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挂了电话后，赵凌月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
  半晌，她的唇角渐渐抿住。
  过了会，她似是终于回过神，脱掉身上的运动服，换了身便服，拿上手机就大步离开了宿舍。
  路途中，她还给林泉教练发了条微信，表示自己家里有急事，需要请假半天。
  林泉直接致电过去。
  电话一接通，林泉便问：“是因为微博上的事情？”
  不等赵凌月回答，他又急急忙忙地说：“如果是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正在联系岳斌那边，这事儿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会让脏水平白无故地往你身上泼。
  你放宽心，这些事你都不用管，你只要专心练习，为比赛做准备就行了。”
  似是想到什么，林泉又说：“现在还不知道是岳斌得罪了人，还是你得罪了人，但这事的源头我会查出来。”
  他又强调：“现在最重要的是比赛。”
  “林教练。”
  赵凌月忽然喊道。
  她的声音平静，与林泉带着几分着急的声音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只听她说：“林教练，我的心态很好，这事并没有影响到我。
  我跟您请假，是因为之前瞒了您一件事。
  我家里人并不大赞同我加入集训队，对花滑较为排斥。
  现在我家里人知道了我加入集训队的事情，我需要半天的时间解决这个事情，所以希望您能批我半天的假期，我会迅速解决掉这个事情，继续专心为比赛做准备。”
  林泉闻言，并没有特别惊讶。
  他知道以赵凌月在俱乐部时的优异表现，不可能没有省队或是国家队去挖她，毕竟如今国内女子单人花滑人才极度欠缺，而赵凌月却在二十三的年纪才接触到了国家的集训队，甚至是通过海选方式接触到的，不难猜测原因里有家人不赞同的可能性。
  他微微沉吟，问：“需要我出面吗？”
  赵凌月说：“谢谢林教练您的好意，我可以解决的。”
  林泉说：“行，给你半天的假期，”一顿，又说：“微博上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
  赵凌月说：“嗯，好的，谢谢林教练。”
  通话一结束，赵凌月也差不多走到了首钢体育园的门口。
  进入九月的北京，秋意渐渐露头，掉落在地上的叶子已有一两分的浅黄。
  赵凌月站在门口。
  此时，赵周羿发来一条信息：据小张透露，飞机已降落。
  小张是赵父的秘书兼贴身助理。
  她抿着唇角，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然后给赵父发了条定位信息，并附上一句……
  “爸。”
  赵父久久没有回。
  四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首钢体育园的门口，不偏不倚就停在了赵凌月的跟前。
  车窗紧闭。
  站在外面，压根儿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直到一声车解锁的声响响起，赵凌月眉眼间微微动，紧接着她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果不其然，一进去，坐在驾驶座上的小张扭头和她打招呼：“大小姐中午好。”
  而坐在车后座的人，正是赵凌月的父亲。
  赵凌月对小张点点头。
  接着，她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赵父冷着张脸，不为所动，只望了她一眼。
  赵凌月旋即明白，把车后座的安全带给系上了。
  她的父亲在安全方面格外注重，尤其是打从她妈妈过世后，上车要是没系安全带，必定会有一顿教训。
  此时，赵父开口：“开车。”
  小张应了声。
  而此时，赵凌月又轻轻地喊了声：“爸。”
  赵父还是没有搭理她。
  赵凌月：“爸。”
  赵父没有依旧没理她。
  坐在驾驶座的小张仿佛透明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安安静静地开着车。
  赵凌月微微挪了下身体，又说：“爸，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示弱的意思。
  赵父这才轻飘飘地看她一眼，但也没有回话。
  就在这个时候，赵父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
  语句很是干脆利落。
  “查。”
  “没有。”
  “我只给半天的时间。”
  “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
  通话时间只有一分钟不到。
