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席嘉树一出场，立即就获得全场雷鸣般的欢呼。
  解说员也激动不已。
  “……席嘉树缺席花滑赛事已有三年，今天是他伤后的第一次复出，相信没有人会忘记当年十八岁少年为所有冰迷们带来的惊艳，他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他对花滑的理解与展现，一直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而今日我们即将迎来他的短节目《马拉加舞曲》，众所周知当年席嘉树的3a是公认的典范，自从他离开体坛养伤，冰迷们都很怀念他行云流水的完美3a，相信所有人都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观众们无比热烈地给予了捧场的声音。
  而此时此刻，万众瞩目的席嘉树正站在冰场内热身。
  他开始在冰面上滑行。
  主场举办冬奥有着主场的优势，首都体育馆里的冰面，于所有参赛的运动员们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在搬去首钢体育园训练前，席嘉树更是在首都体育馆的冰场训练了五六年，这儿的冰面就是他冰鞋的归宿。
  他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回到久违的赛场，骨子里的血液此时此刻在沸腾，在尖叫。
  踏上冰面的那一刻，这里就是属于他席嘉树一个人的冰雪王国！
  他是这里的王，冰鞋是他的刀刃，乐曲是他的战歌。
  在他的战歌里，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燕式滑行。
  勾手三周跳加后外点冰两周跳！
  ……
  落冰时宛如飞燕。
  全场爆发出喝彩之声。
  解说员也在慷慨激昂地讲解着场上席嘉树的动作。
  席嘉树沉浸在自己的王国里，他的战歌越发激烈，奔向了高潮。
  一个完美的教科书级别的阿克赛尔三周跳。
  ……
  “……天！”
  解说员忍不住惊叹：“时隔三年，这跳跃的的力量感与高度和速度，完全没法复制，席嘉树涅盘归来，他不再是小天使，他是我们的3a战神！”
  ……
  短短两分三十秒的短节目，看得在场的所有人目不转睛。
  席嘉树的粉丝们全都热泪盈眶。
  三年的等待，他们的小天使没有辜负每一位喜欢他的人的期待。
  所有人都在尖叫，热烈而真切地欢迎他们的冰雪战神的回归！
  ……
  女子单人花滑的短节目是在七号早上的七点。
  赵凌月的短节目亦是由岳斌编排，配乐同样选自《西班牙狂想曲》，只不过席嘉树的是第二乐章《马拉加舞曲》，她的是第三乐章《哈巴涅拉舞曲》。
  配乐具有浓郁的西班牙风格，欢快又精致的乐曲宛如耳边飞舞的精灵。
  赵凌月容貌艳丽，每次演绎风情万种的角色时便是十足十的本色出演，譬如一战成名的《红磨坊》，连俄罗斯名将阿加塔也赞不绝口。
  但是她并没有局域于自己容貌的风格，这几年来，每一个赛季每一个新的编舞，她都在挑战自我，挑战不同的类型。
  几年下来，赵凌月的花滑风格已经相当成熟，她可以熟练地掌握各种类型，用绝佳的表演天赋展现出活灵活现的人物，这一次冬奥上的短节目，她穿着白色飘逸的花滑服，在冰场上翩翩起舞，宛如误入人间的纯洁天使。
  ……
  现场的观众们燃爆了。
  微博上亦是炸了。
  赵女王我家女神：天了噜，我真的要见证我国女单拿下大满贯的历史性时刻吗！
  早晨九点的阳光：现在只出了短节目的分数，还有自由滑呢，别忘了，俄罗斯选手和日本选手分数都紧紧地咬着。
  忙碌起来不是人：赵凌月短节目分数现在第一好伐！只要长节目按照以往水平正常发挥，奥运金牌我觉得妥妥的，而且她每次都能给裁判们带来新的惊喜，这次的《哈巴涅拉舞曲》真的很意外也很惊喜，没想到这么可爱轻快的风格，她也能驾驭，动作的完整与精准更是继承了她一贯的水准，如果说小天使用第二乐章告诉我们他回来了，赵凌月就是用第三乐章告诉我们她必胜的决心。
  喜悦女孩过年啦：我究竟粉了一对什么神仙cp啊！从短节目的配乐也能找到糖！
  喜悦女孩烟花天天放：就是神仙cp！短节目分数双双第一！
  富贵牡丹：喜悦夫妇把单人滑滑出双人滑的效果也是很厉害了！吹爆喜悦夫妇！吹爆席嘉树！吹爆赵凌月！
  时光糖：哇！真的很期待后天他们的自由滑！
  ……
  喜悦夫妇的cp粉们宛如过年。
  比起cp粉们，正主们倒是要冷静得多。
  对于短节目分数第一的结果，两人都很淡定。
  自由滑时间是八号，一样是早上十点的时间，男子单人花滑结束后才轮到女子单人花滑。
  这也是席嘉树与赵凌月认识以来头一回一起参加比赛。
  许多人都十分关注两人。
  不过两人比赛期间倒是没什么交流，两人像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冰雪世界里，直到八号那天，席嘉树即将上场的时候，赵凌月上前在他的侧脸颊轻轻地吻了下，没有任何言语，只有一个坚定又温柔的眼神。
  他看向她。
  她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紧张和忐忑，不由微微一怔。
  ……席嘉树会紧张？
  她正想说什么，他眼里的紧张与忐忑转瞬即逝，仿佛刚刚的眼神不过是她的错觉，他又恢复了以往自信且坚定的模样，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旋即便奔赴赛场。
  ……
  “接下来出场的是我国花滑名将席嘉树，他在短节目给我们带来的震撼仍有余音，今天他即将为所有冰迷带来他的自由滑《罗密欧与朱丽叶》……”
