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节:山贼
作者:Roy1048    更新:2022-04-19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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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一行到达这处小村的次日午后,村子就被一伙山贼给入侵了。
  按理说有武士驻守的村子等闲的山贼不敢闹事,但这里的武士和大部分其它直辖州士族一样没见过血,在瞧见对方人多势众来势汹汹以后竟然全都逃进了自家有夯土院墙的武士宅邸之中龟缩不出,让剩下的村民们毫无防护。
  山贼足有近20之数,而镇守的乡士仅1人配3名足轻且后者又老又弱。
  镇守的军队贫弱不堪想必这些山贼是早已知晓的,但他们到来的时机过于微妙,显然与一行人的存在不无关联。
  居民们尽数闭门不出,武士躲起来的反应也无比及时。
  仿佛有某种潜在的约定。
  无人驻守毫无阻拦的街道上乱哄哄的山贼长驱直入,一部分径直来到了亨利一行下榻的旅店门口,另一部分则分开朝着畜栏的方向进发。
  而这一切都被位于二楼的璐璐和米拉看得一清二楚。
  “并未着甲,大部分带着镰刀和山刀。没有远程武器,但其中有几个带着两把刀,架势看起来也像是练过的。”没有直接从窗户探出头,而是坐在侧面利用拐角缝隙谨慎地观察着的洛安少女如是汇报。
  “失地的浪人吗。”贤者把大剑背在了身后,系好扣子同时如是说道。几乎除了绫以外全是战斗人员的队伍构成,令他们在发觉了威胁以后迅速地将装备穿戴整齐。
  “店长躲进了自己屋里,死活不开门。”房间入口的方向忽然一暗,从打开的房门进来的咖莱瓦如是说着。
  “被卖了呢。”红发的剑士闭着双眼如是说道。
  “略过了周围的所有民家,径直朝着旅馆来的。”米拉补充。
  “搞不好整个村子的人都跟他们有些私下的约定,比如居住于此的旅人遭遇山贼时他们视而不见,由此换取山贼不会对村人下手。”贤者耸了耸肩:“一帮看起来很富有的南蛮人,确实像是绝佳的下手对象。”
  “......我跟他们谈谈的话,会有用吗?”开口的人是绫,尽管她外出散心所以没有穿着博士的服装,但代表和人贵族的发色以及昨天乡士前来询问时的对话还是被不少人见证到的。
  “他们大概是知道我们的队伍构成的,所以才派了这么多人来这块。没必要冒这个险。”亨利这样说着,把铁手套穿上并且系紧。
  出自新京特供工匠之手定制的甲胄大约是这块名誉贵族令牌给予他们最有用的东西。尽管一开始展示了这块令牌他们还是一副高傲的模样,但在贤者将出自矮人工匠之手的板甲衣给他们观摩了以后,狂热钻研某一门技艺的人必有的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让工坊的甲胄匠人们迅速地变成了他说一句话他们就点头称是仿佛小弟一般的存在。
  当时旁观的洛安少女一度在思考自己老师这种蛊惑人心的能力若是用在邪道上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他实在是太手到擒来了。
  漫长的旅途与充沛的经历让亨利能够很容易地辨明他人的渴求,而利用这些事物打开话题再一步步诱导让对方陷入自己的节奏是他相当擅长的事情——当然,这个前提得是话题能够打开。
  和人虽然排外且高傲,但能够将技艺研磨至臻之境的人却也往往不是完全的封闭自我之人。
  锁在自己的狭小空间内孤芳自赏认为自己天下无双的往往毕生的成就也只能到这个地步,因为他们缺乏将技艺打磨到极致所必须的永恒的求学之心。
  底层的人不一定是卑贱的,他们许多会在苦日子里学会忍耐和爆发等待着时机。
  而顶层的人也不一定高傲愚钝,他们之中许多是有远见并且热衷于探索新事物的。
  最要命的正是不上不下之人,高于底层却触及不得顶层,握着自己或许是刚知道的那点知识固步自封,刚摸点皮毛便自以为掌握了世界真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很有能耐四处宣扬。