  电话一挂，赵父终于正眼看着赵凌月，沉声问：“微博是怎么回事？”
  赵凌月说：“都是谣言，我和岳斌老师是正当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不存在任何暧昧。
  爸，您女儿是怎么样人您还不清楚吗？”
  赵父又深深地看她一眼，说：“咱们赵家的女儿打小就是掌上明珠，不是路边的猫猫狗狗都能随便欺负，公司的公关团队已经介入，这事儿最迟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解决，看看以后还有谁敢给赵家的女儿泼脏水，老子废了他们。”
  赵凌月心中一暖。
  她正想说些什么时，赵父话锋一转，却是说：“我让小张给你订了下午四点的飞机回上海，现在去机场，你没收拾的行李我会让人替你收拾，再给你送回去，之前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要真想考研，回上海考，想要什么老师，爸给你找。
  以咱们赵家的面子，你想要什么水平的老师都能找得着，没必要大老远地跑去北京。
  国内不喜欢的话就国外，考不上爸给学校捐楼。”
  赵凌月说：“爸，我是真的很喜欢……”
  “花滑”二字尚未出口，赵父的脸瞬间沉下，声音也冷到了极致。
  “住嘴。”
  赵父年轻那会毕竟是当过黑社会头头的，尽管后来岁月沉淀，可真发起火来，气场是十足十的可怕。
  赵凌月登时噤声，可仍然倔强地看着赵父。
  父女俩一路无声地僵持到机场。
  小张在停车场里停了车，也不敢动，只能默默地在驾驶座上继续当他的透明人。
  到底是父女，倔起来，谁也不让谁。
  快三点的时候，小张提醒道：“赵总，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赵父问赵凌月：“跟不跟我回上海？”
  赵凌月说：“我想留在北京。”
  赵父：“下车。”
  赵凌月：“爸，你听我说，我……”
  赵父：“我可以听你的解释，前提是你放弃你在北京的一切，道理爸不跟你多说，我也不想提旧事，”说着，他抬腕，又说：“我晚上八点还有个饭局，我再给你十分钟的思考时间，你跟不跟我回上海？”
  赵凌月抿紧唇。
  赵父不再看她，而是盯着手腕上的表，款式已经十分老旧，也不大值钱。
  但赵凌月知道那是妈妈和爸爸谈恋爱一个月后给爸爸送的手表。
  赵父一直戴着手腕上，从未换过。
  赵凌月说：“妈妈……”
  赵父猛地抬眼，喝道：“赵凌月！”
  她咬唇：“爸，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要留下来，这是我的梦想。”
  赵父盯着她，面若冰霜，冷道：“下车。”
  “爸……”
  “不要喊我爸。”
  “爸爸……”
  赵凌月想去拉住赵父的手臂，然而赵父比她还要快一步，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让赵凌月扑了个空，他不再开口，也不再看赵凌月，而是重重地把车门一甩，直接往机场的出发层走去。
  小张苦口婆心地说：“大小姐，赵总真的真的非常担心你，今天本来有两个会议的，但是赵总都取消掉了，还立马让公司的公关团队维护你的声誉，亲自飞来了北京。
  赵总真的挺不容易的。
  赵总也很好说话，只有花滑才是他的禁忌，大小姐您要是想干点别的，赵总二话不说肯定支持你，而且你也知道为什么赵总对花滑避讳如深，赵总一片苦心，大小姐您理解一下吧。”
  小张说的，赵凌月都明白，只是……
  她无声地摇摇头，说：“张哥，我爸工作忙，平时生活作息都不太注意，麻烦你多注意一点，如果有什么事情立即给我电话。”
  说完，她下了车。
  她也没有离开机场，而是在机场里找了个能坐的咖啡店，用手机编辑了一大段有关花滑和梦想的肺腑之言发给了赵父。
  发完后，她等了十分钟。
  赵父并没有回复。
  赵凌月又发了一句……爸，我等你回我。
  赵父还是没有回复。
  而此时，赵凌月接到了糖糖的微信。
  ……
  糖糖：你家的公关团队很牛叉啊，短短几个小时，微博里的舆论画风就变了，都在抨击八卦博主。
  而且岳斌也真的很厚道，出来澄清了！还承认是给你编舞！是相中你得天独厚的花滑天赋，并且表示很期待你的比赛首秀。
  赵凌月：你的重点向来都不是这些。
  糖糖：emmmm……还是我家小妖精最理解我！
  糖糖：我其实觉得我是来吃狗粮加吃瓜的，那……那啥……你看下热搜，你家席小朋友上热搜了。
  ……
  赵凌月微微一怔。
  她打开微博，几乎是第一眼就见到了和席嘉树有关的热搜。
  #席小天使拉黑八卦局长#
  她点进去。
  第一条就是席嘉树转发八卦局长的爆料微博。
  @席嘉树：造谣，拉黑。
  非常简短的四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因着巨大的流量，令评论底下的风向再度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