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村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空气中带着一丝自然的香味。
  但对于借钱坐火车回来的崔志来说，他眼中只有地上肮脏的泥泞，在牛车上踌躇到底怎么下来脚上的白鞋子才会尽可能地少沾点泥。
  “我多付你五毛钱，你把我送到我家门口把！”看着泥泞沉思后，崔志最后对赶牛车的男人道。
  赶牛车的男人是外村的，本是驾着牛车去镇上办事儿，偶遇想要坐车回家的崔志。起初他因为不是一个村，十分不方便还不愿意，但是崔志给给了十分丰厚的报酬“包车”，他自然是乐意的。
  这反正都来了，送到路口和送到家门口也就是几步距离，几步就赚五毛钱，男人自然是愿意，他高兴地应答了一声，让崔志指路。
  在崔志的指路下，牛车停在一个十分破旧的房子门口，这让那驾车的男人十分惊讶，崔志烦躁地把路费给了男人，一脸嫌弃地进了屋子。
  “爸！爷爷，奶奶。”
  “小志回来了？”屋里响起了崔老太的声音。
  崔老太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十分疑惑地问道，“怎么忽然回来了？这个时间不是大学里都在上课？”
  “我请假回来的。”崔志说着想把手里拎着的包放在地上，但在注意到地上不像以前军大院的家里那么干净，最终还是走到一旁的桌子旁才放下包。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请假回来了？”崔老太急忙问道。
  “那还不是要怪你们，我在学校都这么久了，一直打电话催你们给我寄生活费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幸好我在学校有不少朋友，不然我保准被饿死！”崔志带着气道。
  崔老太听了崔志的话，瞬间面露愁苦，“小志啊，咱们家现在不比以前了，你这花钱怎么就没个节制？”
  “奶奶，我那里没节制？这个学期我除了吃饭和日常的开销以外，就没有花过钱了。”
  崔志说着见扛着锄头回来的崔永年，急忙上前道，“爸，我给村里打了这么多电话，你怎么就是不来接我的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都快饿死了！”
  “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你上大学了，你还在这里给我闹！”崔永年烦躁地道，“饿死了就别读书了！回来给我种地！”
  “爸，我是大学生，你让我种地？！”
  崔志简直不敢相信父亲的话，这才多久，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没有了曾经的英气和霸气了，如今就和周围普通的农村老汉差不多，死气沉沉，板着一个臭脸。
  “家里都欠着债，你也不为家里考虑一下，就知道吸老人的血！反正你们读书我都供不起了，想要读书，想要生活费你去找你妈要。人家现在都在考虑去城里开店了，不缺你这点生活费。”
  崔永年说着直接随意地坐在门槛上，看是抽着烟。
  遥想曾经自己风光的时候，他现在真的想一次恨一次于佩玉，若不是她，自己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当初我为了站在你和妈这边，才和她断了关系，你现在让我去找她？我才丢不起这个脸！”崔志对父亲的行为越发的恼怒。
  崔永年道，“那你就自己赚生活费，人家念念高三学习这么紧张，都会帮着于家卖东西。你学着你妹妹那样，在学校空余时间随便卖点东西，怎么也能赚不少！你看看你，同一个妈生的，怎么就不知道为长辈的辛苦考虑一下？”
  崔志道，“爸，我是男人，我可没有崔念那么脸皮厚！怎么？现在人家都不认你了，你以后一个念念的，以前可一直只听你喊崔念。”
  崔永年见崔志这态度，再和“崔念”最近的行为一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现在也是成年人了，不止不应该让家里再养你，你也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些了，为了你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家里借了好几百块，这债务你自己还。”
  崔永年说着心中有些郁闷，直接把吸完的烟头丢到地上然后回屋睡大觉了。
  “奶奶，你看爸这是什么意思嘛！”崔志对崔老太撒娇道。
  崔老太也是无奈，家里入不敷出，哪有钱给孙子？
  ～
  崔志回来不止要钱没有要到，还被崔永年强制要求干了很多活。虽然不满，但是从小也没有忤逆过崔永年的崔志，还是做了。
  但辛辛苦苦干了半天活后，吃饭的时候却只有红薯和野菜，简直让他难以下咽。最后他在崔老太的眼泪婆娑中才得知，现在家里就只有这种情况了。
  一时间，崔志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现在的他除了身上的衣服鞋子看着体面一些，除此之外，他就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了！
