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暑假在家。
  陆蓉给宋枝报了个驾校,要她借着暑假的三个月时间把驾照考完拿到手。
  报的手动挡C1驾照考试。
  学车历程一开始还挺顺利，宋枝的科目一通过得很快，九十五分,一次就过。
  可到学习科目二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
  驾校教练追求效率,要求宋枝天天到驾校的场地练车,在十五天以后就要进行科目二的考试。
  为此宋枝觉得压力挺大。
  教练是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光头，皮肤黝黑，看上去脾气不太好,似乎也不和善。
  姓范，四十出头。
  宋枝第一天练车就因为打方向盘姿势不正确,被范教练臭脸数落一通，于是落下心里阴影。
  晚上还给闻时礼发微信吐槽。
  【哥哥，我的教练好凶呜呜呜呜TvT】
  【他生气的时候还要打手......】
  【？】
  看着他发过来的一个问号，宋枝当即黑脸,准备质问他只回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字打到一半的时候,微信电话弹出来。
  ——男朋友请求和你语音通话。
  哦。
  原来是要打语音。
  宋枝扯过旁边的粉红豹抱在怀里,接听,开免提，再把手机听筒朝向自己后放在粉红豹肚子上。
  含笑慵懒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枝枝。”
  宋枝软轻地嗯一声。
  “别不开心。”闻时礼哄她,“哥哥去把你教练揍一顿，给你报仇。”
  “......”
  完全分不清他这话几分真假,宋枝赶紧解释：“我的教练就有点凶而已，也没打我的手,打的男学员,你不要冲动啊。”
  闻时礼懒懒一笑,说：“逗你玩呢。”
  “......”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周,在求婚过后，闻时礼住一晚后就飞回间芸处理事务所事宜。
  宋枝原本也打算跟着过去的，却被考驾照绊住。
  他也说，反正早考晚考都要考，那不如早点考。
  宋枝便继续留在莲庆。
  有点想他。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宋枝未经思考，直接问出口：“哥哥，你什么时候忙完？”
  闻时礼：“嗯？”
  宋枝揪着粉红豹的一条腿把玩，在空中翻来翻去的，她有些难为情地超小声说：“我有点想你。”
  那边安静下来。
  仅一秒过后，闻时礼吊儿郎当的笑音传来，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宋枝一噎，说：“没听到算了。”
  另外一边。
  闻时礼坐在书房的桌前，握着鼠标的手随意地点击着，眼睛虽然看着屏幕，思绪早已飘到未知地带。
  他慢条斯理地关掉邮件页面，缓声问：“有点想是有多少？”
  这次轮到宋枝安静。
  宋枝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质问他：“你都听到了干嘛装没听到。”
  闻时礼鼻间溢出一丝笑，而后故意用板正的语气问：“那你告诉哥哥，有点想到底是有多想？”
  宋枝囫囵道：“就一点，没多少。”
  闻时礼懒洋洋啊一声，然后拖腔带调地放低嗓音，营造出暧昧缱绻的神秘感，慢悠悠问她：“想哪儿？”
  “......”
  “？”
  宋枝差点人一整个裂掉。
  想就只是想啊，还想哪？？？
  能想哪啊？！
  不过在短短的十几秒后，宋枝瞬间明白过来他的话中深意，伴随着听筒里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耳根蹭地就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狗！！
  一记闷拳锤在粉红豹的脑袋上，宋枝愤愤道：“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闻时礼忍笑道：“睡什么，再聊会儿？”
  宋枝克制住情绪，涨红着脸果断拒绝：“不要。”
  都没给闻时礼说晚安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没一会，收到一条闻时礼的晚安语音条，声音温柔宠溺，要她乖乖睡觉，睡觉的时候不要拿被子捂着头。
  不得不承认，老男人虽然有时候挺狗的，但大多时候还是温柔的。
  不过平平无奇的一个晚安语音条，她也就听了七八遍吧。
  最后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练车的时候又被范教练骂了，练的倒车入库，宋枝总倒不进去，按照教练说的方法观察着后视镜倒也不行。
  练一上午，就被骂一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宋枝心态有点崩溃。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范教练看着宋枝一副就快要被他说哭的样子，一时也没忍下心，抽口烟后对她说：“这样，你到旁边去散会心，我带其他学员先练着。”
  这也是宋枝所需要的，憋着委屈点了点头：“谢谢教练。”
  科目二的练车地点比较偏，周围全是绿色农田，池塘，还有半人高的芦苇，其余就是矮矮的砖瓦房，住的都是些本地的农民。
  天上烈阳正盛，水泥地面被烤得冒出一层蟹壳青的烟，今日出门前宋枝看过天气预报，最高温度有三十八度。
  看现在这个热度的话，最少有三十五度。
  宋枝从随身斜挎着的链条包里拿出一包纸，取出两张来擦汗，看见前面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大片树荫。
  她继续朝前走，准备到绿荫下乘会凉。
  前面正好是练车场的尽头处。
  左边一处池塘，池塘边有几只白色的大鹅，绿色池面上还有几只大鹅，个个张得硕大，翅膀张开加在一起差不多得有一米。
  擦完汗，宋枝把纸巾抟在手里，取出手机想给闻时礼发微信。
  在极强的日光下，手机哪怕是最高亮度也看不太清，宋枝一只手挡在屏幕上方，辟出一小捧阴影，才得以看清手机屏幕。
  宋枝给闻时礼发了条微信消息，问他这会忙吗。
  他回得很快：【不忙，刚开完会。】
  宋枝慢吞吞敲过去一行字。
  -我想和你打会视频电话。
  很快，视频电话弹过来。
  成功连接上，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专注地看着屏幕中的她，察觉到她细微的表情：“怎么？不开心？”
  宋枝吸吸鼻子，嗯了声。
  闻时礼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放在桌上，捧着手机放在正前方，以便宋枝能看清自己，他耐心问：“怎么不开心？”
  宋枝无比委屈，又觉得自己有点没用，丧丧地说道：“我觉得我永远都拿不到驾照了......”