  穿着深蓝色花滑服的席嘉树开始热身。
  他朝所有人挥手示意，笑容可掬。
  热身结束，旋律响起，一抹不一样的轻快笑容出现他的脸庞上，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在此刻已然化成了罗密欧。
  他是年轻英俊的骑士，富有魅力，在舞会上对朱丽叶一见钟情。
  深蓝色的身影在冰面上跃起。
  一个标准的阿克赛尔两周跳，完美落冰，迎来了的掌声和欢呼。
  ……
  他愈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罗密欧。
  熟烂于心的配乐，刻在骨子里的动作与本能，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又一个精彩绝伦的高难度动作在众人面前展现，得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掌声。
  ……
  “啊，席嘉树太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了，花滑选手们大多只在滑行与跳跃里擅长一样，而我们在席嘉树身上看到的是流畅优雅的滑行，还有高度力度兼并的跳跃，高难度的后外点冰四周跳连后外点冰三周跳成功率也相当高！涅盘归来的战神，他还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啊，到配乐的高潮部分了，他的阿克赛尔三周跳是否能再度继承短节目时的成功？
  毕竟前面的四五个高难度动作已经相当耗费体力了……”
  解说员说得唾沫横飞。
  观众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冰面上的蓝色身影。
  ……
  席嘉树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是罗密欧。
  罗密欧是席嘉树。
  罗密欧为自己的爱情而战，他为自己为国家的荣耀而战！
  他无比热爱脚下的这块冰土，它承载了他二十二年的热血。
  每一寸温度，每一次呼吸，都在告诉他……这是你的王国，你可以挑战所有极限，哪怕粉身碎骨。
  ……
  曾教练紧张得手心冒汗。
  “要来了……”
  赵凌月却微微一笑，笃定地道：“他不会跳3a。”
  ……
  《罗密欧与朱丽叶》配乐到达高潮处。
  罗密欧得知朱丽叶死讯，刺死情敌，以身殉情。
  ……
  蓝色身影跳跃，旋转。
  1，2，3……
  不！
  不是三周！
  屏幕里开始回放慢动作。
  所有人尖叫，连解说员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4a！”
  全场沸腾了！
  “啊啊啊，此生无憾！”
  ……
  冰面上的蓝色身影丝毫未受观众席上的影响，他轻轻地喘着气，继续滑行旋转，直至结束时，他仍未走出罗密欧的角色，整个人似是在冰面站定，面上似喜似悲。
  忽然，他抬了头，目光遥遥地落在台下某一处的红色身影。
  那一瞬间，他扬起了一抹笑容。
  登时，冰雪初融，他以总分第一拿到了冠军的宝座。
  ……
  十八岁那年，少年在平昌奥运会上一战成名，时隔四年，少年涅盘归来，再度夺金。
  喜悦夫妇双双夺金的预言已实现了一半，轮到赵凌月上场时，她得到了全国人民的瞩目。
  解说员十分偏爱赵凌月。
  她一出场，便是铺天盖地的赞美之词：“赵凌月是一位具有世界水平的花滑运动员，她以二十三岁的高龄进入花滑圈，却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首屈一指的艺术表现力屡次刷新着个人的记录，众所周知，只差一面奥运金牌，她便是我们的大满贯得主，在此之前，她已经荣获欧锦赛冠军，四大洲赛冠军，国际滑联大奖赛总决赛冠军，世锦赛冠军，能否勇夺冬奥冠军，就看此一役！她的配乐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同样是岳斌编舞，与我们新冬奥金牌得主席嘉树同出一位编舞老师，她的朱丽叶是否能得到精彩演绎，让我们拭目以待……”
  ……
  赵凌月在场上热身。
  这几年下来的比赛经验积累，令她不管比赛大小，心情都十分平静，作为新人时的紧张与忐忑不安早已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里。
  但是，只要她站在冰场上，配乐一起，她的内心便会有着一种兴奋，想疯狂地冲破身体的用力尖叫的亢奋。
  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要拿下奥运金牌。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熊熊烈火在告诉她……这里是你圆梦的舞台！
  ……
  配乐放出……《罗密欧与朱丽叶》。
  ……
  她成了朱丽叶，火红的花滑服在冰场上绽放。
  ……
  燕式滑行。
  阿克赛尔两周跳。
  又是一段滑行。
  勾手三周跳加后外点冰两周跳！
  鲍步腰接阿克塞尔！
  燕氏旋转！
  ……
  “……不得不赞叹一句，岳斌真是编舞的鬼才，明明是同一首曲子，凭借着鬼才的剪辑，却展现出了不同的风情，而赵凌月诠释得相当完美！动作兼具力与美，挑不出一丝瑕疵，真不愧是拿过四大冠军的人，非常漂亮！”
  场外的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
