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火2
作者:宋墨归    更新:2022-02-09 15:21
  撒火2
  许梁宜没想过今天陆怀洲会来找她,而且又大剌剌地将车停在他们报社门口。
  他鸣第一声笛的时候,她本来并不打算理他,但他又鸣了一声笛。
  许梁宜回头看了看他,走过去。
  陆怀洲骨节分明的长指将嘴上的烟夹下来,呼了口,懒懒侧脸,唇角轻扯,若无其事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浅淡,玩世不恭,又痞里痞气,似乎忘了昨晚的不愉快,没把她提分手这个事放在心上。
  许梁宜没说话,她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男人嘴角扯着的弧度深了分。
  他将许梁宜的手抓过来,匪徒一样地笑:“消气了?”
  许梁宜平静地挣脱开,看了眼外面,道:“去吃火锅吧,附近有家电台巷。”
  陆怀洲盯了会空掉的那只手,他没应许梁宜,另一只手夹着的烟递回嘴边,他呼了两口,冷阖了下眼皮,才懒懒地把手搭到方向盘上,发动了车。
  *
  深蓝色保时捷的车尾逐渐远了,林乐佳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那车里的男人她虽然不认识,可他满身的矜贵,还有那目空一切的懒慢,稍看一眼,就知道他肯定非富即贵,他身上还有一种锋利的冷。
  林乐佳忽然想起周欣今天中午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我看啊,应该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林乐佳:“……”
  *
  过了好一会,陆怀洲才出声,嗓音微冷:“指路。”
  许梁宜道:“前面右拐,大概五百米。”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进入火锅店。
  以前去哪吃饭,都是许梁宜负责点菜,这次也是,陆怀洲喜欢下火锅的菜她几乎都知道,她点完后,把ipad朝陆怀洲递,“看还有没有要吃的。”
  陆怀洲没接,道:“懒得看,你点就行了。”
  许梁宜便按确定了。
  许梁宜道:“你帮我看一下包,我去调蘸碟。”
  陆怀洲没回应他,许梁宜当他听见了,起身离开座位。
  很快许梁宜端着两个蘸碟回来。
  一个是简单的芝麻酱,一个是香辣酱油碟。
  许梁宜把芝麻酱放到陆怀洲面前,而后端着自己的香辣酱油碟在他对面坐下。
  许梁宜点的鸳鸯锅,一边西红柿汤,一边麻辣牛油汤,很快服务员就将锅底端过来。
  许梁宜问:“想喝碗西红柿汤吗?”
  以往两个人来吃火锅,陆怀洲有放菜前先喝完汤的习惯。
  这次也是一样。
  他嗯了声。
  许梁宜便给他盛了碗。
  对于她这样的服务周到和贴心,陆怀洲似乎早已习惯,不足为奇,等许梁宜给他盛好汤,他懒慢地舀了一口,送到嘴边。
  不久后,他们点的菜被服务员送过来。
  两个人吃火锅的时候很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
  他们来的这家环境不错,并不喧闹,环境整洁,空调开得正正好,吹着空调吃火锅,勉强有点初秋吃火锅的真实感。
  不知道过去多久,许梁宜先停了筷。
  她胃口不大,通常都是先吃完的那个人。
  陆怀洲今天的胃口似乎不怎么样,许梁宜停筷不久,他也停了筷。
  许梁宜递了张纸巾给他。
  陆怀洲接过。
  许梁宜在这个时候开口,“陆怀洲,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一起吃火锅,也是最后一次帮你调蘸碟,”
  陆怀洲本来想抽根烟,听到她这一句,抬起眼皮。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还有最后一次帮你盛汤。”
  陆怀洲看着她。
  许梁宜继续道:“你以后不要来我报社门口找我了,当然了,也不要去学校找我,我想你以后应该也不会了,我昨晚是认真的,我的的确确是想跟你分手,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在耍性子,昨晚你也答应了。”
  “或许我昨晚说得还不够清楚,所以现在再跟你复述一遍。”
  陆怀洲耐心地听她说完,倏地笑了,眼底玩味地看着她:“那你今天还跟我一起吃饭做什么?”
  语气里有嘲弄。
  许梁宜清丽的脸上,还是原来的情绪,如同轻风吹过,在湖面刮起的浅波,声音平和:“你终归是我的恩人,不可能分手就翻脸吧?
  这一顿,就当作散伙饭吧。”
  “散伙饭?”