  闻时礼静一瞬，问：“就因为学车的事儿？”
  宋枝：“嗯。”
  闻时礼面上一松，露出清和笑意：“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没关系，我相信枝枝可以做得很好，慢慢来，不着急的。”
  宋枝微微一怔。
  好反常。
  他居然没有调侃她，说她笨什么的。
  “哥哥。”
  “嗯？”
  宋枝顶着太阳，被得难受，慢吞吞地朝着前面阴凉处走过去：“你今天怎么不开我玩笑？”
  闻时礼温和说：“玩笑要在你开心的时候开才是玩笑，看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够委屈难过了，哥哥要是再说一些你笨的话，你难道不会更受打击吗？”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宋枝心里一暖，嘟囔道：“好像是这样。”
  “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不就一本破驾照，真考不过也没事，以后我给你雇司机。”说完后，闻时礼不忘提醒她，“走快点，太晒。”
  “好。”
  宋枝加快步伐，朝前面走，偶然一抬眼看见前方那几只大鹅，于是说：“这里环境还挺好的。”
  闻时礼嗯一声，顺着她的话往下聊：“驾校叫什么？”
  宋枝：“......红苹果。”
  闻时礼一瞬无语，他没忍住，轻笑一声：“怎么这么像幼儿园的名字？”
  “是吧？”宋枝说，“我也觉得像幼儿园名字。”
  “其实也正好。”
  宋枝：“什么正好？”
  与他隔着手机对上视线，他含笑看着她，打趣道：“你不就是小朋友吗？”
  “......”
  前方，大白鹅发出几声嘎嘎的叫声。
  宋枝没在意，继续朝前走。
  待她走得近了，其中一只原本卧在道旁水壕里的大白鹅倏地站起来，展开翅膀，把脖子伸得老长，然后——
  飞扑着冲向宋枝。
  宋枝看着吭哧吭哧甩着鹅掌冲过来的大白鹅，吓得瞬间停住脚步，低呼一声：“啊！”
  闻时礼笑意收住：“怎么了？”
  宋枝顾不得回答他，脚尖一转，掉头就想跑，可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就觉得脚踝上传来明显的钝痛。
  痛得她又尖叫一声，转头一看，发现那只大白鹅的嘴直接咬在她暴露在外的脚踝上。
  惊得宋枝手机啪地一下掉到地上。
  视频自动切断。
  宋枝不敢用手去碰那只凶悍的白鹅，只能用另外一只脚去想要踢开它，却没想到完全激怒了大白鹅，它愈发发起狂来，一边鸣叫着一边扑打着翅膀，加重叼住脚踝的力气。
  “啊——！”
  简直疼得不行，那是一种既尖锐又迟钝的痛感，矛盾的冲击下，痛意加倍。
  宋枝的尖叫声吸引到范教练的注意力。
  范教练飞快地跑过来，熟练地弯腰一把掐住大白鹅的翅膀，逮住一边翅膀，手上用力往旁边一扯，一整个扯开后，直接扬手甩到一边去。
  范教练凑过来，低眼一看，看见宋枝破皮流血的脚踝，啊哟一声：“赶紧去处理一下吧，今天先不练了。”
  宋枝忍着痛，弯腰捡起手机，点了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小步走。
  离开科目二的练车场后，宋枝重新拿起手机看，发现有十几通闻时礼的来电。
  她回拨过去。
  那边在第一时间接听起来。
  男人隐含着急又刻意控制情绪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宋枝没说话。
  “枝枝？”
  “......”
  宋枝红着眼，忍着涌上鼻头的酸意，轻声说：“我今天想见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