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林悠悠在空中向着首府靠近的时候,飞机上的wifi也保证了她一直和霍爸的联络从没中断超过十分钟过。
  四个小时不到的行程，林悠悠一路听着霍珩从车里被救出来,送进医院急救。霍爸打字的功夫都没有，每次发信息都十分地简略,和这位长辈平常酷爱发系统自带表情的风格根本不符。
  这说明霍珩的伤轻不到哪里去,霍爸才没了别的心思。
  如果手机对面焦急地等待着霍珩消息的人不是林悠悠,霍爸连手机都懒得掏出来多看一眼。
  林悠悠的飞机落地时,霍家已经派了车子来接,司机不是平常林悠悠熟识的老范,甚至邓秘也没有在车上,林悠悠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有些惊讶,“李叔。”
  李叔是霍爸身边的下属,霍爸当年还顶着霍家的时候，李叔就担任着和邓秘差不多的万能二把手职位。
  “林小姐。”李叔朝她点了下头,安抚地笑笑,温声道,“我现在就载您去医院。”
  林悠悠应了声，都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手机就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呼吸一滞。
  信息是霍爸发来的，告诉她手术已经暂时结束，但具体怎么样还说不准。
  林悠悠握紧手机闭了闭眼，说不清心里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激荡的感情,深呼吸了两次才调整好情绪，低头给霍爸回信息说自己马上就到。
  本来酒会结束的时候时间就已经过了零点，林悠悠再一路从海城连夜赶回首府，几个小时过去，已经算是大清早了。
  只不过首府早就入冬，天亮得晚，一时间路上天还是黑沉沉的，就连周围也没几辆车子。
  坐在温暖车内的林悠悠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冷不丁问李叔，“什么人敢在首府袭击霍珩哥哥？”
  李叔的车子开得很稳，听到林悠悠这句几近带着肃杀的问话，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才回答道，“在场的所有可疑人物已经全部逮捕，他们的目的……”
  “是不是和七年的事情有关？”林悠悠稍显无礼地打断了对方，她转回头来，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李叔，不要敷衍了事地回答我。”
  李叔轻声应了是，接着想了想才接着模棱两可地说，“就算离开了华国，那些人也没完全放下心来。过了七年安生日子，没把他们磨成普通市民，反倒养出一群一被逼急了就乱咬人的狗。”
  “……无论那些人是如何跳脚，”林悠悠拧着眉，“这样简单就让霍珩哥哥的车子被撞还受了重伤，这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带过去的。”
  “您担忧的这些事情，霍先生会处理的。”李叔温声道。
  他嘴里的霍先生说的是霍爸。
  想到那位余威仍在的上一代霍家家主，林悠悠轻出了口气，“霍叔的身体这几年来一直也不好，他可以顶一时，但久了……”
  “那就得看霍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身体了。”李叔笑着说道，“再不济，等霍少醒过来，他二位一起商量着分工也是可以的。”
  原先心情还有些沉重的林悠悠被逗笑了，“那他们俩还不得天天吵架加打架。”
  霍爸和霍珩的性子虽然挺相似，但毕竟差了一辈，两人要是面对一个多向决定，经常因为意见不合而吵起来。不过那也是霍珩刚接手霍家时候的事情，后来霍爸争不过他，身体又每况愈下，干脆就退休了，眼不见心静。
  “您别担心，霍少一定会没事的。”李叔安抚林悠悠，“等您过去看他了，就算霍少还昏迷着也肯定立刻就从梦乡里跑出来找您。”
  林悠悠皱着眉想了会儿，不安地摩挲了下自己的背包，喃喃道，“……希望吧。”
  医院已经几乎被霍家的人包场，私人医院清场最方便，一整层楼的无关人士全被清空，三五步就站着面色紧绷的守卫。
  林悠悠急急地穿过宽大的米色走廊，将身边肃杀的气氛视如无物，步伐快得她身后的李叔都不得不跟着大步起来。他跟在了林悠悠身后，低声道，“霍少的病房在这边。”
  跟着李叔的指示转过一个弯后，林悠悠就看见了立在廊中的霍爸。
  霍爸似乎迅速地苍老了一些，眼角皱纹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和悲恸。他立在玻璃窗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房内，低头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林悠悠拦住李叔，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快步走上前去，“霍叔。”
  霍爸如梦初醒地转头向林悠悠看过来，向她笑了笑，“悠悠来了，一路上辛苦了。”
  “我不辛苦的。”林悠悠摇摇头，立到霍爸身边，和他肩并肩地看向被安置在无菌监护房里的霍珩。