  陆怀洲嗤了声,他敲出根雪茄,点燃,白雾从他嘴中缭绕出来,身上的痞气更显,眼底的狂妄和不屑似乎比四年前更盛。
  他唇角顽劣地扯着,瞭起眼皮看对面的人,笑着:“许梁宜,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耐心有限,”
  “我不会一直等你。”
  他声音裹了铁片,懒傲地,又冷沉地脱口最后一句,“过了今天,我可不会再奉陪了。”
  许梁宜道:“那样最好,我也不想浪费你的事情。”
  她点开手机看了下时间,道:“既然我们都说明白了,火锅也吃完了,那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了,云锦湾没有多少我的东西,就是一些衣服鞋子,那些都是你给我买的,我就不去拿了,如果你看着碍眼,就都扔了吧。”
  许梁宜起身的时候,拿了一颗桌上的薄荷糖。
  她离开前,礼貌地对男人说了一句:“陆怀洲,再见。”
  *
  等人走远了,陆怀洲掸了掸烟灰,唇角勾起一丝漠然的嘲讽。
  人都走了,他自然不会像个傻逼一样坐在这,招手喊来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道:“先生,你女朋友已经接过帐了。”
  陆怀洲痞烈的脸多出几分冷戾,内心嗤了一声。
  女朋友?
  现在是前女友了。
  *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明城的春天似乎没有尾巴,仿佛要迅速地进入了夏天,只有晚上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初夏,许梁宜结束了一段令自己刻骨铭心的感情,也离开了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或许她觉得还是太简单,于微凉的夜晚里独步了会,她决定,第二天去剪头发吧。
  她其实不太喜欢长发,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散下来很热,而且不管春夏秋冬,陆怀洲这个人只喜欢看她长发飘飘的样子。
  她在他面前,每次只要是扎着头发的,他都会把她的发圈扯掉。
  他总喜欢用手指插.进她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
  也喜欢用手指卷起她的头发把玩。
  现在,终于可以把这一头长发剪掉了。
  *
  这几天是学院毕业论文要定稿的时间,许梁宜虽然早修改好,可今天她回宿舍后又检查了一遍。
  第二天是周六,许梁宜起床后,把修改好的毕业论文最终稿发给导师,准备出门去食堂吃饭,再去理发店。
  桌上的手机突然振了下,她的室友聂桉桉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聂桉桉:【一一,在学校吗?
  】
  许梁宜回复:【在。
  】
  聂桉桉:【我也在学校,来见导师,他说我的毕业论文还有点问题,让我来学校找他当面聊聊。
  】
  许梁宜道:【怎么样,最后通过了吗?
  】
  聂桉桉:【呜,还没有!还有个地方要改,不过是一小块内容,他让我改好了发给他看就行,改了那个地方,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
  许梁宜道:【感觉你的导师比我的要严格。
  】
  聂桉桉:【对啊,烦死了!】
  过了会,聂桉桉道:【一一,中午有约吗?
  可以陪我吃一下学校食堂吗?
  】
  许梁宜中午没约,正好她也有去食堂吃饭这个打算,回道:【可以】
  *
  许梁宜跟聂桉桉,有快两个月没见过面了。
  聂桉桉是明城本地人,大四没课后,她基本很少来学校,都是住家里,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跟许梁宜的关系,也没有很近。
  因为聂桉桉是小公主的性格,身体娇贵,人也娇贵,受不得一点委屈,而许梁宜也是非常有楞角的人,她的性格与外表完全不搭,脾气不好,说话也直,看不惯不会忍,也不怎么开朗,没有方沁那么好相处,跟了陆怀洲后,又没有天天住学校,聂桉桉没课也是回家,所以两个人虽然做了四年的室友,一起相处的时间严格加起来,其实并不算多。
  所以两个人之间,算是只有“室友”情。
  不过中间有过多少小摩擦和不快,能分到一个寝室也是缘分,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挺开心。
  “这可能是我在明大最后一顿饭了。”
  聂桉桉扒拉着盘里的西红柿炒鸡蛋,说道。
  许梁宜道:“你不是要考本校的研吗?”
  聂桉桉道:“不考了,我妈想让我出国。”
  许梁宜噢了声。
  聂桉桉:“一一,你在明城日报社的实习怎么样啊?
  累吗?”
  许梁宜道:“就那样呗。”
  聂桉桉道:“你们总编凶吗,是不是天天催稿?”
