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天返校前,宋枝要去探望一下孟佳妮，自打那晚在派出所分开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这段时间她给孟佳妮发过微信,都只得到一些简短回应。
  要到孟佳妮的所在地址后,宋枝决定中午吃完饭就去看看她，然后再回学校。
  下午近一点的时间，午后阳光慵懒。
  闻时礼提议说午休一会再出发，宋枝断然拒绝：“不行,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闻时礼挑眉一笑：“我？”
  昨晚情潮历历在目。
  宋枝难免脸上一热，不自在地别开脸：“你自己心里清楚。”
  闻时礼故作无辜：“什么啊？”旋即浮浪地笑着将脸凑近她,暧昧声息落在她耳边，“哥哥怎么听不懂呢。”
  “......”
  宋枝一把推开他：“走啦。”也没再给他调侃的机会，径直拿上桌上的手机往外面去。
  男人从后方追上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背着手微微俯身在她耳边没脸没皮地笑着问：“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
  宋枝经不住腹诽,真不要脸。
  昨日深夜。
  第一次的时候,她以为他心血来潮；第二次的时候，她以为他欲求不满；第三次的时候,她直接连踢带踹地攻击他，手像爪子似的挠他,红着眼睛质问他——
  你不是喝醉了，你是嗑药了吧你！
  宋枝脚下生风,一路小跑朝外面去,跑到停车坪的宾利旁,她转头,就看见优哉游哉迈着长腿跟在后方的男人。
  闻时礼瞧着她，觉得好玩，唇角牵出笑弧：“什么时候才能不害羞？”
  宋枝怼他：“要你管。”
  闻时礼慢步朝她靠近，伸手在她脸上亲昵地轻轻捏了下，语带笑意：“脸皮果然很薄。”
  宋枝：“......”
  宋枝拍开他的手：“出发。”
  注视着小姑娘板着的一张小脸，闻时礼没忍住，轻笑出声，却也没再说什么，掏出车钥匙来解锁。
  他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抬手护住她的头，随口问道：“地址要到了吗？”
  宋枝点点头：“有，我看看。”
  闻时礼关上副驾车门，绕过车头，上了车。
  宋枝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地址，男人净白瓷釉般的手指伸过来，拉过安全带替她系上。
  “地址在......”宋枝顿住，觉得地址有点长，直接把手机递到男人眼皮底下，“在这，你能找到吗？”
  闻时礼与她距离不过咫尺，垂眸一看。
  系安全带的手一停。
  闻时礼抬眼看她：“你确定在这？”
  宋枝：“啊？”
  闻时礼又看一眼那条长地址，“没弄错？”
  宋枝摇头：“没有啊，咋了？”
  闻时礼并未急着回答，替她将安全带系上后，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宋枝疑惑地问：“这个地址有问题吗？你找不到？”
  闻时礼：“也不是找不到。”
  宋枝更加疑惑：“那到底怎么了。”
  闻时礼伸手按启动键，发动车辆，他单手利落地打着方向盘，淡淡道：“间芸人都知道，普通人可不住那。”
  宋枝一瞬怔然。
  闻时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所以我才问你，地址有没有弄错。”
  宋枝好像意识到什么，低头盯着屏幕上的地址。
  耳边，男人的嗓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玩味腔调：“大来头啊。”
  宋枝重新抬头：“啊？”
  闻时礼笑了：“照我来看，你那朋友的地址真落在那里的话，想搞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宋枝没有说话。
  闻时礼打开车载音乐。
  一首一首的歌流淌在安静车厢里，宋枝以前都没听过他的歌单，今天才发现他的歌单里全是些轻音乐，没有人声的那种，适合冥想或阅读的时候听。
  很符合他清冷的特质。
  也不知道第几首歌播放完毕，在切下一首的那几秒空隙里，闻时礼突然出声问了一个问题。
  “枝枝。”
  “嗯？”
  “要是我死在那场雪崩里，没活着回来怎么办？”
  恰巧车辆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
  宋枝听见后立马收回看窗外的目光，转头，正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她皱眉：“乌鸦嘴，别乱说话，你不会死。”
  闻时礼：“万一呢。”
  宋枝很坚持，笃定道：“没有万一。”说完后，又问他，“干嘛突然这样问。”
  闻时礼淡然一笑：“没事，就刚刚突然想到，假设我没活着回来，你会不会和另外的男人在一起。”
  “......”
  这未免也太杞人忧天。
  宋枝不想再经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于是特别严肃认真地对他说：“闻时礼，我不允许你死在我前面，我没办法接受没有你的日子。至于你担心的，大可不必，因为如果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你的话，就不可能是别人。”
  闻时礼看她的眸色沉沉，似有一缕光照进渊薮。
  他需要这种被坚定的选择，这种感觉鲜活无比。
  “行，哥哥死在你后面。”他唇角突然漾出一抹笑，“所以等我到时候老了，人快不行的时候，我就给你讲笑话，让你笑死，死在我前面好不好？”
  “......”
