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倦一静，目光缓缓落到小姑娘的脸上。
  “不能？”谢丹墨趴在车窗，探头看着小姑娘，“为什么不能？谢瑶，这件事你说了只怕不算。”
  谢瑶看了楚倦一眼，抿唇道：“你就是不能做皇夫。”
  楚倦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谢丹墨说得对，你说的真不算。”
  谢瑶咬唇，表情越发倔强。
  谢丹墨觉得有趣。
  楚倦这个懒人，已经懒到了连被人挑衅都不屑理会的地步，这次居然真给个小姑娘缠上了。
  他挑眉笑了笑，放下车帘，调整了个舒适的坐姿：“等以后楚倦成亲了，我这个月老要做主婚人，让他好好给我敬酒。”
  “楚倦成亲？”青鸾瞥他一眼，“早着呢吧，现在才哪儿跟哪儿啊？”
  楚倦还是个少年，谢瑶也还是个小姑娘。
  就算两人以后真能走到一起，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况且谁能保证这几年里一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听到那小姑娘反对，我忍不住又想起了甘锦华。”谢丹墨撇嘴，“那家伙若听到主子选夫充盈后宫，只怕会直接下狠手把所有入选的人都弄死。”
  甘锦华。
  青鸾皱眉，她也觉得甘锦华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虽然过了好几个月，可她还清楚地记得年前那晚，他看向漪澜和青鸾的那个眼神。
  说他是狼崽子，或许已经有些名不副实，那个人若不能驯服，早晚会成为一头真正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主子放甘锦华去紫阳殿，真的不担心吗？”青鸾面露隐忧，“我觉得她的性情太过霸道，骨子里凶残，不是个绵软温顺的人。”
  紫珑语气淡淡：“不凶残不霸道还能叫狼崽子吗？”
  青鸾沉默。
  “我答应给他三年时间。”紫珑语气淡淡，“我现在很期待，想看看三年之后他站在我面前时，会蜕变成什么模样。”
  她跟锦华有约定在身，答应给他三年时间，所以三年之内她不会选夫。
  然而紫珑倒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那只小狼崽子除了容貌出众之外，其他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给了他三年，他又能拥有怎样的底气和本事来让虏获她的心。
  青鸾眉心微锁，不由自主地看了谢丹墨一眼，眼神里明显流露出隐忧。
  谢丹墨却似乎并不担心，安静地勾起唇角。
  说实话，他也挺期待三年后这只狼崽子会蜕变成什么模样。
  依他对紫珑的了解，撇除容貌这个必须的条件之外，其他方面的要求非常严苛，资质太过平庸的肯定不行，不合时宜的狂傲大概也不行，性子不合她心意的不行，太过温顺没有一点脾气像是小绵羊的那种当然也不行。
  自大到不守规矩的，目中无人的，心胸狭窄的，蠢笨不堪的，生出异心的……真要一一去点，能符合她口味的实在不多。
  然而偏偏就有了一个甘锦华，骨子里桀骜，却又桀骜得恰到好处，能屈能伸，可以凶残，也可以温顺，聪明过人，在某些方面天赋极高，且能吃得了苦。
  甘锦华若要做一个男宠，那一定会是个合格的男宠，可他若要做紫珑身边唯一，那么他有一个最大的劣势——家世背景不足。
  太过单薄的势力，会让他失去所有立足的底气和筹码。
  就算三年以后真的从紫阳殿脱颖而出，他所能凭借的也只是紫珑的宠爱和纵容，一旦这种宠爱和纵容失去，他将一无所有。
  ……
  马车一路回到谢宅，谢丹墨和楚倦进府收拾行囊，紫珑带着紫珑进宫跟夜宸瑾告别。
  夜宸瑾意外：“阿姐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
  “在异国他乡待得烦。”紫珑语气平淡，“你成亲的时候我大概不会在场，不过父皇和母上大人应该会回来。”
  夜宸瑾看着这个常年分居两地，偶尔才能见一次面的同胞姐姐，面上有些不舍：“对于穆国江山，阿姐已经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紫珑语气淡淡，“好好做你的储君，记得要提前培养你属于你自己的忠臣干将，为以后登基做好筹划。”
  夜宸瑾笑道：“阿姐放心。”
  “那位生死殿殿主……”紫珑眉头微皱，“总之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太惯着他。”
  夜宸瑾淡笑：“阿姐不用担心他，我知道该怎么做。”
  紫珑嗯了一声。
  “阿姐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紫珑淡道：“回去执掌江山，以及等我的狼崽子出关。”
  狼崽子？
  夜宸瑾沉默，想到了以前一直跟在紫珑身边的那个不驯少年，“阿姐对他……”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属于那种博爱无情的人。”紫珑笑了笑，“以前一直自诩无情，这一次也算是入乡随俗，学父皇母后专情一次，只是究竟能不能坚持数十年不变心，大概还需要用时间来验证。”
  入乡随俗？
  夜宸瑾对这个说法感到奇怪，却不知紫珑的确是在入乡随俗，以往十三年，她虽然占据着这具身体，占着南圣公主的身份，可她的灵魂却是飘荡在凡尘之外不知多少年，进入凡尘十三载，她始终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的人，一直以一种事不关己旁观者的角度看世间百态。
  而说出这句话时，紫珑已经在心里做了一些决定，其实对她来说，这些决定本身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好像只在一念之间就生出来的想法。
  她想体会一下世间的七情六欲，做一个让人能靠近的人，体会一次爱情的滋味。
  至于这爱情能持续多久，要看那个人值得她喜欢多久。
  “登基时记得命人送信给我。”紫珑没再逗留，转身走出太子东宫，“我来参加你的登基大典。”
  夜宸瑾把她送到殿外，“阿姐下次来的时候，大约会是另外一番气象了。”
  紫珑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沉默片刻：“宸瑾，不管于江山还是感情，你只要做到从心就好，没必要迁就顾忌任何人。别忘了你的身份——穆国君王，天下之主，容不得任何人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