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赵凌月回到宿舍时，已经是运动员们的休息时间。
  林薇薇还没有睡，正在刷微博。
  八卦局长发了一篇道歉声明，声泪俱下地向赵凌月和岳斌认错，并表示是一时糊涂逞嘴舌之快没确认事实就发布了这样的传言，愿意对赵小姐和岳先生的一切名誉损失负责。
  林薇薇今个儿亲眼目睹了舆论的改变，说：“月月，现在大家都很期待你的比赛首秀，我看还有人表示虽然从不看花滑，但也要为了你的颜值去买比赛的门票。”
  说着，她瞧了眼赵凌月，只见她满脸倦意。
  林薇薇的语气一顿，轻了几分，改口说道：“月月，你今天应该挺累的，你早点休息吧。”
  赵凌月轻轻地应了声。
  同时，她又看了眼手机，赵父仍未回复她的消息。
  她抿抿唇，似是在思考什么，半晌，她对林薇薇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着，她拿了手机出了阳台。
  大抵是姐弟，心有灵犀，她正想给赵周羿拨电话，赵周羿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一接通，赵周羿低沉的嗓音便穿透了过来，还隐隐伴随着唐茜嘟囔的声音。
  “姐。”
  赵凌月：“你电话来得正巧，我正想问你……”
  赵周羿：“爸晚上回了公司一趟，面色铁青阴沉，所有人见着了都不敢喘气，也迁怒于知情的我，让我一个月内除公事之外不许和他说话。”
  ……这倒是在赵凌月的意料之中。
  每回父亲生他们姐弟俩的气，不管是谁犯错，父亲总要连坐，更何况现在这事儿还不是小事。
  她说：“嗯，我猜着了，我打电话给你只是想嘱咐你几句，爸血压高，你多注意点。
  虽然小张哥办事我放心，但毕竟也不是二十四小时跟着爸爸的，他不在的时候，你多注意着点。
  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也别在爸面前提了，我有我的执着，爸也有他的坚持。”
  赵周羿说：“姐，你的固执就是遗传了爸。”
  赵凌月说：“可能是吧。”
  赵周羿又说：“对了，八卦局长那边已经道歉了，你知道吗？”
  说着，赵周羿那边又响起了唐茜的声音：“凌月凌月，我们公司的公关团队太牛叉了，手段了得，可谓是雷厉风行，你不知道八卦局长和我们交涉时瑟瑟发抖的模样多可怜！你快要比赛了吧……哎，小老板，把手机给我，让我和凌月聊一会。”
  几乎是话音未落，手机那头的人便已经变成了唐茜。
  “凌月凌月！你比赛的时候，我和小老板都会去看的！我们会努力把赵总也劝去的！你不要担心赵总的事情，这天下间父母子女吵架，哪有父母能拗得过自己的孩子？
  我相信现在赵总只是接受不了，时间一久，他应该就能接受了。
  你好好为比赛准备，我看微博才知道是岳斌给你编的舞，你牛叉了，岳斌啊！只给世界级冠军编舞的岳斌呀！他一度是我男神，长得温文儒雅，大叔型男神！我愿意嫁给……”
  电话那头的人又变成了赵周羿。
  唐茜的声音逐渐变小。
  说了些什么，赵凌月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到最后几句话……“……工作就工作嘛，老让我加班，有毒。
  不，小老板您听错了，我一句话都没说！我说您长得真帅，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帅！”
  此时，赵周羿低声说道：“咱们公司的公关团队查出了背后指使人，爸把这事压下来了，我现在的权限无法得知。
  八卦局长是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赵凌月无声地勾勾唇，说：“嗯，我知道了。”
  赵周羿那边沉默了会，问：“姐，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赵凌月说：“爸把事情压下来，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用多想，这事儿到此为止，至于这个结果，你姐姐，已经心满意足。”
  此时，赵凌月听到赵周羿那边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声音越来越空旷，她微微一怔，问：“怎么走出去了？”
  赵周羿：“有个问题问你。”
  赵凌月说：“我不会回答和这事有关的问题。”
  “不是。”
  赵凌月一愣，还真的猜不着自家弟弟能问什么问题了，便道：“说吧。”
  “席……”一顿，赵周羿却是打住了话音。
  赵凌月听得一头雾水，问：“有话便直说。”
  未料，赵周羿却低笑了一声，说：“算了，挂了。”
  相当干脆利落就挂了电话。
