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像一锅黏稠的粥。
  又像在脑子里装满了玻璃渣子，不断旋转，研磨。
  各种刺痛，锯痛，扎痛，电击痛……
  思维模糊，意识不清。
  各种零乱的声音。
  宛若鬼哭狼嚎。
  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有所改变。
  记忆和思维依然是一片模糊。
  但隐约有了一下感知的辨认能力。
  有些疼痛是熟悉的。
  有些则很陌生。
  那种动作，似乎有一种熟悉感。
  幽兰香的女子，一直在摆弄自己的肢体。
  似乎摆成了某种奇怪的姿势。
  呼吸会被限制在固定的节律。
  随后是一种莫名轻松的熟悉感。
  但原林的意识还是迷糊的。
  他暂时还无法分辨外界信息代表的意义。
  又不知过了多久。
  他渐渐才有了自我的意识。
  有些东西，似乎能分辨了。
  自己躺的，应该是床。
  照顾自己的香味，是人。
  女人。
  君怜！
  我。
  我是……
  黑星528？
  我是林！
  听起来，比黑星528要好听呢。
  在君怜的帮助下，原林的意识在慢慢复苏。
  先是听到医生的劝告。
  “你这样做没用的。你知道吗，他脑袋里缺了这么大一块，他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听着，我看你也懂一点古医术，我的手艺，在这一带生活村是最棒的。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我不会介意你照顾这个废物的，但是我们在一起，我能保证你生活得很好。”
  ……
  “我听说，九龙城那边，一直在追查一个杀手，他暗杀了响帮和铁船的老大，听说他是黑星的人，但是黑星也在找他，整个九龙城，除了帝宫，有一半的势力在找他，你知道那个人被找到之后会怎么样吗？”
  ……
  “今晚，我希望能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你，这是我最后的耐心了！”
  ……
  好像是一块毡布，自己躺在上面被拖行……
  我是在做梦吗？
  这个梦好熟悉。
  仿佛曾经做过一次了。
  “嘿！听着！婊子！我知道你们就藏在附近！我已经通知黑星了！你们跑不掉！你给我等着！”
  ……
  不知道在哪里。
  好像是有水的地方。
  潺潺的水声。
  被摆弄的奇怪姿势。
  我一定在做梦。
  这个梦。
  似乎不愿醒来！
  每天都被拖着走。
  背着走。
  甘冽的清水。
  带泥沙的污水。
  野草。
  野果。
  一直在荒野中。
  似乎有个明确的目的地。
  会被带到哪里？
  身体的疼痛在减轻。
  那些奇怪的姿势。
  仿佛能帮助自己恢复？
  终于，又听到了人声。
  “果然，我们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云医生，在这里等你好多天了！”
  “叶师傅，孟师傅……”
  “把他交出来吧。你护不住他的。”
  “你们？”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赵长山，孟彪，龙剑飞，蒲冲，叶子和，广深他们，十几个人，都是他杀的！”
  “你们听我说，他脑子受了伤，他不记得了，那不是他的本意！”
  “为了救他，又牺牲了八个人。我们不管他本意如何，人，要交给我们带走。”
  “他都已经这样了，你们把他带走又能怎样呢？”
  “他杀了我哥！我要替我哥报仇！”
  “那些受害者家属，有权向他讨一个公道，按照我们六合门的规矩，杀害门内兄弟者，三刀六洞，五马分尸！”
  “走开！谁也别过来！”
  “公道！”
  “你们都知道他失忆了！是黑星骗了他！教唆他去杀人的，他们不仅用药控制他，还在他脖子上戴了炸弹！你们要公道！你们要报仇，为什么不敢团结起来去找黑星的人报仇！”
  “他现在是个瞎子！子弹取出来之后，就一直这样瘫着，他是个没有任何意识的植物人，你，们，找，他，要，公！道！”
  “黑星怎么对他的，我不信你们不知道！当初我爹救过你们！我也救过你们，面对黑星，你们退缩了，说只想过普通的生活，现在，你们面对一个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的植物人，你们要公道！都是借口！”
  “你哥哥是黑星杀的！是贾误盗，是木勇！你去找他们啊！”
  “还有你侄儿。”
  “你的叔叔！”
  “你亲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们为什么不去找黑星！”
  “为什么！”
  “哼！黑星我们当然会去找！但他是执行人！是他亲手杀的，不管他是被利用也好，被骗了也好，他手上有我们亲人的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不对！我们先找他算账，再找黑星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替他受这三刀六洞！”
  “你别以为我们不敢！”
  “放开我，我一定要插他两刀！”
  “够了！我以为你们是要帮任小姐，结果你们这群懦夫，只敢来落井下石吗？”
  “刁师傅……”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这样。”
  “刁贵！不关你的事！这是我们和这家伙的恩怨！”
  “你们哪里还像六合的人，无人区，地下城，你们已经和难民一样了！”
  “我先生临走前叫我不要报仇，我其实只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但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龙夫人，你要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啊。”
  “是啊，你是受害者，怎么可以放过凶手呢？”
  “他犯下的错，是不配得到谅解的。我们还要找黑星复仇，但我们六合的古武早就流失，你去找他们帮忙时，是不是说过，你们找到过先祖藏身的地方，先祖还留下了成套的六合拳法？”
  “那是我们六合门共同的财产，把它交出来！”
  “交出来！”
  ……
  “刁师傅，沈师傅，谢谢你们。”
  “唉，那些人不配做六合门人，他们已经堕落了，在这世道，或许他们才能活下去吧。”
  “任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是啊。真的没必要，也不值得。如果他醒了，知道你要这样做，也会制止你吧？”
  “林会醒的。他会恢复过来的。你们知道吗，他的骨头和筋腱，都在恢复，我相信他的大脑也会恢复过来的。但是他不能够……”
  ……
  “诡梦级，九龙拳城，存活天数，200天！”
  奇怪，不是一片黑色了吗？
  我又能看到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原林仿佛一觉睡醒，他试着睁开眼睛。
  有什么东西挡住自己，无法睁开。
  原林觉得眼睛有点痒，伸手去摸。
  摸到了厚厚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身体有些疲惫，全身的肌肉酸软，就像好久都没使用动弹过了一样。
  “有人吗？”
  原林张口呼喊，却没有回声。
  他自己揭开了一层一层的绷带，睁眼。
  微斜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破落的土墙上。
  房间内还残留着熟悉的幽香，但入眼处，只剩一片破败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