  ——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在与将技艺推崇到至臻之境的新京甲匠们构筑了良好关系以后,投入了不少资金为所有人订制的甲胄是新月洲和里加尔样式的结合体。
  以布为表,铁甲缀里的里加尔式板甲衣设计在新月洲本就有近似的“龟甲金”存在,尽管未能如同矮人那样进行优良的硬化处理,光是塑形得当的和制布里艮地板甲衣每人一件也足以大幅度地提升队员们的抗打击能力。
  在这之上再加上参照了武士的笼手但只到手肘便结束,增大了甲片面积以强化抗打击能力的加长手甲,便构成了他们当下所用的装备。
  头盔他们并未配备,除了持盾的咖莱瓦配有一顶用铁片强化的斗笠以外。
  对大多数里加尔的佣兵和冒险者而言头盔都是一种选配而非必备。因为身甲一类靠近人的核心区域并且目标较大,容易遭受攻击的同时也更加适合长时间承担重量。但头盔不同。哪怕是轻型头盔一天几个小时的旅途下来也足以让人脖颈酸痛,并且戴头盔增加的散热问题、视野和呼吸的影响也不容小觑。
  尽管头部是人体的要害,但对于大部分时候进行的都是小规模遭遇战、巷战一类的冒险者而言,拥有良好的视野毫无负担转动头部的能力,再用武器或者盾牌格挡攻击是一种更具性价比的选择。
  在参与大规模正面战场的战斗时再临时租借一个,是里加尔时大部分冒险者的习惯。而这一习惯也沿用到了如今在月之国的旅行之中,哪怕订制护甲时也往往是以身甲为优先。
  冲突已不可避免,若要保护好自己的财产与伙伴的安全的话只能握起武器。而整个村子里没有人是他们的同伴。
  人数上是他们占据了劣势,近乎四比一的人数对比。
  但是对方仅有五六人是带着太刀看起来像浪人打扮的,剩下的全是潦倒的农民,看样子只是想加入进去混口饭吃。
  而他们这一侧不光个体战斗力普遍较高,还有着更好一些的装备。
  “主动出击。”穿戴好了装备的贤者如是说着,而在外面起着哄的山贼们仗着人数众多本来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出现,在看到这些南蛮人不仅不乖乖上交财宝女人反而一身戎装杀气腾腾地出现时,原本声势浩大的农民们立刻焉了下去。
  “呔!不过是南蛮,空有高大体格,又如何懂得我大月剑法之精妙,不足为惧!”见士气低落,其中一名浪人大声喊着,并且把手搭在了太刀上晃了一晃。
  “就是,与十郎大人可是号称浦上剑鬼的人物,别看这些南蛮人高马大,两三剑便打得他们痛哭流涕。”山贼们旁若无人地大声喊着,洛安少女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
  “那跟我单挑试试看?”她开口,用相当标准但还带着一点北部口音的和人语言如是说着,抽出了腰间的奥托洛式长剑。
  “女、女流之辈!你也——”大声叫嚷着的农民被他口中称作与十郎大人的浪人伸手阻住了,这人留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抱着双手从人群中走出,古铜色的皮肤上体毛旺盛,方型的脸上还有一些胡茬,嘴里还叼着植物的嫩芽。
  “我还没斩过南蛮女人呢,口气这么大,但愿你的剑术配得上。”浪人的语气极其嚣张,但他往前径直走到了米拉的攻击范围之内却还抱着手的样子让洛安少女感到十分无语。
  “呵,南蛮之辈,看架势还有几分模样,但看来是无任何实战经验。”继续打着嘴炮的浪人并没有注意到洛安少女只是基于谨慎而没有一剑刺死他,他缓慢地抽出了腰间的太刀,刀刃上有好几处连成片的锈迹,这让白发女孩的眉头皱得更紧。
  “就让你的鲜血,成为我爱刀上的又一处锈迹吧。啊!!”话很多的浪人大喊着高高举起了太刀,而终于忍受不住的洛安少女向前一个垫步的同时用一记标准的长式突刺捅穿了他的喉咙紧接着脚后跟蹬地逆转剑锋扩大伤口拉开距离避开了他临死前挥下的太刀。
  “咕——呃——呃——”浦上剑鬼就这样在空了一刀之后捂着自己喉咙不断涌出的鲜血连退了好几步,然后怒目圆睁地倒在了地上。
  “咻——”米拉甩干了剑上的血,重新摆好了架势。
  周遭的山贼一片鸦雀无声,因为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开始叫嚷得最大声的农民双眼一转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尖声地大叫着:“偷袭!卑劣无耻下流的南蛮女人偷袭了剑鬼大人!!”
  “啊!”
