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终身之敌
作者:长安菜园子    更新:2022-02-11 16:46
  阿木尔从城上跳下,众蒙古士兵再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勇气。
  城上残余的蒙古士兵很快被杀了个尽绝,有的见获胜无望,不想被明军俘虏,学着阿木尔,纵身一跃从城上跳了下去。
  清理完残余,张峦跪倒在朱佑樘面前,报:“启禀殿下,我们胜了。”
  天色如漆,朱佑樘抬头望了望天空,这时才告诉张峦说道:“或许,蒙古人再等几个时辰再进攻我们就败了。”
  张峦顺着他的视线向天空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阴云密布,要下雨了。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知道,一旦下雨,那火油就全然没了用处...
  这胜利来的惨痛又有些侥幸,张峦老泪纵横。哭道:“殿下鸿福齐天,神明保佑啊。”
  随后的日子里,在行宫众将士的口口相传、不断渲染下,朱佑樘已经宛若神明。
  有时候,众人并非不知道并不存在什么神明,而是因为他们愿意相信神明的存在,甚至主动塑造一个神明。这一切,源自与众人对摆脱苦难、重现帝国荣光的期待。
  而朱佑樘让他们看到了这个希望。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这个年幼的孩子,始终和将士们在一起,他满脸血污,精疲力竭,没有一刻下过城楼,他的存在给了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让将士们知道,他们守卫得不再是大明江山、国家社稷这样虚无缥缈的符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他年幼,他弱小,但他从未怯懦,从未退缩,那副弱小的身躯,却好似定海神针。
  这根定海神针,似乎拥有神的力量,让将士们无所畏惧、充满力量。
  面对死亡,众将士也曾悲伤,也曾害怕。蒙古士兵突然兵临城下,张峦第一个反应就是弃城,他也畏惧敌人之强,重担之下他没有丝毫守下此城的信心。
  但每当回头瞧见那个站立在城头的幼小身影,一种死了也值得的情怀便从心中升起,这就是所谓能得士之死力吧!
  想到这里,张峦既激动又兴奋,生逢英主,此生何憾?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满都海一直带着巴图孟克站在城内,远远地瞧着城上的明军厮杀。并非是她们不想帮忙守城,而是张峦对他们并不信任。
  傍晚时候,城外蒙军扛着巨木猛烈地撞击着城门,满都海问巴图孟克:“你觉得这城能守下吗?
  巴图孟克想了想,先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他们守了四个时辰,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贼军人多,十人之中有一人能攻上来他们就败了。”
  满都海笑了笑,摇头说:“他们能守得下。”
  巴图孟克不解地问:“早上时候你说他们守不了三个时辰。”
  满都海道:“那是我还不了解你的那个朋友。”
  巴图孟克,问:“我的那个朋友可以杀敌吗?”
  满都海说:“他不能杀敌,但他可以让士兵变得勇猛。”
  明军胜利的消息传来时,满都海又问:“你觉得明军为何能赢?”
  巴图孟克想了想说:“明军士兵勇猛。”
  满都海再次摇了摇头,说:“这里的明军和其他明军并没什么不同,何以见得勇猛?”
  巴图孟克问:“可是你说我的朋友可以让明军勇猛”
  满都海道:“我曾随满都鲁可汗与明军作战多年。如果明军一倍与我,他们便会主动攻击,如果与我人数相当,他们便坚守不出,如果我是他们一倍,他们必然难以常守。
  我曾率千人连破明军十城,他们人数不比这里的明军少,但只要听到咱们的马蹄声,便吓成一滩烂泥。
  所以我当初说,你的朋友守不了三个时辰。现在看来,我错了。他见到杀气腾腾的敌军,不惧怕,不退缩,镇定自若,已然不容易,但他还能始终站在城头,始终与他们的士兵在一起。所以他们的士兵才会有如此的勇气。
  你记住,带兵当如带子,士兵们都会瞧着你和你学。你是勇士士兵也就都是勇士,汉人有一句话说:善兵者,能得士之死力,就是这个道理。
  你虽然勇敢,但你却不如那孩子睿智坚韧。
  若你来守城,你会禁不住敌人的谩骂,与之奋勇厮杀,你却不会想到拖延和忍耐。
  你问问自己,可以在敌人的谩骂之中谈笑风生吗?
  这个孩子必将成为你的终身之敌。”
  满都海前面的话巴图孟克是明白的,但他不解“终身之敌”是何故,问:“哈屯,我的敌人是大明的皇帝,他不是。”
  满都海笑了笑,说:“这个孩子,或许就是大明皇帝的儿子。”
  巴图孟克远远瞧着朱佑樘,只见他气宇轩昂,风采奕奕,心中升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不知是因为失去了这个朋友,还是对他的嫉妒。
  ...
  百里之外,古北口侧翼东城门,黑夜之中,两个人被悄悄拉上了城墙。
  那两人正是项忠和刘大夏。
  他们到古北口时,蒙古大军正在城下大规模的集结着,浩浩荡荡、漫山遍野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头。
  许宁见到项忠,第一句话就是:“项大人,你们带了多少兵马过来?”
  项忠一拍大腿骂道:“谁她娘的能想到蒙古鞑子来这么多,只带了一万人马。”
  许宁急得大叫:“一万哪里够?据探子来报,亦思马因亲自带了十万人马来攻。其余还有科尔沁、察哈尔各部共计五万人。”
  项忠瞧了瞧许宁,又瞧了瞧马文升、刘大夏,问:“不是说亦思马因在大同吗?怎么一夜之间到了这里?”
  许宁骂道:“我哪里知道这群狗崽子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昨夜已经派人去京城请救兵去了,见到你我还以为大军已到,没想到才区区一万人。那亦思马因身经百战,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咱们病少将寡,以一敌七,这仗可怎么打?”
  项忠缕着长须,点点头道:“看那蒙古太师的阵势,是不好打,不过还有几万人马在老夫肚子里,就看能不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