  这就是无毒不丈夫吧。
  宋枝心里衍出阵阵的无语，他怎么能把如此暧昧浪漫的气氛瞬间破坏得稀巴烂。
  嘴是真的欠。
  正好跳到绿灯。
  宋枝气呼呼地将脸一转：“开车吧你。”
  闻时礼轻笑一声。
  又是七八首歌播放完毕后，宾利停在一扇黑色雕花铁质大门前。
  朝里往去。
  空荡荡的绿树成荫街道，尽头处才隐隐显出建筑一角，红色的屋檐。
  周围安静无比。
  照规矩讲，这里不让鸣笛。
  闻时礼只好下车，去到保安亭里和里面的人询问，等他回到车上后，宋枝问：“能进吗？”
  闻时礼：“外来车辆开不进去。”
  宋枝问：“那怎么办？”
  闻时礼：“我把车停那边空地上，我们走进去吧，还要登记。”
  “好吧。”
  待车停好后，两人相继下车。
  在保安亭的登记册上填上姓名、身份证号、以及手机号后，才被放行。
  宋枝不禁想，这地方规矩还挺多。
  步行往里，经过一片又一片紧密相接的绿荫。
  周围都很安静，静得能听见麻雀在枝亚上蹦来蹦去的细微动静。
  一座四合院渐渐展现在眼前，灰墙红瓦，宽疏阔绰。
  好大一整栋。
  宋枝放慢脚步，感叹道：“我还以为四合院都是在胡同里呢。”
  闻时礼淡笑着说：“这里就这么一独栋。”
  来到红色的实木大门前。
  宋枝按响门铃，没一会里面就传来一叠脚步声，旋即门从里面被拉开。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几岁的老阿姨，鬓角花白，穿着朴素，简单的土黄色短袖和黑裤子。
  老阿姨看一眼他们：“找谁呀？”
  宋枝：“我找孟佳妮，我是她同学。”
  “孟姑娘呀？”
  “嗯嗯，对。”
  老阿姨说：“进来吧，少爷提前打过招呼的，说今个儿下午有客要来，我茶水早早就备好啦。”
  “少爷？”
  老阿姨侧过身让路，“对呀，少爷。”
  宋枝迟疑地问出口：“顾、顾教授？”
  老阿姨笑得亲切：“没错，快进来吧，我领你们进去。”
  老阿姨在前面领路。
  宋枝和闻时礼跟在后方，宋枝小声地对男人说：“原来这里不是孟佳妮的家，是顾教授的。”
  闻时礼淡淡嗯一声。
  往里面没几步就看见一面阔气的影壁，纹龙画凤栩栩如生。
  宋枝绕过影壁，没忍住，又小声凑过去说：“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闻时礼转头瞥她一眼：“紧张什么？”
  宋枝：“佳妮是为了保护我才被那样的......真怕顾教授骂我。”
  闻时礼笑笑，哄着她：“别怕，有我在呢。”
  三人来到中间的庭院。
  院落宽敞，中间有一颗大大的槐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得几个小孩都合抱不住，还有四四方方一汪荷花池，池中数尾金鱼闲游在其中。
  穿过院落后，便是客厅，所有家具都才是昂贵红木所制，地板也是樱桃红的，擦拭得锃亮不染，装修是老中式的风格，墙上裱着几副遒劲有力的毛笔字，还有毛笔画的山水风景图。
  顾清池就坐在茶几前，穿着一身休闲服，深灰短衫，黑色裤子，懒散地翘着二郎腿在喝茶，手里的茶还冒着热气。
  听见脚步声，顾清池抬眼看见来人，淡淡吩咐：“孙妈，倒茶。”
  孙妈说好，转身快步往厨房去了。
  二人停在茶几前。
  宋枝两只手交握在身前，手指搅在一起，显然很紧张，开口说话时有点结巴：“顾，顾教授，我来看看佳妮。”
  顾清池没理人。
  闻时礼在瞬间皱了眉。
  这什么态度？
  沉默好一阵。
  紧跟着，清寒男声打破沉默：“你聋了？”
  宋枝瞪眼，吓得忙伸手扯扯闻时礼的衣角，意在提醒别乱说话。
  顾清池不疾不徐喝口茶后，才缓缓抬头，面色无温：“怎么？”
  闻时礼眸光渐冷：“既然没聋，宋枝和你说话你装没听见？”
  宋枝：“......”
  闻时礼向来都很护短，她都知道，但现在貌似有点不太好。
  顾清池伸臂朝前，搁下茶杯，冷漠道：“她和说话，我就非得理？”
  “......”
  “谁定的规矩？”
  闻时礼简直气笑了，语气径直冷下去：“几个意思？”
  气氛只能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宋枝生怕两人吵起来，赶紧一把拉住闻时礼胳膊，低声说：“没事啦，别这样。”
  顾清池也跟着笑起来，却是一种嘲讽的笑容：“宋枝。”
  宋枝一怔，目光落过去，对上男人寒潭似的一双眼。
  顾清池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那天晚上你不那么懦弱，孟佳妮也不会被欺负到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