  “对!对对!偷袭,是偷袭!”
  “在出手前就偷袭!”“不偷袭不可能赢的!”农民山贼们七嘴八舌地起哄,在听到了想要的附和声之后那嗓门最大的农民又大声地叫了起来:“可我们还有好几位剑术!更加!高超!的大人!”
  声浪一阵接过一阵,甚至就连躲起来的农民和乡士足轻都偷偷探头观望。
  剩下的几名浪人额头冷汗淋漓,这个白发明眸好似妖精一般的少女出手果断毫不留情,且在杀了与十郎以后直接重新摆起架势预备好和下一个人战斗。显然已非第一次与他人对战。
  而他们这些位于新京的失地浪人充其量是拉扯起一帮农民仗着人多势众靠威吓来收点钱过日子罢了,战斗力和北方那些战败后全副武装盘踞一方的山贼集团完全不能相比,不过是地痞流氓级别。
  真要是吹嘘的那么能打,那也不至于需要跟这个村子的人签潜规则让他们对旅人被劫掠一事视而不见,甚至要求村民看到肥羊便通风报信了。
  这次踢到铁板了。
  可是武士都是好面子的,哪怕成为了浪人也是如此。并且眼下身后的那些农民们都在大声呼喊起哄,他们若是不上一来面子上过不去二来以后恐怕也难以服众。
  骑虎难下,破罐子破摔。
  “请教!”第二名浪人在见识了前车之鉴以后再没有拖泥带水的耍帅,他一声大喝之后抽出太刀就迈着小碎步逼了过来,这人相对年青一些看着仅有二十岁出头。尽管在压力之下冲了过来,却握着刀摆出了偏向于防守的中段,并且不停游离着步伐似乎在等洛安少女的主动进攻。
  “士气看样子已经打击得差不多了呢。”尽管双眼不能有效看清,约书亚却通过周围的声响大致判断出了第二名浪人剑士畏首畏尾不敢主动发起进攻的模样。
  “在散开。”躲在咖莱瓦大盾旁边的璐璐这样提醒着,余下的几名浪人在前方注意力被吸引力以后正试图从旁边绕过来,从阵型上来看是想包抄多于想逃跑。
  “毕竟看起来还是他们人多。”亨利语调仍旧平稳:“蠢蛋和愣头青被丢出来吸引火力,剩下的也顾不得武士的骄傲了,几个打一个能赢就行。”
  “赢家才有话语权,想怎么粉饰自己的胜利都可以。这些人倒是务实。”贤者耸了耸肩,然后向前一步。近两米的身高连带着身上的护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接着把手按在了背后的克莱默尔剑柄上。
  仅是走路过去的威慑力,就让那些浪人停下了鬼鬼祟祟的动作。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调整好呼吸保存着体能好整以暇的洛安少女主动向着面前的浪人剑士二号靠近了过去
  130公分总长度的奥托洛式长剑,低垂着剑尖的起手式。
  不论是持剑的姿态还是那份沉着都逐渐开始变得有模有样。
  愚者式,但对手在见过同伴的死亡以后丝毫不会因为这样的低位姿态而上钩。他仍旧维持中段防守的剑姿,游离着。
  于是米拉果断地发起了进攻。
  向上斜撩的动作很大,科班出身的和人剑士早有预料因而一个后踏步躲闪了开来。她两手高高举起显得正面空门大开。和人剑士以为抓到了时机一步逼近——因为这样的攻击要反手接一个袈裟斩是需要时间的,而她变换动作的空当正是进攻的机会。
  中段的架势抵挡换手变成袈裟斩的上段攻击很是合适,而只要把米拉的下劈挡住将她武器限制在高处,她便无法防御对于中段和下段的进攻。
  典型的和人剑击思路。
  ——可她是里加尔的剑士。
  米拉根本没打算转成袈裟斩,她握着柄末的左手反而向上一推,使得整把长剑由剑尖斜上的姿态变成向下指去。
  浪人剑士看见剑尖忽然指在自己面前慌忙后退并且用太刀格挡,而洛安少女则在两刃相交的一瞬间立刻逼近然后用护手卡住了对手的太刀往外一推。
  “不错。”连贤者都对这一系列的操作予以赞赏。
  和人的长刀在锻打方式上就与里加尔长剑差异甚大,坚硬的刀刃轻薄而刀背作为缓冲保留较为柔软但相当厚重的新月洲长刀,和里加尔长剑哪怕舍去外观的差异也是有极大的区别的。
  ——它们宁折勿弯。
  和人的刀是在劈砍性能上钻研到极致的产物,它们坚固并且能够挥发出有效的斩击能力。而里加尔的长剑则往往宁可柔软一些,因为里加尔的进阶剑术——
