统统否定,不知如何能对他更好一点。
  那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早上腰上缠着毯子从沙发下坐起来,叶知谨恰好推开卧室门,看到他忍不住笑了。
  陈戈知道自己一定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无奈地看着叶知谨,故意逗他发笑。
  他说了要追叶知谨,一大早就开始献殷勤,煎了鸡蛋和培根夹在面包片中给他做早餐,不到半个小时又跑了回来,手中多了食材和几张蓝光碟。
  新年假期还剩下三天,陈戈日日来叶知谨家中报到。
  他特地向阿姨请教了叶知谨爱吃的菜式,变着花样做给他吃,第一次做时发现叶知谨家竟然连锅具都不齐,还要他跑去超市现买了高压锅才把牛肉炖上。
  叶知谨对他的讨好反应平淡,但是饭量见长,每次都将陈戈做的菜吃得干干净净,某次他菜炒到一半想到推拉门似乎没有关紧,一转身逮到叶知谨正在偷看。
  他装作不知情,并不戳破他的故作冷淡,等着他一点一点对自己卸下防备。
  他知道叶知谨不爱吵闹,其余时间也不强迫他同自己出门约会,在家中放了电影和他一起看。叶知谨并不排斥他的陪伴,他们并排坐在地板上,最初气氛还有些尴尬。好在陈戈带来的电影不错,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两人不自觉就开始交谈,慢慢地越说越多。
  三天后假期结束,两人工作本就繁忙,收假之初比平时还要更加紧张。尤其陈戈是自己做事,工作并不会随着公司放假停下,他忙着恋爱一周不问世事,这就意味着一旦开始工作他不得不面对加倍的工作量。
  即使这样他仍不敢中断了与叶知谨的联系,微信短信轰炸不断,抽出一点时间都要和叶知谨见上一面,唯恐稍稍懈怠叶知谨就会收回他的权利两人又退回到原点。
  二月上旬他去外地出短差,回来后第一时间约叶知谨见面,带他去看刚上映的一部电影,过后两人一起吃饭,他开玩笑般对他说:“习惯了整天在你面前刷存在感,这次五天不见,总担心一回来你就把我忘了。”
  叶知谨正在切一块牛排,闻言淡淡一笑,对他说:“我的记性很好。”
  陈戈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他的工作有所缓和之后几乎每天都来叶知谨公司楼下报到,他没有真心实意追过人,丝毫不懂得欲擒故纵,只是凭着本能穷追猛打,虽然收效甚微叶知谨始终不肯表态,但是他极有耐心,如此下来确确实实能感觉到叶知谨对他的态度在一点点改变。
  他们吃饭聊天,谁都没有越界一步,然而空气中累积着心照不宣的暧昧。
  这天下午下起了小雨,每晚都要来报到的人忽然没来,甚至消息也没有一个。
  叶知谨自己回了家,他在便利店买了套餐,吃完才接到陈戈的电话。
  陈戈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一些,问他吃饭没有。
  叶知谨看着垃圾桶里的餐盒,回答吃了。
  陈戈说他乖,声音疲惫,抱歉自己临时有事今天没有去接他。
  叶知谨平静地说没关系,正欲挂断电话又听陈戈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陈戈轻缓地说,“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点点头,点罢了才想起来陈戈看不到,又说:“那我挂了……”
  “好。”陈戈简单地回答。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攥在手心,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半小时后,陈戈坐在医院的走廊中,听到有人小声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睛,看到叶知谨头发和裤脚都湿了,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甚至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浑身像被钉住了一般,错愕地看着他走到他面前。
  “陈戈。”叶知谨俯视着他叫他的名字。
  他看到那人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被狠狠戳中,看着他立时喉咙就哽咽了。
  叶知谨把手中还在滴水的雨伞放在一旁,温柔地托住他的腮骨,在他额头印下一吻,让他依靠在自己柔软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