  一向对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的男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连着许多维持生命的管子。他的神色平和，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唇色苍白地睡在那里也俊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林悠悠看了一会儿，垂眼摸摸自己的胸口，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说好的男主光环呢，怎么一点也不顶用？男主重伤的时候不都应该是代表着要么感情线要么剧情线的巨大波折？
  想到这里之后，林悠悠摸摸手机，还是没在这天都没亮的大清早就给向西月打骚扰电话。
  “霍叔，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她转而安慰霍爸，“如果霍珩哥哥有什么动静，我一定第一时间叫醒你。”
  “我哪里睡得着？”霍爸露出个几不可见的苦笑，他反倒用力地按了一下林悠悠的肩膀，“不过你说得对，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霍珩这时候更需要的人是你。”
  林悠悠没点头也没摇头，她顿了顿才说，“他会没事的。”
  霍爸不知道林悠悠的话中之意，还以为她只是在安慰他，摇摇头，又回头定定地看了霍珩两秒，才挥手叫过李叔一起离开了。
  楼层清过场之后，除了安保部的各种守卫，剩下的也只有医生、三位病人，还有林悠悠本人。
  另外两名也躺在病房里的是邓秘和老范，他们当时都在同一辆车上，战五渣的邓秘倒还好，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就被撞晕了过去，身上有些外伤和骨折，但已经醒了过来，就是断了腿爬不起来。
  而老范的情况就比较棘手，他本来就是经过严格培训的驾驶员，在生死关头也会不会忽视雇主的安全。将车子最大限度地保全了之后，他甚至还想尽办法地替霍珩挡了一颗子弹。
  子弹没有造成致命伤，但卡在了体内，医院花了一两个小时才把子弹取出。
  统共算下来，好死不死地一段折断的金属条戳了个正着的霍珩反而是车上三个人里面伤得最重的，他头上都缠着纱布，应该至少也是有头部的外伤。
  要不是他在车祸发生的当时还能理智镇定地和自己通话，林悠悠都想怀疑这个多智近妖的男人会不会就此大脑受损智商下降。
  ……不过那也不会发生，因为她已经决定了。
  “林小姐。”主任医师在旁边小声喊这位入了神的大小姐，“您想进去陪着霍少吗？”
  林悠悠恍然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按在了玻璃窗上，拇指就贴在霍珩脸边的位置。她愣了一下才放下手，问，“可以进去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工作？”
  “整层楼已经这么安静，倒不会有什么打扰。”主任笑笑，“事实上这种情况我们更倾向于鼓励理智的家属亲友进去陪伴病人，你们很可能会成为他们和病魔斗争的力量。”
  林悠悠接过一旁医生递来的口罩，有些疲倦地捏捏自己的鼻梁，笑道，“那我可能符合不了你们的预期。”
  “您太谦虚了。”主任一边推门一边笑道，“连霍先生都同意让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您在霍少心目中的重量不是一目了然吗？”
  跟在主任身旁进了门的林悠悠对抵住门的医生轻声道了谢，没回应主任的话，而是上前几步后停在了霍珩的床尾。
  主任无奈地敲敲额头，“林小姐，请您来我这边。”
  林悠悠不明所以地到他身边，接着就被这位头发花白的医生按到了床边的陪护椅上。
  他表情十分严肃，“探望时间我就暂定在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的时间请您就尽量待在在这个位置上不要动，好吗？”
  突然被命令了。
  林悠悠带着三分茫然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感觉像是被班主任吩咐过的小学生似的。医生们很快走到床的另一边，看着床边的各种设备低声讨论起来，时不时还有人低头写点什么。
  被放置在一旁的林悠悠没有受到任何关注，大家都很专业，这反而让她放下了心。
  她这么一坐下之后，霍珩就在离她一米远左右的地方，这么安静这么无害，让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在被他窥探监视的林悠悠那么一瞬间有了两人地位倒错的感觉。
  霍珩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凑近了还能看见上面的白雾。
  林悠悠支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放松下来，低头勾了一下霍珩放在身旁的手指，出了口气，抬头问医生，“他还要多久能醒过来？或者说，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