  许梁宜道:“凶,很凶。”
  “啊?”
  一顿饭在许梁宜吐槽完自己报社总编,聂桉桉再吐槽下她的毕设导师中,慢悠悠结束。
  快要毕业的两个人,都释怀了曾经不成熟的自己与对方磕磕碰碰出来的小不快,聂桉桉还忆起了当年她军训中暑晕倒,许梁宜威武地将她背了两条街,背去医务室的壮举。
  对她又说了声谢谢。
  吃完中饭从食堂出来,许梁宜道:“我跟你一块去地铁站吧。”
  聂桉桉道:“你要出去玩?”
  许梁宜道:“没,我想去理发店。”
  明大校内也有理发店,但口碑不大好,所以许梁宜想去校外找一家。
  聂桉桉愣了下,笑:“好巧,我也正准备回家前,去躺理发店来着。”
  许梁宜道:“一起?”
  聂桉桉道:“好啊!”
  两个人一拍即合,就一起出了明大校门,坐地铁去找理发店。
  *
  她们离开地铁站,朝理发店走的时候,天气骤变,飞来两片乌云,突然下起了雨,两个人跑到一个屋檐下面躲雨。
  雨渐渐变大。
  聂桉桉吐槽道:“老天爷是失恋了吗,怎么突然下雨?
  !”
  许梁宜忍不住看她一眼。
  实在是“失恋”这两个字,抓人神经。
  聂桉桉道:“好烦啊,不能等我们到理发店再下嘛!”
  许梁宜道:“这雨来得快,去的应该也快,等等吧。”
  她这句话没应验,十分钟过去了雨也没停。
  聂桉桉道:“这雨不会下到天黑吧?”
  许梁宜道:“我们冲出去?
  反正理发店就在对面不远。”
  聂桉桉嘟嘴:“不要。”
  许梁宜道:“那继续等着。”
  因为这场雨,聂桉桉心生烦躁,过一会就要抱怨一下,突然,她声色里的闷意被激动代替。
  “一一,那好像是陆怀洲!”
  这个名字拉了下许梁宜的神经。
  “哪?”
  她淡淡问。
  “那啊,对面!就是他!”
  聂桉桉道。
  许梁宜看过去,对面那条路,一辆白色迈巴赫正停在那等红绿灯。
  她看过去时,目光不偏不倚,和坐在后座的男人对在一起。
  他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神色很淡。
  他先挪开了目光。
  没过多久,绿灯亮起,迈巴赫径直离开,很快投进雨幕中,再也看不见。
  *
  两分钟前。
  车内,似乎是司机老李先看见对面躲在屋檐下的女孩。
  女孩白色T恤,破洞牛仔裤,长发披肩,美艳的小脸看起来温温柔柔,手上提着一个小包。
  她那么娇小纤瘦,仿佛所有阻挡住她去路的雨珠都成了罪人。
  老李道:“少爷,许小姐在那。”
  陆怀洲没反应,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投到外面。
  老李道:“我这就转个弯去接许小姐。”
  陆怀洲收回目光,声音沉冷,又绝情,“不用。”
  老李愣在那,“少爷,那是许小姐啊。”
  陆怀洲嗓音浸了痞,“要我把话说第二遍?”
  老李自然不敢不听陆怀洲的,这时候绿灯正好亮起,他只能把车开走了。
  *
  又过了一段时间,雨总算停了。
  许梁宜和聂桉桉踩着湿哒哒的地面往理发店走。
  “听说陆怀洲女朋友也是我们明大的。”
  聂桉桉的话匣子还跟陆怀洲有关。
  她并不知道许梁宜跟陆怀洲谈恋爱的事。
  许梁宜道:“是吗?”
