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陈秋秋瘦骨嶙峋，头发枯黄，面黄肌瘦的坐在绫烟对面，身上穿的破布衣服松松垮垮的，很不合身。
  看上去她很紧张，一直不敢抬头看人，手指不停的挠。
  绫烟盈盈一笑：“有什么需要吗？”
  “那个……”陈秋秋四处张望，眼皮肿的很高，几乎看不见眼珠，眼珠里面的眼白被血丝弥漫，嘴唇破皮。
  绫烟注意到她的手上有青青紫紫的伤痕，玫瑰红的唇瓣微抿。
  陈秋秋观察一番，四周没有人之后，才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您可以保密吗？”
  “您放心，未经病人允许，我不会透露病况的。”绫烟再次注意到她的锁骨往下有疤，那个像是被烟头烫的，大概有三四个。
  陈秋秋被她的眼神看的一惊，连忙把衣服扯上去，遮盖住伤疤。
  眼神飘忽不定：“您这里有，治下体撕裂的药膏吗？”
  空气陡然安静。
  绫烟撩起眼皮，盯着她的脸：“我建议你去医院检查，我这边设备不完善，不能了解您的具体情况。”
  “不！我不去医院！”陈秋秋呼吸骤然急促，肿的老高的眼睛蛮是惊恐，她捂着嘴：“我……我……”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绫烟难得有耐心。
  “我不能去医院，才来私人诊所的，我……不能说，说了也没信。”陈秋秋眼里蓄满了泪水。
  绫烟毫无情绪波动，拿出一瓶眼药水，跟治疗撕裂的药膏以及一盒消炎药给她。
  淡声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没人信。”
  “你要是受到了挟害，可以报警。”
  陈秋秋垂着头没吭声，只是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她把药抱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零碎的纸币。
  绫烟说：“十五块。”
  “啊？！”陈秋秋意外，这点药，要是在别的地方，起码得要六七十块，她开始担心，这不会是假药吧？
  绫烟轻笑一声，颔首示意：“证件在墙上挂着，你要是怀疑，可以多看几眼。”
  陈秋秋缄默，这么便宜，管它是真的假的，用了再说。
  弄出十五块给她，陈秋秋鞠了一躬，走路姿势怪异的离开。
  绫烟收回审视的视线，低头观看刚到的医书。
  到了晚上，绫烟要关门之际，曲劲过来了。
  曲劲依旧是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手里提了一袋苹果，胡同没有灯，他站在门外，像是来自黑夜。
  “我想买点药。”
  绫烟回头看他：“什么药？”
  “痨病。”
  绫烟抿唇，给他拿了三盒药装进袋子里递给他。
  “多少钱？”
  绫烟怕说多，把价格压低了好多：“二十五块。”
  曲劲是一个不接受别人示好的人，不喜欢亏欠别人，所以这才一直没有去找他那在镇里已经结了二婚，日子过的潇潇洒洒的父亲。
  一来，他嫌弃钱脏，二来，少年的倔强绝不允许有人看不起。
  年少时的人，敏感又脆弱。
  曲劲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在身上擦干净，放在手心，递在她眼前：“我以后会把钱给你。”
  绫烟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世事无常，人各有各的难，不免，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接过，毫不迟疑的啃了一口。
  少年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受到了自愈，她不嫌弃他的苹果脏。
  曲劲把药丢进红色薄膜袋里：“你要关门了吗？我们一起回去。”
  “嗯。”
  绫烟把门关上，与他并肩走。
  胡同没有路灯，只能靠着微弱的月色照明。
  绫烟爱美，穿着高跟，一个没留神，脚步踉跄着往前扑。
  “小心。”
  曲劲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背。
  “这路难走。”绫烟风轻云淡道，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因为出糗而拘谨。
  两道人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商渡才收回目光。
  啧，勾引他不成又去祸害别人。
  ……
  次日，房东邓水秀的几个孩子从远门归来，吵吵囔囔的，热闹的紧。
  有晚起习惯的于枝莲怒气冲天的在门上踹了一脚。
  “大清早的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安静一点闭上嘴会死是不是！？”
  老人家都忌讳死这个字，尤其是邓水秀，她今年七十二，今天是她生日，按照当地习俗，七十往后的老人过寿，不能听见死这个字。
  邓水秀的大儿子邓涛人高马大，板着脸大声指责：“你说啥呢？！这都十点了，你要是嫌吵，别租俺妈这！现在有几个年轻人跟你这样懒，难怪奔三了，连个对象都找不着，就你这样的，瞎了眼才看得上！”
  被戳到痛处的于枝莲脸色难看，脾气顿时上来：“我不租了，爱谁租谁租！”
  “赶紧收拾，滚！”
  邓涛不待见于枝莲，之前他带着老婆孩子回家看邓水秀，这个女人就屁事忒多，一下子要求换灯泡一下子要求换木床。
  也就他妈是个脾气好的，都依着给换。
  作为长子的邓涛，虽然大男子主义，但家里人受了委屈，他是第一个不爽。
  邓水秀没搭腔，这个姑娘要是有新来的那位唐小姐半分好，她也能说上一句。
  四合院四位租客，只有于枝莲是最吵闹的。
  她年纪大咯，喜欢清静。
  于枝莲气愤过后，开始后悔，她还没找好房子，搬出去，她去哪！？
  可是话已经放出去了。
  她想去找个台阶下，从柜子里拿出前几天吃剩的糕点，呸了一口，端出去，笑吟吟的想找个台阶下。
  “阿婆，生日快乐，我刚刚嘴快说错了话，您可不能跟我一小丫头一般见识。”
  邓水秀觑了一眼，爬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不能就这么给人难堪，她叹了口气，伸手要接。
  她那做糕点的大儿媳妇忽然蹦起来，指着于枝莲破口大骂。
  “你这个缺德玩意，拿吃剩放坏了的糕点给我妈，你是想害死人，会遭天谴的！”
  于枝莲仿若被雷劈。
  居……居然，被发现了……
  她慌乱的想要开口解释，邓涛已经大摇大摆的冲进她屋里，把东西一股脑收拾好丢出去。
  呸了一声，粗声嘎气：“自己滚还是老子把你扔出去！”
  于枝莲还想要解释，邓涛已经撸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于枝莲跺了下脚，狼狈的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