  赵凌月只觉莫名其妙，不过转眼一想，像周羿这种十八岁的少年，就和席嘉树一个样，少年的心思不好猜，尤其是她弟弟赵周羿还是个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表现在脸上的过分老成的小朋友。
  她回到屋子里。
  林薇薇坐在桌前，嘀咕着：“呵呵，八卦局长一看就是背锅侠……”
  赵凌月听到了，眼神微微深。
  ……
  是夜。
  赵凌月做了个梦。
  她回到了扎着小辫子的年纪。
  那天，妈妈没有接她和弟弟放学，只有司机叔叔过来了。
  司机叔叔没有走以往回家的路线，而是拐弯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到医院后，司机叔叔一手牵着她和弟弟，去了一间病房。
  她见到了满脸愁云的父亲。
  早熟的她立马意识到了不妙，问：“爸，妈妈呢？”
  赵父说：“妈妈生病了，等会见到妈妈，要乖，周羿，你不许惹妈妈生气。”
  兴许是氛围沉重，弟弟不敢调皮，连连点头。
  没多久，父亲牵着她和弟弟进了病房，母亲脸色苍白，精神倒是不错，拉着两姐弟的手，温柔地说了会话：“不要担心妈妈，妈妈只是普通的感冒，很快就能出院了哦。”
  弟弟连连点头。
  她瞧着父亲满脸沉重，便觉弟弟太傻，这话一听就是骗小孩子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们姐弟两便被司机叔叔带回家。
  上了车后，她提出上厕所的要求。
  司机叔叔毫无怀疑。
  她偷偷回了病房，果然听到了真相。
  “……老公你别担心，我们可以等待肾源，再不行的话，做血液透析也可以呀，起码还能活一二十年，能等到月月和周羿长大。
  我不怕疼的！”
  “已经安排人手去配型了。”
  “现在又不是我们小时候的那个年代，尿毒症又不是癌症，保守治疗也能活很久，老公你就别沉着张脸，别吓着孩子了，尤其是月月。
  咱们女儿心思细腻，别看她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心里跟门清似的。
  你回去得好好想个说词，我瞧感冒这个说词骗不着她。”
  ……
  她不懂什么是尿毒症。
  第二天上学去问了老师，老师给她解释了一通，她也没听太明白，只知道是一个很可怕的病，稍有不测，她就会失去妈妈。
  再后来。
  母亲的肾源配型成功了，是亲属捐赠。
  手术做得很成功，母亲的身体对新肾脏也没有任何排斥。
  父亲拉着她和弟弟去向姨妈周一心致谢，父亲还给姨妈包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红包。
  姨妈没有收，只轻描淡写地看了赵凌月一眼。
  “都是一家人。”
  父亲连着几天都很是高兴，为母亲的彻底康复。
  那几天还喝了点小酒，逮着空了，他就拉着他们姐弟俩说：“赵凌月赵周羿，你们姐弟俩记住了，咱们欠你们姨妈一份人情，巨大的人情。
  赵凌月你以后多让着林妍，还有赵周羿你以后别欺负林妍，知不知道？”
  ……
  赵凌月猛地惊醒。
  她伸手一摸，额头尽是冷汗，背脊也是。
  ……也不知多久没梦见过以前了。
  母亲的笑颜，还有父亲的叮嘱，都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以及姨妈那个轻描淡写的眼神。
  心底蓦地涌上一阵委屈，但旋即又被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床，换了件干净舒爽的睡衣，重新回到床上时，只听到隔壁床的林薇薇嘟囔了几句：“爸！你不要对我这么严格嘛！我觉得我做的很好了！和我同龄的都没我滑得好呢！妈，你说是不是！妈，我要吃土豆炖牛腩！还有红烧狮子头！”
  赵凌月安安静静地听着。
  半晌，她轻轻地摇头。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眼里透露出几分羡慕之意。
  ……
  醒来过后的赵凌月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睡。
  她看了眼时间，才三点二十五分。
  她索性打开手机，准备刷会花滑的视频，未料打开微信时，正好发现了父亲发了朋友圈。
  她立马点进去看。
  父亲和大多中老年男人一样，也热爱着发朋友圈，不过大多都是商业转发，以及转发公司的近况，还有和商业伙伴饭局的照片等等。
  最新朋友圈是今天晚上的饭局。
  父亲西装革履，和五六位脸上写着成功人士的商业伙伴在吃大闸蟹。
  父亲不苟言笑，看起来很是威严。
  这个朋友圈放在平日里算得上是平常又普通，但今日却有点不一样。
  ……下面有三个点赞。
  第一个点赞是她的闺蜜兼好友唐茜，第二个点赞是她的弟弟赵周羿，第三个点赞是……席嘉树。
  ……席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