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似乎又一次出乎原林的预料。
  皮球闻着闻着，突然就准备加速了。
  还好原林一把搂住了它。
  这意味着，源头就在附近。
  可这离福利院基本就一墙之隔啊？
  那小刀干嘛绕个圈子呢？
  那个墙隙还挺窄，小刀的身子能过，皮球能过，原林没辙，他是翻墙过来的。
  这里杂草丛生，看起来像荒废了许久一样。
  原林观察了一下，应该有人走过，之所以看不出来，是因为草太长太茂盛了。
  而走这条路的人很熟悉，草里有着散乱的地砖。
  应该是石板，以前都用一米长宽的石板铺出平坝来，后来野草拱翻了这些石板，地面才变成碎石地砖的。
  走路的人每一步都踩在石砖上，所以这些杂草都没碰到，就不会留下痕迹，看起来就像荒废许久了一样。
  拐过墙角，原林就问道一股药味。
  那味道又辛又冲，刺鼻性和炮烙汤有一拼。
  原林多少还懂点，知道这是用了猛药。
  猛药必定是用来治沉疴的。
  走过那段杂草丛，这边露出一个较为宽敞的小院，石皮剥落的立柱，撑着一间门窗漏风，屋顶漏雨的破瓦屋。
  药味就是从瓦屋里传出来的。
  原林本想悄悄退走，但刚退了两步，闻到的药味就是一变，以原林粗陋的古医见闻，也知道这不是合理的药性，更像是有人紧张，放错药了，这一锅药算是废了。
  原林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原林让皮球在外面玩，自己戴上白面具，走进瓦屋一探究竟。
  推开吱嘎作响的纸窗木门，迈过高高的门槛，一眼就看到破败的案几，用砖块垫起的半朽木板床，夜光透过头顶的孔洞投射下来，一束束灰白光柱中，灰尘乱舞。
  药味，木屑味，腐朽味，排泄物的味道都混在一起。
  床上躺着个老头儿，面颊深凹，头发花白且稀疏，骨瘦如柴，气息奄奄。
  小刀原本蹲坐在地，用一个破瓦罐熬着药，但慌乱中瓦罐已翻，一些看起来就像自己去采的草药被混杂浸泡，发出浓烈的药味。
  那老头儿支愣着半边身子，两眼空洞无神，声音嘶哑道：“天下荣门是一家，何处坟茔不埋沙，兄台烧几炷香，插哪只花？”
  小刀则流泪满面，只是磕头。
  又是切口？什么个意思？
  原林赌技确实在从小的玩乐和苦练中达到了一定水准，但老爹却一句江湖切口都没跟他说过，自己看书查书也没学到什么。
  听不懂，他也懒得去问，只是盯着磕头的小刀问：“昨晚我没让你走，你怎么自己跑啦？”
  小刀一听，立刻横擦眼泪，擦了个大花脸，对身后老人道：“阿爷，撂挑子咧，不插花。”
  那老人似乎立刻就明白了，又躺了回去，喃喃道：“小孩子不懂事，得罪了贵客，功夫没学到家，被人抓了现行，又被跟到家，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只是，贵客是高人，还请看在我这个老头子，三分之二都已经入土的份上，饶这孩子一条命吧。哎……不是因为我这老头子要死不死的样子，这孩子，也不至于去干那偷鸡摸狗的事情啊。”
  小刀更是磕头如捣蒜：“大叔，大叔，您行行好，阿爷没两天了，不要打断我手脚，等我送走阿爷，一定亲自来向大叔请罪，认打认剐，我绝无怨言。大叔，求求你发发善心，我一辈子记你的恩，求求你……”
  地板磕得咚咚的响，额头更是红了一片。
  “行了，你先起来。昨天你和渣丁见面时，我就已经在哪儿了，要打断你手脚就不会放你走了，我就是来看看，这老人家是怎么回事儿。你今天把事情说清楚，拿钱的事情就算了。”
  小刀不说话，只怔怔的看着床上老人。
  老头儿两眼只望着头顶：“贵客是好人，能放过这孩子，我们已经感激不尽，我们家的事，不敢惊动贵客。”
  原林走近两步观察了一番：“你这伤有十年了吧？你这病是拖出来的，我看还有救，但再不治，这身体是真的拖不下去了。”
  老头儿一声叹息，咬牙道：“贵客不是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吧？这孩子，打小就跟着我了，苦练窃术十余年，贵客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就吩咐一声，只要能做到的，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算是给贵客赔罪了。”
  原林眉头一挑，暗道这老头儿果然人老成精。
  原林是不知道荣门高手到底有多高，但就这几次和小刀接触下来，原林自己是一次都没占到便宜。
  两次被小刀摸包得手。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疏忽，昨晚这次，如果不是原林一直警觉，还有巷子里人迹罕至，小刀出现得太过突兀。
  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方，原林恐怕要到家才能发觉，自己口袋里的钱不见了。
  再加上撬锁回收站那一次，原林对小刀的本事是有几分心喜的。
  他要对付铁炉，靠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老焉巴是磐破的，有自己的立场和势力。.
  暗中帮忙调查点什么，尤其是敌对势力，都没有问题，但真要设局做点什么，那肯定不行，牵扯的人和事越多，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所以昨天原林听到小刀和渣丁因为爷爷的事情闹矛盾，他心头已经有了点想法，只是还没成型。
  放走小刀再顺着小刀的线找到他爷爷，直到今天，看到这老人这般模样，原林忍不住卖弄自己并不特别精通的医术，这才起了一点心思。
  如果将小刀爷爷的病治好，将小刀收入麾下，以后很多地方都用得上啊。
  谁知道这边刚起心思，那老爷子居然一眼识破！
  当老人家说出让原林吩咐小刀办事，当做赔罪时，原林思路都还没有彻底清晰，等老人家点破，原林才恍然大悟。
  或许自己动了善念，要帮助小刀，就是为了让小刀替自己做事？
  原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老爷太精明了，难怪小刀和渣丁都精明油滑，多半是从老爷子身上学去的。
  这老爷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竟然被人伤成这样，躲在这破地方，一步都不敢外出，那么当年他惹到的人或是犯下的事肯定不小。
  让自己不要管他们的家事倒也是一番好意。
  不过原林已经起了爱才之心，有些东西可以假装，服侍一个在床无法动弹的老人十余年，这种事情，是假装不来的。
  仅凭这一点和原林曾见过的小刀的本事，这小刀就可堪一用。
  “你，跟我出来。”老爷子很精明，那我就和小刀说好了，原林当着老爷子的面向小刀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