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作者:日日复日日    更新:2022-02-09 20:25
  宴月亭的魔身就好像完全是个冷血动物,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暗红的眼珠里,是金色的竖瞳,看人时总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但在这种酷暑的夏日,褚珀最喜欢窝在他身上贴贴,虽然修士其实也不惧怕热,但他冰冰凉的肌肤,就像夏日里的冰棍一样吸引人。
  他瓷白的皮肤被她渐渐焐热,透出一层粉,褚珀伸手揪住他的一缕头发,问道:“是很麻烦的事吗?”
  宴月亭低下头,主动将手背贴到她脸上,“可能要去一趟蜀地。”
  “唔。”褚珀舒服地眯起眼睛,习惯性地伸手摸他头上的龙角,“去御兽宗吗?”
  宴月亭摇摇头,“是南蜀鬼蜮,伏安之便是在那里破开幽冥,如今随着斩魂刀的觉醒,那一处刀口似乎也跟着苏醒了,幽冥鬼气渐渐弥漫开,仙盟送来信函,希望我能去看看。”
  褚珀从他身上坐起来,“我也要去。”
  “好。”
  出发去南蜀的路上,褚珀捏着影魔同罗不息聊天,对面沉吟片刻,“南蜀鬼蜮?好像是有这么段剧情来着,旁白之前冒出来说什么‘完结不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剧情还没走完吧?”
  褚珀说道:“那有可能是哦,如果原著剧情刷完了,这个世界就彻底与原著无关了,旁白应该也会下线吧。”
  罗不息略有些感慨,“听它哔哔久了,我竟然还有点舍不得它,最近它都沉默了好多。”
  褚珀:“……”幸好它沉默了好多。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罗不息自从被大佬剑意讹上后,人生就没有了自由,不是在辛苦修炼,就是在被剑意抽着修炼的路上,很少有空闲跟他们联系。
  罗不息反抗不了,只能接受,哭唧唧道:“这么一看,我才是废材逆袭流主角啊!”
  “叔,加油。”褚珀表示同情。
  南蜀多山林,越往鬼蜮行去,气候就越是反常,分明已经是盛夏酷暑,天幕却始终阴沉沉的,这一片区域有时甚至能见到六月飘雪。
  褚珀和宴月亭在天黑之前到了泉临,这是最后一个尚有活人居住的城镇,跨过泉临,便只剩阴气不散的魑魅魍魉了。
  泉临城内阴气沉沉,城门上挂着黑白匾额,一入城就让人觉得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地府似的,这里的建筑多以黑漆刷饰,灯笼也是白惨惨的,招牌幌子全是黑白配,就连树上都仿佛笼着一层阴翳,一眼望去,没有一丝鲜亮的颜色。
  来往的居民普遍看上去面色青白,黑眼圈浓重,人味儿不多,鬼气倒挺足。
  城中生意也大多都是丧葬之类。
  外来者阳气太重,容易冲撞到他们,会招人白眼嫌弃。进入泉临的外乡人都得在城门口花二两灵石购买一张覆面,遮一遮自己的活人气。
  泉临街面上人挺多,有不少带着覆面的人,比起别的街市都是热热闹闹的,这里的街市格外安静,就算交谈也是低声细语,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存储魂相的寒蚕丝便出自于泉临,只有这里才养得出寒蚕。”宴月亭轻声道。
  褚珀打量着摊贩上的纸人,“这里是因为斩魂刀破开幽冥才变成这样的?”
  “这里的山水地势本就是聚阴之地,泉临在几百年前就有‘鬼城’一名,地底有阴脉,这也是为什么伏安之会选择在此地破开幽冥。”
  两人边说着,边走进一家客栈,“斩魂刀破开幽冥,从黄泉涌出的阴气沉在这里散不出去,才使得泉临之后千里范围内,沦为鬼蜮死地。”
  泉临的客栈非常有当地特色,房间像是灵堂,床榻宛如开盖的棺材板,活生生一丧葬系列主题酒店,人躺在床上,有一种“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的真实体验。
  宴月亭看起来颇为美滋滋道,“这也算是‘死同穴’?”
  “你可真会说话。”褚珀无语地按住他的手:“……棺材盖就不用阖了吧,我还不想这么快入土为安。”她真的不想体验得这么真实。
  宴月亭从鼻子里“嗯”一声,是那种软乎乎的撒娇一般慵懒的长音,在她颈窝处蹭,褚珀被他蹭得痒,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可以好好睡了吧?”
