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正是这个案件最迷惑人的地方。”原林平静答道。
  “一开始，当我发现这起案件可能是监察司故意设局做下的之后，也有很深的困惑。以监察司的势力，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隐晦？甚至偷偷摸摸的程度？”
  “但当我最终将孙三和帝师联系起来的时候，这一切都迎刃而解。帝师丁十斤是谁，是一手将最不被看好的皇子扶上皇位的人！是皇后的哥哥，是皇帝的老师，是当今当朝，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而且就连监察司的成立和改革，听说也是在帝师的规划下完成的。虽说监察司只效命于皇上，但当他们发现可能有人知道一些关于帝师的秘密时，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第一时间将这个人秘密带走拷问。”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和帝师的关系，会不会随时被帝师的人关注着？会不会是帝师故意设计的饵，引诱一些政敌上钩？会不会这个人周围到处都暗藏着帝师的人，监控着一切？因为监察司就喜欢这样干，而他们，是帝师教出来的。”
  “所以，监察司的人行动时才会小心再小心，先是传出消息的人，在完全无法追查的荒山里遇到匪徒，然后是和孙三走得较近的人，用荒唐的驴杀掩盖了真正的死因，接下来是伪装接近孙三家人，小心而又看似无意的替换掉了赌场老板和镇卒统领。”
  “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什么，监察司估计还会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孙三和云镇周围没有帝师的暗桩，所以情急情况下，这起周五杀妻案做得不算太完美，周五第一次杀妻，是失手将妻子推倒磕在地上的石头上，但赵一的死是被扼颈之后再撞向石头，其实是周五第一次和第二次杀妻的组合。”
  “然后赵一和孙三的死，也是经不起细查的，为了掩盖这个破绽，转运使崔进不得不亲自下场，偶然的路过云镇听闻了这起奇案，以公平公正的态度辅助当时镇长用最快的速度破获这起杀妻案并盖棺定论。”
  “而且为了掩盖掳掠孙三，他们不得不临时定制了一个勉强算及格的计划，用周五杀妻这样荒诞的案件掩盖了孙三被李代桃僵的事实。如果对案件有疑虑的人只将调查的重心放在周五杀妻和妻子亡魂报仇上，只会走进死胡同，离真相越来越远。”
  “之所以这两年监察司还留了小组一直暗中观察，就是担心出现变故，有任何人涉及或重查这起杀妻案，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将事情扼杀于摇篮之中。他们最怕的就是帝师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注意到这起案件，毕竟帝师也有自己的耳目，遍布大窊国，不是吗？”
  原林若有深意的看着章五同，点了一句。
  章五同微微一笑，称赞道：“不简单啊，我对你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这么短的时间能让我的话本变得更精彩了，果然没看错你。免费赠送你一个小消息。”
  “两年前，当今圣上突染重疾，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认为，皇帝过不了那个冬天。是帝师大人凭借一手杏林妙术，生生让皇帝又多活了两年。”
  原林脸色一变：“所以，只听命于皇帝，本该是皇帝耳目的监察司，内部已经分化堕落了？他们不再只效忠皇帝？”
  章五同啧啧称奇，有些犹豫道：“有些东西呢，太早让你知道，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嗯，监察司的都御史乐化天是个投机小人，靠提前嗅到风声，揣摩上意而上位，在圣上病危时，他暗中早已向新主子表了忠心。”
  “所以监察司现在是太子的势力？”原林顿时又产生了许多联想。
  监察司是帝师为了辅佐皇帝巩固皇权而一手建立的东西，从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看，应该是搭建完善之后帝师自己就撒手不管了，后面数次人事调整，皇帝确保已经将人都换成了他自己的心腹，隐约有反过来制约帝师的意思。
  那么现在，监察司最高都御史暗中向太子效忠的话，那么这个可怕的机构就变成从上到下都与帝师作对的部门了。
  虽说太子是皇后所生，与帝师的关系应该是侄儿和舅舅，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帝师这种把持朝政一个朝代的人物。
  若不扳倒帝师，太子登基也会觉得坐不安稳吧。
  这就是权力斗争，骨肉亲情在至高权力面前都显得渺小，说割舍就能割舍。
  但根据原林日常听说的一些传闻，帝师对太子的咄咄逼人似乎显得十分宽容，数次冒犯都重责轻放，据传帝师还亲自教导太子该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你这样打击政敌是不行的。
  太子愈发恼怒，认为帝师是在猫捉老鼠，兔死狐悲，而太子党人则认为这是因为太子的地位牢不可破，所以帝师也不敢把太子怎样，所以愈发放肆。
  另外的派系则认为这是帝师高手寂寞，难得在宫里还有人敢挑战自己的地位，所以作为调剂，饭后保留项目，也还不错。
  原林又联想到另外一件事，差不多也是两年前，饥荒起，辉州军判，还牵涉帝师高足……
  这，果然细思极恐啊。
  皇家权谋，腥风血雨，百姓凄苦！
  不过现在自己的实力，充其量只算一只强壮的蚂蚁，连螳臂当车也做不到，再蹦跶也入不了这帝国最高层的法眼。
  还是经营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吧。
  原林收回心思，正面章五同：“若对这个话本真相还算满意，烦请告知我关于九龙錾的秘密。”
  这是最开始章五同提出的，一个话本，换一个关于九龙錾的秘密。
  章五同哦了一声，反问道：“你，准备带小昭离开了？”
  当初约定是，给原林半年去调查云镇周五杀妻案，小昭则留在章五同身边帮杂，等原林调查清楚时，用话本真相换取一个九龙錾秘密，同时小昭帮杂也可以换取一个秘密。
  原林立刻道：“先生说是留小昭帮杂，但其实教了她许多，在此谢过，若五同先生日后有所差遣，在罗某能力范围之内，必竭力以报先生栽培之心。”
  “唉，罢了罢了，你们两兄妹，没一个省油的，丫头进来吧，躲在那儿听累不累？”
  小昭从窗外一个翻身进屋，居然一直倒挂在窗外屋檐下，技艺可能粗糙了一点，但悄无声息，原林竟然没提前发现。
  章五同看着这对兄妹，中指轻敲桌面：“听好了，第一个秘密，想找九龙錾，得去皇都；第二个秘密，九龙錾，确实不再皇帝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