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转头看见楚倦，蹦跶着跑过来：“公子醒了？”
  楚倦看着小姑娘脸上明亮的色泽，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起来多久了？怎么没叫醒我？”
  “公子累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谢瑶跟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几分邀宠的意味，“我怕吵醒公子，还特意走了猫步。”
  “猫步？”楚倦偏头，眉梢轻挑，“什么意思？”
  谢瑶扬眉：“猫走路不是没有声音吗？我就把鞋脱了拿在手里，穿着袜子走了出去，轻手轻脚的，然后我觉得自己还真厉害，以后好好练练轻功，很快就能做到穿着鞋子也走路无声了。”
  楚倦嗤笑：“你能练得成轻功？”
  “当然。”谢瑶皱了皱鼻子，“公子别看不起人，我刚开始扎马步的时候也跟二公子一样，蹲下没一会儿就腰酸腿疼，浑身发颤，现在不也能坚持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跟在身后的楚玄璟摸了摸鼻子，不懂怎么话题就扯到了自己身上。不会扎马步应该不算什么过错吧，荆西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世家公子也没几个文武双全的，会文的武功不行，擅长练武的大多又不喜欢读书，况且家族里都养着武功高强的护院，足够保护主子的安全。
  晚上这场家宴到场到的人比较多。
  除了楚鹏夫妇之外，还有楚鹏的三个妾室，以及他们各自的儿子和女儿，腿脚不便的方姨娘也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出席，并在见到楚倦时，温柔恭谨地跟楚倦见了礼：“妾见过大少爷。腿脚不便无法起身，还请大少爷恕罪。”
  嫡妻嫡子是家中正儿八经的主子，妾室庶子则是半个主子半个下人，尊卑分明，不容僭越。
  不过大家族里后院妻妾之间关系若相对和谐，嫡子嫡女通常会守着晚辈的身份，对姨娘待以长辈，反而不会真的去计较妾室的礼数。
  “姨娘不用多礼。”楚倦语气淡淡，说话前看了眼站在了一旁的楚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家伙挺可爱，像小老虎一样。”
  方姨娘闻言，温柔笑道：“能让大公子看上，是他的福气。”
  楚弈没说话，小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的确像个不好惹的小老虎。
  楚倦倒是听出了方姨娘话里的意思，看来小家伙刚才回去就跟他娘把事情说了，方姨娘显然也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跟在楚倦身边，所以才说了方才那句“能让大公子看上，是他的福气”。
  虽然这个决定算得上草率——毕竟方姨娘对楚倦了解不多，并不知道楚倦把她儿子带在身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
  但是很显然，这个腿脚不便只能坐轮椅的女子愿意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一个她并不熟悉的人，只因这个人是楚家长子，是楚弈的哥哥。
  以及，楚倦若带他离开，那么楚弈就可以离开楚家的事实。
  楚倦虽并不愿意去深究她做下这个决定的原因，但是很多事情就算不去探究，却也不代表心里就什么都不明白。
  转身落座时，楚倦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姨娘的腿治不好吗？”
  方姨娘笑道：“可能伤得有些厉害，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多谢大少爷关心。”
  坐在主位的楚鹏说道：“为父这两年也重金寻了不少名医，但是都束手无策，我原本还想问你一下，看看帝都有没有医术精湛的大夫，擅长治腿疾一类。”
  这句话其实是应付以及随口一说的成分居多，在座的不管是楚夫人还是方姨娘，或者其他两位姨娘都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世家大族富贵滔天，家主通常忙于正事，内宅全权交给正妻打理，妾室不过是家主偶尔消遣的附属物，在家中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地位。
  楚鹏愿意在生意繁忙之余吩咐下面的人给方姨娘请个名医过来治腿，已经算是尽了一份心意，可就算治不好，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外面多少年轻美丽的女子愿意投怀送抱，只要他想要，二八年华的姑娘照样纳进后院。以楚家的富贵，多养一个不能自理的方姨娘也不算什么。
  所以让楚倦从帝都寻名医过来这句话本身就不切实际，他料想楚倦也不可能放在心上。
  然而楚倦坐下之后，却淡淡开口：“我有个朋友医术不错，稍后我写封信，让他过来帮姨娘看看腿。”
  此言一出，楚鹏和楚夫人表情齐齐一顿，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长子，显然意外于他说的这句话。
  “多谢大公子好意，不过我这腿大概是没有治愈的可能了。”方姨娘云淡风轻般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自己不良于行的双腿，“让大公子的朋友白跑一趟，我也于心不安。”
  “姨娘还年轻，难道这辈子就打算坐在轮椅上度过？”楚倦嗓音淡淡，提壶给自己倒了盏茶，“我这个朋友原本就喜欢满天下乱跑，让他过来一趟也不算什么，谈不上麻烦。”
  方姨娘闻言，笑意微敛，随即轻轻点头：“既然如此，多谢大公子好意。”
  楚鹏和楚夫人一时俱都沉默。
  楚倦像是没察觉到席间微妙的气氛，随口说道：“奚州离荆西路途迢迢，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此次我会在家多留几天，等离开时，楚弈跟我一起走。”
  “楚弈？”楚鹏诧异，“他跟着你去干什么？”
  “这小家伙太桀骜了些，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楚倦看了对面的小老虎一眼，语气淡得听不出喜怒情绪，“我带在身边好好治治。”
  楚弈细不可查地轻哼一声，似乎不太服气的样子。
  “我现在腿脚不便，对这个孩子一直疏于管教，所以才养成了这般欠揍的脾气。”方姨娘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大公子愿意教他是他的福分，我也求之不得，还省了我以后为他操心。”
  楚夫人始终不发一语，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真想好了？”楚鹏眉头微皱，目光从谢瑶身上掠过，又看了眼楚弈，最后看向楚倦，“你身边本就有个小姑娘，再多个楚弈，能应付得了吗？”
  楚倦道：“我又不是乳娘，有什么应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