  解说员说：“接下来应该是赵凌月的拿手动作3a—2t，她是个非常稳定的女选手，3a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相信如无意外，她能成功跳出3a—2t，便是奥运金牌的获得者！”
  林泉紧张得嗓子眼都蹦出来了。
  林薇薇亦是，抓着栏杆的手已经冒出了青筋。
  岳斌看着赵凌月，似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一个曾经的梦想。
  唯独席嘉树很平静。
  他目光平和温柔地注视着冰场上的赵凌月，露出了一与有荣焉的笑意。
  观众席上的唐茜抓住了赵周羿的手。
  赵周羿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
  赵父更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接二连三的，观众席上的人们都站起了！他们屏着呼吸，注视着冰场上的火红身影，等着见证中国的第一位大满贯得主！
  ……
  朱丽叶从棺材里睁开了眼，原以为能见到满脸欣喜的罗密欧，未料却是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不愿独活！
  她只想随爱人而去，不是祭奠他们的爱情，而是对家族仇恨的反抗。
  她拿起刀剑！
  ……
  配乐至高潮处。
  ……
  “月月，想学滑冰吗？”
  “月月，妈妈教你。”
  “妈妈呀，曾经有个愿望，在世界舞台的冰场上，告诉全世界人民，这是我热爱的梦想，后来遇到了你爸爸，你妈妈梦想就变了。
  你如果也喜欢滑冰，妈妈无条件支持你，不是让你继承我的梦想，而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为自己梦想奋斗的人。”
  “赵金鱼，有人陪着自己为梦想奋斗，真的很幸福。”
  “谢谢你陪我。”
  ……
  这是她所热爱的梦想！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舞台！
  她要告诉全世界……有梦想的人无敌！
  ……
  火红身影一跃而起。
  朱丽叶的刀剑刺入了身体，凄美地倒在了罗密欧的身旁。
  3a—2t出来了！
  ……
  全场没有人尖叫，甚至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注视着冰场上的赵凌月，直到配乐止，她滑行致谢，全场才爆发出欢呼声，比过年时的鞭炮声还要响亮。
  分数出来。
  赵凌月拿了第一，毫无意外地拿到了冬奥的金牌。
  领奖的那一刻，赵凌月没有忍住，红了眼眶。
  她身披国旗，亲吻着金牌，喜极而泣的泪水滑落，有记者捕捉到了这一幕，咔擦一声，定格了下来。
  一个属于中国花滑的时代，到来了。
  ……
  记者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采访这两位新鲜出炉的奥运冠军。
  曾教练与林泉笑开了花，拦着记者，说：“稍后我们有专门的采访会，现在我们的运动员需要休息，各位不急于一时，我……”然而林泉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席嘉树说了句：“要问什么？”
  林泉一听，就知道席嘉树又要作妖了，和曾教练互望一眼，索性也不拦着记者了。
  今个儿大家高兴，想怎么乱来就怎么乱来。
  两位教练一离开，记者们就如同决堤的河水，数不清的问题纷纷向赵凌月与席嘉树涌来。
  席嘉树回答得很愉快。
  赵凌月却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低声问了句：“你赛前在想什么？
  我平时从未见你有过这样的紧张……”
  赵凌月这话一出，记者们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挖掘点，又再度提问。
  席嘉树轻咳一声。
  他似是在酝酿什么。
  记者们都万分期待，也纷纷安静下来，等着席嘉树的回答。
  足足五分钟过去，席嘉树的耳根子却红了个透，慢慢的延伸到了脸颊，宛如熟透的虾子一般，只见他摘下了脖子上的金牌，递到了赵凌月的面前。
  “我本来是想，如果我能跳出4a，拿到金牌，就把金牌送你，当……当求婚礼物。”
  赵凌月愣住了。
  林泉愣住了。
  曾教练也愣住了。
  记者们通通都愣住了！
  很快的，赵凌月抓到了重点：“本来？”
  席嘉树长叹一声：“我还差一个月才到法定结婚年龄。”
  赵凌月“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席嘉树又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是本来这么想。”
  他正要重新把金牌挂回脖子上时，赵凌月却伸了手，拿了过来，直接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她说：“嗯，行了，我先收了。”
  林泉、曾教练、记者们通通睁大了眼。
  ……什么？
  不到一分钟，你们把求婚过程就走完了？
  “收了不能反悔了！”
  “好。”
  席嘉树牵上了赵凌月的手，趁着记者们不注意离开了比赛场地。
  有微风拂来。
  席嘉树忽然说：“我每次挑战自己的极限时，总能感觉到有风，而风里有你的声音。”
  赵凌月嫣然一笑：“我也在风里听过你的声音。”
  二月的北京微微冷，午后的阳光却是明媚极了，照在赵凌月脖子上的两面金牌，荡出了耀眼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