  注重的是缠剑之技。
  两刃交加时,和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向后拉开距离再次发起斩击。
  而里加尔剑士则会以剑刃相接的地方作为支点,灵活转动剑尖对对手发起刺击。
  于是不熟悉里加尔剑击的和人剑士陷入到缠剑的距离时,他们便会焦虑地发现——
  ——拉不开,甩不掉。
  自己手中的长刀犹如一根勉强可以自保的柱子,而柱子的两端尽是狂风暴雨般的试探性突刺攻击。一边后退一边光是尝试格挡开来这不停以自己手中的刀作为支点发起的进攻就已经很是困难,而缠剑的状态下试图抽刀立刻就会被对手注意到紧接着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浪人剑士陷入了洛安少女单方面的压制之中,太刀更擅长的劈砍性能在缠斗之中因为拉不开距离很难发挥出来,而长剑的攻击他只能被动地格挡,很快便被抓到机会划开了较为靠外的肩膀和大臂之类的部分。
  而随着血液流失他的体能也在进一步地消耗。
  “当——”伤痕累累的太刀掉落在了地上,连带着气喘吁吁的浪人也一屁股坐倒。
  “我、我投降、我投降!”年青的浪人剑士大声喊着。
  “岂有此理,一介女流!”而余下的浪人终于忍耐不住了,他们再也不顾周遭的威胁拔出刀就朝着场中央的洛安少女冲来。
  同伴连败两人,面子的重要性终归还是占了上风。
  米拉愣了一小下,她过于专注于眼前的战斗所以差点忘了周围还存在的威胁。
  所幸她也不是独自战斗。
  “当——!!”剑刃交加的一瞬间,更坚硬因而发脆的太刀在巨力之下应声折断。握着断刀虎口发麻的浪人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脸上有一道风呼啸而过。
  紧接着他的鼻梁和门牙就嵌进了自己的脸之中。
  “这手甲确实挺不错的。”贤者看了一眼自己沾血的拳头,虽然有些掉漆,但没有出现很明显的形变。
  “恶鬼吗!”熟悉的称呼再次响起,举着太刀突刺过来的另外两名浪人连刀都不怎么握得住的模样实在缺乏威胁性,因此他甚至没有用大剑而是空手探了过去。
  “少小瞧人!”浪人大声喊着劈砍而来,而亨利侧过身的同时用手甲小臂的部分“当!!”地一声挡住了刀刃,之后擦着大量的火花抓向他的持械手,稍微用力“咔哒”一声就把对方的手腕掰成了直角。
  “啊———啊啊啊啊,我的、我的手。”夺下来的刀品相还算好,亨利打量了一下,至少没锈。但另一个浪人抓住这个机会居然把刀尖放了下去,他想在同伴身后贤者的视觉死角一刀一次捅穿两人。
  只是这动作刚刚才做好,他就听到身后的农民山贼们一阵骚乱,紧接着后背一凉。
  “咻——呲——”
  在那名浪人倒地的同时,红发的剑士甩干了刀上的血迹,回转着把太刀收到身前,然后用怀巾擦得干干净净,再收回鞘中。
  “嘭——”地一声贤者又一拳放倒了那个手腕被折的浪人,而唯一剩下的一名浪人看到他和约书亚同时望向自己的方向,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太刀提起臃肿的裤裙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山林。
  交战10分钟左右,2死2失去意识1降1逃。
  “我、我们都是被逼的!!”嗓门最大的那名农民山贼第一时间丢下了手中的镰刀如此大声喊着,紧接着五体投地跪拜了下来,而余下的那十来名农民也立刻有样学样。
  而把一行人出卖了的村民们此时也纷纷从各自的屋子里探出头来。
  “好!”
  “好!不愧是新京御赐的名誉武士大人们!”
  “果真不同凡响!!”
  他们站得远远的大声叫好。
  一如一开始那农民山贼为浪人剑士叫好的模样。
  “真不快。”洛安少女把年青浪人的太刀用脚拨开,检查了一下手里同样有些磨损的长剑。
  嘟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