  声音很平静,也有一些冷淡。
  聂桉桉道:“我听我一个朋友说的,她有个朋友的朋友,认识陆怀洲一个朋友的朋友。”
  “……”
  聂桉桉道:“我那个朋友说,陆怀洲不喜欢别人议论他女朋友,所以捂得很紧,只有跟他关系好的哥们才知道她女朋友叫啥名,所以学校论坛都搜不到的。”
  “我那个朋友说,他女朋友长得贼好看,身材也特别好,还是一个学霸,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系的。”
  许梁宜也没打断她,任她小嘴叭叭地说,偶尔回应一两句,或者选择沉默,快要到理发店的时候,聂桉桉终于有一丝丝发现许梁宜对她变得冷淡了。
  “一一,你变得好安静啊。”
  聂桉桉道。
  许梁宜道:“是你一直说陆怀洲,我对这个人不感兴趣。”
  聂桉桉嘟了下嘴,“那你早说嘛。”
  许梁宜道:“我之前打断过你,但你说得太投入。”
  “……”
  “好吧。”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理发店。
  *
  几分钟后,理发店里,发廊小哥面对许梁宜那一头黑绸绸的,又细软柔亮的长发,脸色迟疑。
  过去了好久,他如何也下不去剪刀。
  “美女,真要剪了啊,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发廊小哥问。
  许梁宜道:“剪吧。”
  发廊小哥吞了下口水。
  旁边正包着头套染发的聂桉桉转过头,“一一,你为什么突然要剪头发啊?
  而且要剪那么多。”
  许梁宜的回答很简单,她道:“夏天了。”
  “……”
  这个理由,好像挺对?
  聂桉桉无法反驳。
  “可这个头发你好像留得挺久了。”
  聂桉桉忍不住说。
  是挺久了,快有四年。
  上一个理由可能太敷衍,许梁宜这次稍微认真地答了一个:“要毕业了,该剪头发了。”
  “……”
  聂桉桉觉得这个理由,好像也挺对?
  她也是想着快毕业了,才来染个头发的。
  “那剪吧,帅哥,你别替她舍不得了,反正头发剪了还能再长出来的嘛。”
  聂桉桉便对犹豫不决满眼心疼许梁宜那一头乌发的发廊小哥劝道。
  许梁宜抬起眼皮,看了发廊小哥一眼,半开玩笑:“帅哥,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加钱?”
  发廊小哥:“……”
  “那我剪了啊,”发廊小哥终于不再犹豫,他道:“剪到齐肩对吧?”
  许梁宜嗯了声。
  半分钟后,许梁宜耳边听见一声“咔嚓”,她只是轻颤了下眼皮,继续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头发很厚,发廊小哥一只手都握不完,且他动作远没有平时的麻利,剪得小心翼翼,剪了一个多小时才剪完。
  许梁宜脖子上系着的布,刚被发廊小哥解下来,许梁宜听见一道声音:“那是小梁宜吧?”
  是道纯正的普通话发音,但又隐约带着一丝外国人才有的腔调。
  许梁宜通过身前的大镜子,目光捕捉到走进理发店的一个金发女郎。
  Adele.
  陆怀洲好友商湛的女朋友。
  此时商湛也跟在Adele后面,跟她一起走进理发店。
  Adele说了那一句后,商湛的目光也朝她投过来。
  “诶?
  就是她。”
  商湛笑。
  两个人就来到了她后面,都非常热情,尤其是Adele。
  “哦天了,小梁宜,你头发怎么变这么短了?
  !”
  Adele夸张地感叹。
  许梁宜道:“剪的。”
  Adele笑出声,“我当然知道是剪的啦,哦,你的头发好美,你也好美,剪了也还是很beautiful!”
  Adele虽然普通话纯正,但说话方式依旧改不了说一两句就要夹点英文单词的风格。
  商湛道:“诶?
  老陆呢,他没陪你一起?”
  许梁宜心想商湛应该还不知道她跟陆怀洲分手了的事情,她知道陆怀洲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所以这个事她懒得说,留给陆怀洲自己开口,就只简单回了一个字:“没。”
  商湛:“你一个人?”
  许梁宜道:“还有我室友。”
  “嗨,帅哥。”
  聂桉桉主动打招呼。
  “你就是小梁宜那个室友啊,你好你好。”
  商湛自来熟,跟谁都能搭上话。
  这时候Adele对许梁宜道:“小梁宜,你这个样子太美了,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那天在会所聚会,她了解到,Adele是个汉语言博士,父母都是研究中国文化的,她自己就是个汉迷,对中国的汉服,旗袍,火锅,一切,包括美女,都很感兴趣。
  所以许梁宜能理解她为什么想拍下她一张照片,这也是很简单的小事,虽然她跟陆怀洲分手了,商湛和Adele是独立的个体,她不用因为陆怀洲而刻意疏远他们,许梁宜道:“可以。”
  Adele就退远了点,举着手机对她拍了张。
  “小梁宜,转过去,还想拍张你的背影!”
