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倦站在门前，沉默地望着夜空。
  来了一趟穆国，多了个童养媳？
  谢丹墨是担心他以后娶不上妻子？
  越是厌恶麻烦的人，反而找了个麻烦给他，楚倦皱了皱眉，转身回了屋子，想着到底该如何处理谢瑶这个累赘。
  ……
  次日早，太子东宫传出一道谕令，命司礼监全权负责太子选妃一事。
  这道谕令一出，满朝文武都为之一愣，显然他们没料到太子殿下会轻易答应选妃冲喜一事。
  其中真正效忠女皇和太子殿下的大臣对此淡定视之，而怀着其他心思的大臣则各有所思，忍不住猜测着太子殿下到底是真的迫于朝臣压力答应冲喜，还是有着其他的什么打算？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猜测，该进行的还是按着流程进行了。
  选妃宴定在三月初十二。
  时间上稍微有些赶，帝都符合年纪的世家姑娘们需要按规矩呈递画像进宫，但距离选妃之日实在剩不了几天，紧赶慢赶也得赶出来，所以帝都有名的画师生意突然间就爆火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要量身定制新衣，学习宫里的规矩礼仪，甚至因为太子年纪尚轻，能入宫参选的女子大多也尚未及笄，连闺房里的事情也需要母亲或者嬷嬷细心教导。
  总之，帝都各大世家骤然间忙得不可开交。
  三月初八，帝都所有适龄女子的画像都被呈到了太子面前，一直呆在东宫没有露面的夜宸瑾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一张张翻看着画像。
  画像上的小姑娘个个容颜漂亮稚嫩，眼神清澈干净，不染人间烟火的模样。
  “这是选妃，还是弄个孩子在身边养着？”
  坐在对面的紫珑手执一盏香茗，语气淡淡的：“难不成你喜欢老姑娘？”
  太子才十三岁，他要选的妃子年纪自然不会比他大多少，就算是为了冲喜，最多也就大上个一两岁，而且人数不会多，内廷监在筛选时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画像上的小姑娘年纪小的占比重，大多都是十二三岁模样。
  官员们心里的帐算得比谁都清楚，太子现在年纪小，不代表以后不会长大。
  家中女儿有十五六岁的，眼下虽是风华正茂，恰在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里，可最美年华又如何？别说太子现在年纪小，对于感情之事还在懵懂之中，就算他什么都懂，可身子骨弱呀，既然都需要冲喜了，那在床笫之间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就算进宫，以后怀上龙嗣的机会也几乎不存在。
  等过几年太子长大了，开始通晓情事，届时又有一批又一批风华正茂的小姑娘进宫，他们的女儿就成了老姑娘，哪还有优势跟其他一群小姑娘争宠？
  当然也有官员抱着不一样的想法，太子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大姐姐在旁边关心体贴，说不定就因此生出了感情呢？
  况且早入宫资质深，总会占一些优势。
  总之各人想法虽不同，但内廷监和礼部官员在过目这些女孩画像时，还是会依着标准和比例筛选，因此一直到画像翻完，夜宸瑾看到的大多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十三四岁有四五个，十五六岁的则仅有两个。
  “还没登基呢，这就三宫六院先选上了。”夜宸瑾把画像整理好，随手放在一旁，俊雅的眉眼间泛起些许犹疑，“这些画像大多是小姑娘，说实话，我都不太忍心让她们踏进宫廷。”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一旦踏进太子宫后院，这一生的命运就被困住了，从此再也没有自由可言。
  紫珑瞥了他一眼：“你比她们的爹娘还操心得多。”
  亲身爹娘都没见不忍心，他倒是先不忍心上了。
  “阿姐不懂。”夜宸瑾笑了笑，眉目温润雅致，“我这是怜香惜玉。”
  紫珑道：“都看完了，有中意的吗？”
  “画师画出来的，都下了一番工夫，三分姿色也能画出九分美貌。”夜宸瑾道，“还是等她们都进宫了再说。”
  “以赏花宴的名义来办吧。”紫珑沉吟，“这样气氛也能轻松些，不管能不能选中，也算是保全了那些小姑娘们的颜面，不至于尴尬。”
  夜宸瑾点头。
  “寒相家中是否有适龄女儿？”
  夜宸瑾微讶，抬眸看她：“有倒是有，但寒相并没有让女儿进宫的打算，阿姐可有什么想法？”
  “寒相根基尚浅，这些年都是靠着母上大人器重和扶持才站稳了脚跟。”紫珑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语气平静，“若撇开感情不谈，她的女儿进宫倒是有利无弊。”
  君王眼下子嗣单薄，皇族势微，若帝都各大家族联手抱团，对君权会形成一定的掣肘，而寒相是女皇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对君王忠心耿耿，不愿让女儿进宫大抵也是为了防止以后势大而遭至忌惮。
  寒相没有世家大族的根基势力，可这些年却结交了不少年轻有才干的官员，以及曾经他带出来的学生，这样的势力足以跟各大世家抗衡。
  夜宸瑾跟女皇不一样。
  当今女皇陛下在没登基之前就掌兵权在手，战场上杀敌战无不胜，性情冷硬不近人情，从她还是公主时，朝臣们对她就是畏惧居多，再加上跟南圣君王的联姻，就算以女子身份登基创造了穆国从无仅有过的先例，大臣们的反对也不敢太过激烈，登基之后更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敢生事。
  但以后夜宸瑾登基，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
  夜宸瑾的性情跟他母亲不同，温润雅致，像个贵公子似的，在朝臣眼里显然没有女皇的君王魄力，大臣们一旦生出了君弱臣强的想法，暗中心思就会跟着多起来。
  这一点，作为旁观者的紫珑看得清楚，夜宸瑾心里也未尝不知道。
  他只是一直没把皇位放在心上，所以平常就懒得去理会朝中错综复杂的一些势力和大臣们的心思，但现在不一样了。
  某些一旦事情做了决定，就该抱以专注负责的态度，别的不说，既然要做皇帝，就该做一个让满朝文武都敬畏臣服的皇帝，而不是处处被掣肘的无能弱主。
  夜宸瑾对强臣弱主这样的君臣角色一点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