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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岁欲    更新:2022-02-16 17:17
  接到消息赶到现场的媒体不在少数,约有七八家左右,记者们扛着摄影设备和话筒飞快地从车上下来,占据最佳的拍摄地点,并且直接开始转到电视台现场报道。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我现在所在的位置位于本地芸大食堂楼下,可以清楚看到天台上一男子挟持一名女大学生,要求闻律师当场下跪。”
  “摄影镜头转一下,让大家看一下现场的情况。”
  “......”
  这天的风真的很大,尤其在天台,冬季夜晚的风携裹着寒凉,一阵又一阵地卷到宋枝脸上,长发飞散拍打着脸颊,带来冽冽痛感。
  她的上半身悬垂着,头脸朝下,失重感和恐惧感都很明显。
  只要周东一个失手。
  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周东提议的张光生,也觉得这事实在离谱得厉害,两步踱到闻时礼旁边:“让我再和他谈谈。”
  不知闻时礼有没有听进去,他没有任何反应,仰头目光直直锁住悬空半截身体的宋枝。
  她的脸色很苍白,在哭,一定很害怕。
  都怪他。
  罪魁祸首是他。
  没有他的话,她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在这种时候,自责没有任何用,他很快拉回理智,耳边充斥着各家媒体报道的嘈杂声,还有警方部署营救方案的声音,和人们不绝的低语议论。
  “你们说他会不会跪啊?”
  “他凭什么跪啊,那女的和他有啥关系吗?”
  “女的好像是临床医学的,好像是那个纯欲脸系花。”
  “......”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周东却完全失去耐性,他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吓的举动来。
  他直接把一只手完全松开!
  仅用一只手抓着宋枝后腰的白裙布料!
  宋枝在瞬间感觉到身体往下掉了寸,她有种强烈的濒死感,吓得想尖叫,想大哭,但看着下方被逼下跪的闻时礼时,却硬生生把所有委屈都哽在喉间。
  发出来的只有一声比一声绝望无助的呜咽声,传到众人耳朵里不禁让人的心跟着揪着疼。
  每一声闻时礼都听得很清楚,额头青筋隐隐突起来,腮帮咬得死紧。
  周东看着他,单手拎着宋枝在空中晃荡,声音愤怒嘶哑:“我只数五个数——!你他妈个狗杂种要是不跪,我就直接松手把她丢下去!看你能不能接住她!”
  “.....”
  “给老子跪下!”
  “......”
  “五!”
  “四!”
  “......”
  没等周东倒数三二一,闻时礼直接对着喇叭低声道:“停,我跪。”
  周东停止倒数。
  闻时礼把喇叭随手扔掉,踹在包里的那只手也拿了出来。旁边骆子阳直接瞪大眼睛:“闻律!真跪啊!”
  数台摄像机对着闻时礼,周围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完全安静。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全部沉默。
  在宋枝通红双眼的注视下,闻时礼单膝弯曲缓缓往下,一点一点,靠近地面,直到完全单膝跪下去,他的目光平静温润,一直看着宋枝,似乎在告诉她:别怕,有哥哥在。
  宋枝喉间一哽,强忍许久的泪意在他膝盖落地的那一刻决堤而出。
  他真的为她给人下跪。
  在她模糊泪光里,男人另一只膝盖也缓缓落在地上.......
  现场近两百双眼睛,皆全部看着跪在最前方的男人,他一身黑色风衣,跪得相当笔挺,面上无波无澜,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下跪是件什么丢脸的事情。
  倒是围观的人们,表情复杂得五花八门,震惊,疑惑,不解,讶异,全部交织在一起。
  闻时礼跪在地上,面无表情,他仰头望着上方的周东,扬声道:“满不满意?满意的话能不能先放开她?”
  周东疯魔般哈哈大笑起来:“你个畜生也有今天!帮杀人凶手辩护,你迟早要遭报应!”
  闻时礼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伸手捡起手边的喇叭,举起来后冷静道:“放开她。”
  “老子偏不!”周东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一边说一边哭起来,“我弟弟死得那么惨,乔立坤最后居然只判八年,要不是你个畜生会这样吗!会吗!根本就不会!”
  “......”
  与此同时,张光生指挥三名警察从二食堂后门进到楼里,上去后潜伏在天台门口,伺机而动。
  张光生来到闻时礼旁边,低声道:“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周东。”闻时礼语气平静,条理清晰道,“我作为一个刑事辩护律师,只是诉讼程序中设定的一个角色而已,起的也只有制衡作用,并不代表法律,更不代表正义,没办法做任何决断。
  “再说任何事物存在即合理,你弟弟周强也有辩护律师,我们走的都是正常辩护程序,我做的和他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
  周东被这一番话激怒:“你好他妈给我扯这些!全部都是因为你,你就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乔立坤他就是死刑!他——”
  在周东情绪失控注意力被转移的功夫,张光生利落地用对讲机下命令:“现在行动,他手里没刀!”
  埋伏在天台的三名警察得令后迅速采取行动,飞快地冲向还在嘶吼怒骂的周东,一把抓住他的同时也有人先行抓住宋枝的手臂。
  宋枝觉得手臂被警察叔叔用力握着,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时候,脚重新沾地。
  悬空大半个小时的身体直接站不稳,宋枝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长长的头发乱糟糟披散着,浑身颤抖着发软。
  周东被警察按在地上制服住,然后给他戴上手铐。
  不过晃神的功夫,闻时礼已经奔至天台,他二话没说直接冲向周东,一把揪住周东的领子直接一拳就招呼了上去。
  “诶——!”
  警察们爆发出制止声,迅速把闻时礼拉开:“闻律,这打不得啊,交给我们处理吧!”
  看见闻时礼,地上的宋枝狼狈地用手撑着地挪动,朝他的方向伸手:“哥哥......”
  声音又抖又小。
  还是让闻时礼清楚听见,他迅速快步朝她走过去,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后顺势蹲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抱住。
  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自后搂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闻到熟悉的乌木香草味,宋枝惊慌不定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缓慢地落在他的宽宽的肩背上,然后收紧,一分一分收紧,紧到不能再紧。
  互相拥抱的两人甚至都有一种窒息感,却依旧舍不得松开彼此。
  她的脸埋在他颈窝里,眼泪沾在他温热的肌肤上,声音呜咽:“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闻时礼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脑,一下又一下,轻声道:“现在没事了,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警察押着周东离开,天台上只剩下两人,周遭静得可怕,只有风的声音很清晰,一阵又一阵吹来。
  两人就在这样的风里紧紧相拥。
  良久过后。
  宋枝主动松开闻时礼,经过一番安抚后,她平静下来低头看一眼他的膝盖,抽噎问:“你为什么要跪啊?”
  闻时礼满不在乎:“那又怎样。”
  “刚刚下面那么多记者。”宋枝说,“他们会怎么写你,肯定会拿着你下跪的照片大做文章。”
  闻时礼搂着她的腰,低头看她,两人的距离非常近:“随便吧。”
  宋枝哽了下:“男儿膝下有黄金。”
  看着小姑娘一脸的仓皇未定还在替自己考虑,闻时礼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却没表露出来,只温声道:“和你的性命相比,黄金算什么东西,又值几个钱?”
  他真的不在乎这些,名声,骄傲,自尊等等,与她安危比起来实在不足一提,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可比性。
  “枝枝。”他温声叫她,骨节分明的大手攀捧住她半边脸颊,“没有你的话,我要黄金有什么用?”
  “......”
  “我只要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