  前段时间在学校，最开始没钱了，他会偷偷去把自己的手表和名牌钢笔之类的东西给卖了，之后就问朋友借钱，因为他有女朋友，在生活费上更是支出庞大，陆陆续续的他也借了两百来块了。
  现在他该怎么办？本来只想回来拿生活费，顺便把多拿点钱把债务还了，结果现在自己还被迫背上家里的债。
  一时间，他忽然想到父亲说的马上要去城里开店的那个妈了。
  崔志急忙出门打听于佩珠的情况，在打听清楚后，他这才回家洗漱整理了一番。准备在于佩珠回来的时候郑重地跟她道歉。
  可是这道歉，连礼物都没有，他连回来的车费也是借的。他先在家里搜索了一番，虽然有些东西在村里来说，乡里乡亲的当礼物也是可以的，但以他“城里人”的眼光，那些东西都low爆了。
  但终归他是没钱的！最后他为了体现自己的用心和独特，特意跑到了山上去摘了一堆野花，然后细心地做成了一把花束。
  村里的人看到他的行为一个个的眼神都复杂极了，大家可从来没有在村里看到有一个大男人去摘花，还捧着一堆花在外面晃荡。
  ……
  天蒙蒙黑。
  于佩珠也骑着车载着木子往家里赶回来了，在跟着自行车不远处，是一只土狗。这样的画面村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在路过一些相熟的人家家门口，于佩珠和对方还会相互简单地招呼一句吃了吗？
  而就在于佩珠快骑到家门口时，远远地看见家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束野花。
  “妈，妹妹，你们回来了！可让我好等。”崔志见两人回来，急忙热情地打招呼。
  于佩珠见到他，原本今儿因为又拿下一个大单子的美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骑到家门口，于佩珠捏了刹车，然后从自行车上下来，这才冷漠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些事情请假回来了一趟。”崔志说着把野花给于佩珠，“妈，这是我精心为你采摘的花束，希望您喜欢。”
  于佩珠没有接他的花束，依旧带着冷漠，没有丝毫其他表情，“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请回吧！”
  崔志一脸的委屈，“妈，再怎么说我也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当初我也是被蒙骗不止真相才对您没有好口气的。我在这里跟您道歉。”
  “当初也说的很清楚，有我没有他们，有他们没有我。要跟我还是跟你把和于佩玉是你自己选的。你既然认了他们，我就不会认你这个儿子。”于佩珠道。
  崔志急忙道，“我错了，我后悔了，妈！我认你，我只认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有些事情不是说想原谅就能原谅的。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于佩珠道。
  崔志本以为于佩珠因为之前他站队的事情气恼他一阵就过去了，却没想到她更崔念一样都爱记仇！
  果然是母女！
  “妈，我都说我愿意认你了，您只要同意我就和崔家一刀两断！”
  他一回崔家，家里就催着他干活、还债，但村里人都说了，母亲现在一天都能挣十来块钱，这两边怎么选他自然也不傻。
  崔志见于佩珠没有说话，一脸委屈地道，“妈，你不管那么多风言风语，小的两个杂种你都愿意带回来养，为什么你却要对我这么残忍？难道我还没有你被拐卖后生的两个杂种强？”
  对崔志来说，小的两个孩子就是于佩珠的污点，一辈子的污点，若是他认了于佩珠，有朝一日一定让这两个脏东西回到那恶心的大山之中。
  于佩珠怒道，“他们是我孩子，你嘴巴放干净点！至于污点，你才是我的污点！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下你这个白眼狼。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于佩珠强忍着心里的难受，直接推着自行车往屋里去。
  她难受是因为崔志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的冷漠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崔志来找她也是带有目的的。若是崔家没有落魄，若是她没有起来，崔志怕是早就忘了她这个母亲了。
  崔志急忙拦住了于佩珠，然后把那束花放在车子后座糕点空盒子里，“我不说那两个小的便是，你别生气。这是我今儿一回来就去采摘的，是我的一片心意，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希望鲜花能给你带来美好的心情。”
  一旁一言不发的木子十分无语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