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众矢之的
作者:痕迹    更新:2022-02-13 00:35
  携裹在人民群众的热浪中是什么感受?叶蓁蓁两辈子都没有的体验,今日终于体会到了。
  一是震撼,二是敬畏。
  古代统治者看不起普通老百姓,称他们为愚民,但是荀子也讲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古今的历史经验来看,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忽视他们的统治者必定会受到百姓的反噬。
  林密就是其中一个缩影。
  以前兴许摄于林密的强权和淫威,百姓们闭口不言,现在有人替他们做主,林密顿时墙倒众人推,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在等候传召的功夫,公堂上一点也不闲着,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中忽然有人大胆地站出来陈情,向堂上知府状告林密父子的恶行,请求从京城来的知府大老爷替其伸冤做主。
  有了第一个人做榜样,后来人纷纷效仿,有冤说冤、有仇说仇,一拨接着一拨,偌大的公堂竟是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叶蓁蓁作为看热闹的一员,见此不由暗暗咋舌,叹为观止,从百姓们的举证中可以知晓,林密父子简直是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如强占田地、强抢民女、占人产业……只要是他们看上的都要收入囊中,手段卑鄙残忍,无所不用其极,只有旁人想不出来,他们做不出来的事。
  不仅是普通老百姓遭受林家父子的毒手,就连当地的土豪乡绅也生活在林家父子的压榨之下。他们为求自保,每年花着大量的银子与林家搞好关系,如逢年过节的供奉,或者寻找稀奇珍贵的物件投其所好。
  林密父子惹下的民愤极其大,陈情的百姓们一个接着一个,作证的百姓一群又一群,这一些举证全部让师爷一一记下,日后可以作为林密父子的罪证之一。
  林家父子宛若土霸王般在石县盘踞,久而久之,他们当真以为天王老子第一,他们第二了。
  不过,林密区区一个小县令就敢如此胆大包天,说明背后势力不小。至于其背后势力究竟是何方神圣,周武从林密心腹手中截回来的信件就是有力的佐证。
  而林密私吞掉的那些赈灾银子,想必与那封信的收件人也脱不了干系。
  这时候,高县丞和侯主簿已经把相关帐册带了上来,只不过崔维桢正在听百姓陈情,他们不敢打扰,与那些被传召来的里正们老老实实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微妙又精彩。
  等到百姓们陈情结束,终于轮到他们了。
  县衙的物资和银子开支账面做得漂漂亮亮的,乍一看压根找不出问题所在,再对照各里正的领;取记录,有些账面平了,有些的账面却有了缺口,是个傻子都能知道账本有问题。
  崔维桢翻看着账册,平静地问:“本官给你们一次机会,把真正的账本交出来,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如若不然……贪污赈灾银粮是什么罪名,你们自己想必也清楚得很。”
  公堂上,众人神色各异,有些人面色平静,有些人却面露挣扎,有些人却在偷偷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
  其中就数侯主簿的神色最为坚定,他第一个跪了下来,毅然说道:“大人,下官有事禀告,方才呈上去的账本并非下官经手的账本,这本账本大部分的账目都不对,是被人为伪造的。至于真的账本在何处,想必只有林县令本人才知晓了。”
  此话一出,公堂内外一片哗然。
  看热闹的百姓们暂且不提,单说公堂的高县丞和里正们,俱是脸色大变——侯主簿承认账本有猫腻,间接说明他们手中的账册也有问题,若是他们再拒不承认,也就是说明他们本身也有问题。
  侯主簿这是把大家架在火上烤啊。
  高县丞终于不再沉默,冷笑着看向侯主簿:“侯主簿慎言,你这话可是把我们都陷入了不义之地,如果没记错的话,侯主簿年前大病了一场,账册上不少数目都不是经你手记录的,这些数目与你印象不符也是应该的。侯主簿,话还是要想好了再说,可不要误导了知府大人。”
  “是啊,侯主簿怕是病了一场,记忆有损了吧。”
  “侯主簿与林县令素来不合,现在怕是要落井下石吧。”
  “我们并非是袒护林县令,而是对事不对人,毕竟贪污赈灾银子的罪名大得很,我们可不愿平白无故蒙受不白之冤,受到了牵连。”
  ……
  高县丞和里正们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是对侯主簿诋毁,为自己的开脱,崔维桢注意到,这些狡辩的里正带来的账册,和高县丞、侯主簿带来的总账册是抹平的,可见他们与林密等人是一伙的。
  至于那些账目正常的里正们都保持着沉默,这也可以理解,他们不敢相信崔维桢,又担心林密哪天翻盘后找他们算账,此时此刻选择了明哲保身。
  崔维桢对此发展并不觉得意外,若是犯人都能老老实实认罪,就不需要有大理寺和刑部。
  他惊堂木一拍,开始审问林密:“林密,对于这两本账册,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林密才刚经历了百姓们的车轮战,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多少还有些恍惚,但是在账册这件事上,他一点儿也不含糊,立马警惕地说道:“知府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并没有贪污灾银,朝廷发下来的银子和粮食,已经全部发到百姓们手里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下官不敢有一分一毫的糊弄。”
  呵,真是讽刺!
  从百姓方才的举证看,林家父子残害人性命的事情没少做,现在却满嘴的冠冕堂皇和仁义道德,真是可笑得很呢。
  崔维桢冷笑一声,从袖子中取出一件眼熟的信件,声音冷淡又从容:“那么,林县令不妨告诉本官,你用来买官的十万两白银是从何而来?”
  林密额头上滚落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支支吾吾了大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正当理由来。
  因为对于一名出身寻常的县令来说,拥有十万两白银的私产,本身就是一种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