  宴月亭凑上前,在她唇上厮磨许久,才心满意足地应了声,“晚安。”
  进入鬼蜮之后,明显能感觉到那种侵入骨髓的阴冷,不要说寻常凡人,就连有灵气护体的修士都抵抗不了这种冷,山林树木被阴气侵蚀多年,长得十分奇形怪状。
  野兽也因为阴气变异,攻击性十足,他们就算遮掩了大部分的阳气,走在这里,也如暗夜里的明灯,吸引着鬼怪汇聚而来。
  宴月亭右瞳亮着妖异的光,斩魂刀的刀意外溢,魑魅魍魉不敢靠近,只能守在他们周遭百步远处鬼哭狼嚎。
  行了一个昼夜,他们才到达鬼蜮腹地处的峡谷口。
  从泉临往内,他们经过了三重结界,每一重结界处都有仙门修士把守,峡谷口的阵法结界是最里的一层,此时在阴气冲击下忽明忽暗,不时还能看到巨大的黑影撞上屏障。
  领头的修士是名元婴,双方直奔主题,“那巨大的黑影就是鬼生藤,最近阴气越发浓郁,这些鬼藤也见风长,里面的藤蔓长得都比树还粗了,我们试了几次想进去查探下情况,都没能成功,所以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对了,半月前在布下结界时,我曾感觉到里面有灵力波动,里面或许有别的人在,只是我们没办法进去,不知道对方还活着没。”
  褚珀和宴月亭是在正午时分踏进峡谷,峡谷里却暗得堪比黄昏,往里走了不到百步,就看到了鬼生藤,那暗黑色的藤蔓爬满峡谷石壁,有碗口那么粗。
  一见生人,满谷“唰”一下,藤蔓全都像蛇一样竖起了末端,仿佛是在“盯着”他们,这个画面委实有些毛骨悚然。
  宴月亭从右瞳中拔出斩魂刀,斩魂刀光一出,那些藤蔓猛地缩了回去,窸窸窣窣地钻进石缝深处。他伸手揉了揉褚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觉得很恶心?”
  褚珀是挺恶心,“有点。”
  宴月亭非常顺手地抱住她的腰,“不想看的话,闭上眼睛,我带你进去。”
  “不用,斩魂刀开路吧,勾星载你。”褚珀召出勾星,“直接穿过去。”
  斩魂刀的刀光摩西分海一般破开前方拥堵的藤蔓,勾星刀被斩魂刀光牵引着往里飞,越往里走,这种鬼生藤便越多,到最后,几乎是遍地都是这种藤蔓。
  鬼生藤也越发粗壮,藤上开始长出肉瘤,一眼看去像是一张张鬼面。
  那些面孔或愤怒惊恐,或欢喜悲伤,都被过于外放的情绪拉扯得扭曲,只看上一眼,便有种要被同样情绪淹没的错觉。
  看得久了,褚珀竟从中看出了宴月亭的五官轮廓,她蓦地对上一双泫然欲泣的蓝眸,顿时心神一荡,心跳鼓动着胸腔,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要盯着看,陷入其中,魂魄会不稳。”宴月亭伸手从她眼前挥过,强行将她的目光拉回来,“这种丑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褚珀猛地回神,再一看,那鬼藤上的脸确实丑得让人窒息,哪里还有什么梨花带雨的美人落泪景象,她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跳,认真反思,自己到底是有多想看宴月亭哭的样子?她难道是变态吗?
  下巴被人擒住,褚珀被迫偏头看向他,“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褚珀眨眨眼,心虚道:“没什么。”
  宴月亭皱起眉,“你方才心跳得很快。”
  褚珀嘴角抽了下,实在不好意思说,她刚刚把那些丑东西都看成了他,神魂还差点被勾走。
  对宴月亭来说,她的表情实在太好读懂了,他垂下眼,“你看到我什么样子?”能让你心跳成这样。
  褚珀见他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闷了片刻,破罐子破摔:“是你哭得满脸鼻涕眼泪,还吹鼻涕泡的样子!”
  宴月亭愣了下,“哦哦,你喜欢这样的啊?”
  褚珀:“……”
  这俩人穿行在鬼藤中,悠闲得仿佛行走在什么林荫大道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无视它们的存在,鬼生藤深受侮辱,蠢蠢欲动,鬼哭狼嚎声更加响亮。
  无数粗大的鬼生藤趁着他们分神之际,猛地窜来,一眼望去,无数狰狞的鬼面扑到眼前。
  褚珀刚抬起手,宴月亭比她更快,屈指在斩魂刀上一弹,嗡一声,斩魂刀鸣,雪亮的刀光横扫开,遍地张扬的藤蔓顷刻间粉身碎骨,爆出腥臭的汁液。
  血雨伴随着藤蔓残肢哗哗落下,被刀光荡开,好一阵后才落尽,鬼生藤被斩尽,连光线都亮了许多。
  宴月亭挥袖拂开弥漫的血雾,掐指布下一层屏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以哭给你看。”
  褚珀十分感动,然后说道:“那你先吹个鼻涕泡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