  Adele很直接,没有国人那么含蓄,想什么就说什么。
  许梁宜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洋娃娃。
  不过她没拒绝,依她的意转过了身去。
  就这样,她的背影也进了Adele手机的相册,Adele还跑过来跟她拍了一张合照。
  寒暄结束,照也拍完了,商湛道:“不打扰你了小许宜,我带Adele去烫个头发。”
  许梁宜嗯了声。
  商湛和Adele去了他们斜对面,聂桉桉凑过来,“一一,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的朋友?”
  许梁宜道:“不是。”
  “嗯?
  我还以为……”
  许梁宜道:“我前男友的朋友。”
  聂桉桉:……?
  *
  周一早晨,御兴港某幢别墅里。
  陆怀洲喝了几口碗里的扇贝粥,浓眉蹙起,他落下手里的勺,声线冷沉:“这粥谁煮的。”
  一个保姆道:“先生,是黄阿姨。”
  陆怀洲没有下文,似乎只是问一问,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碗粥他喝得不满意。
  桌上的早餐陆怀洲终是没吃几口,他起了身,扣着袖子上的扣子往外走。
  “去公司吗?”
  他来到车前,候在车门边的司机对他问。
  陆怀洲淡嗯了声。
  他刚要上车,看见黄阿姨跑过来。
  这个黄阿姨也是服务了他很多年的老人了,陆怀洲便留了两分耐心,“什么事?”
  黄阿姨道:“先生,你怎么早餐只吃那么点啊?”
  陆怀洲道:“没胃口。”
  黄阿姨道:“是我做的不和你的胃口吧?”
  陆怀洲没应她。
  黄阿姨继续道:“先生,我做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跟杨小琴比的,先生如果以后要长期在御兴港住下,可以让杨小琴跟您一起搬过来呀。”
  黄阿姨口中的杨小琴,就是杨阿姨。
  杨阿姨还留在云锦湾。
  ……
  陆怀洲想起刚和许梁宜认识那会儿。
  那时候许梁宜的父亲病情恶化,她每天的胃口都很差,他带她去吃什么山珍海味,都不见她多咽下几颗米饭,整个人比他刚认识她那会,瘦了不少,抱起来没多少肉,都是骨头。
  但是他把她带去云锦湾那天,杨阿姨只是给她炒了几盘家常菜,她下了足足三大碗米饭。
  自那天后,杨阿姨就被他留在了云锦湾。
  ……
  “不用。”
  陆怀洲冷淡地道完这声,上了车。
  *
  这天,陆怀洲和几个朋友在崎角场这块高尔夫球场打球,嫩绿的草地置身在一片金黄的阳光下,草尖儿偶尔被暖风拂过,可爱地弯起来。
  商湛和他的女朋友姗姗来迟。
  他来的时候就扫了眼,然后道:“诶老陆,你怎么没带小梁宜来?”
  陆怀洲没说话。
  有个哥们偏头看陆怀洲一眼,笑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了,我估摸着啊,老陆是被人家小梁宜甩了。”
  这一群人,都是明城顶层圈子里的纨绔子弟,很多人谈恋爱都不长情,换女人如换衣服,哪家屋里都有点金矿,每天游戏人间,谈笑风生,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对于他们来说,还有更新鲜的玩意儿,只有陆怀洲,每次聚会带的女伴,都只是那一个人。
  坚持了四年。
  也有人很羡慕他,因为他女朋友是神颜,人间尤物那种,一个顶十个网红,五个女明星,两个超模。
  这几天陆怀洲气压很低,问到小梁宜他就懒得搭理,都是情场高手,一猜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商湛道:“是吗老陆,你真被小梁宜甩了?”
  陆怀洲砸了一杆下去,一击即中,圆圆的白色小球,听话地滚进了洞里,男人冷懒地道:“吵架而已。”
  Adele道:“你们吵架了?
  快不得小梁宜气得去剪头发!”
  陆怀洲:?
  商湛:“……”
  “什么剪头发?”
  男人握着手里的球杆问。
  Adele不仅心直口快,还不会看人脸色,也没注意到商湛在跟她使眼神,她掏出手机,快速找出许梁宜的照片,凑到陆怀洲面前,“你看啊。”
  男人长睫垂下。
  手机里,女孩白色T恤,破洞牛仔裤,皮肤白得发光,娇娇小小,脖颈细长,哪哪都极美。
  而她原本的一头长到腰间的乌发,变成了齐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