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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衾久    更新:2022-02-09 09:54
  这场直播在微博掀起轩然大波。
  居高不下的热搜,硬是将#乔柏遥现身陆清和追悼会#以及#乔柏遥陈蔓衣恋情#压了又压。
  乔柏遥的事业粉自然不乐意,加上舆论的刻意引导,让他们早在心里认定“知南将会是乔柏遥事业最大的绊脚石”。
  对付这种强大的潜在危机,就得从一开始压制住他的气焰。于是,双方人马厮杀不断,明枪暗箭层出不穷。
  【呜呜我家哥哥也太帅了!那些说“丑逼见不得人”的某某粉丝打脸不?】
  【笑死,这年头什么颜都可以拉出来尬吹了吗?理智点,明星直播都是有滤镜的好吗?磨皮,打光,瘦脸,再给你五官拉得立体点,还能是丑逼吗?】
  【你家滤镜牛逼到能把八戒变成二郎神啊?(摊手.jpg)我敢打包票,我家哥哥是一点美颜没开,这线条多自然流畅,哪是那老男人能比的!某某粉,有时间在这里跳脚,不如多赚点钱给你家老男人多买几张面膜敷敷脸,再送他去做做医美,争取把鱼尾纹给熨平。】
  这边火药味十足,另一边女友粉老婆粉哀嚎阵阵。
  【缪斯都来了,哥哥是真有喜欢的人了(笑不出来.jpg)】
  也有粉丝自我安慰:【没准就是对着缪斯画像唱的呢。(只要我不承认,哥哥永远是我的)】
  傅则林看到直播热搜已经是下飞机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江开,不确定地求证道:“你俩真没在谈恋爱?”
  江开的缪斯女神是谁,别人不知道,他还能装睁眼瞎吗?
  “没有。”江开打开监控,言简意赅地回。
  这间私人工作室是江老爷子送给江开的成人礼,享有各类顶级器材设备。不光如此,为了给他一个优越的创作环境,江老爷子特地选在清幽的梵岚山顶。
  巨大的落地窗外,苍虬树木间云烟缭绕,阑珊灯火影影绰绰,从俗世气息中抽离出来,一派春和景明。
  傅则林不信,“那你这直播怎么回事?当着这么多人面,提什么缪斯?”
  他的顾虑,江开很清楚。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的身上不允许出现一个污点,恋情曝光更是死罪。
  可关他什么事?
  “我不走流量。”
  等监控里的人走出别墅,融于夜色后,江开才收回视线,打开落地灯,靠在沙发上,不疾不徐地点上一支烟,顿了下,又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而且我跟他们在微博说过,一有结果,就会告诉他们。”
  他说得隐晦,导致傅则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江开退出通话界面,登陆微博把截图甩给他。
  还特别画了两个圆,圈出的是他和粉丝间的对话。
  【我记得哥哥说过有喜欢的人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嗯。】
  【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在看到这臭小子的回复后,傅则林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江开一锤定音:“我不能言而无信。”
  “……”
  傅则林好气又好笑,还真是什么理都让他说了。
  离开别墅,盛盏清让司机把她送到朝露酒吧。
  距离演出还有一段时间,她直接去了休息室,乐队那几人都在。
  她拖了张椅子坐到阿利对面,用鸡毛掸子戳了戳他手臂,“对我唱首情歌。”
  阿利有些懵,下意识摆出黄花大闺男的防卫姿态,“盏姐你想干什么?我对你没感觉,强扭的瓜真不甜啊。”
  “给你脸了?”盛盏清手撑在鸡毛掸子上,二郎腿翘起,“不是想要我给你点评一下你的演唱实力,趁我现在闲,赶紧的,还有,给我唱得有感情点。”
  阿利想起这件事,立刻端正态度,虚心向她讨教。
  说实话,他的歌唱得算不错,情绪、音准都在及格线之上,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时,盛盏清心里平静的像冰封已久的湖,毫无波澜。
  空气静下来,她不由回忆起江开那句“在看我的缪斯”,以及他唱《大千世界》时清湛的声线和玦月般透亮的瞳仁。
  她心里的冰河在这一瞬间消融,泛滥成灾。
  真……见鬼了。
  -
  半个月后,《原创者》正式开始录制。这季选手共邀请了三十人,通过导师给出的主题,限时创作。表演结束后,由四位导师和现场观众打分,汇总成绩由高到低排列,末尾将被淘汰出局。
  盛盏清在看到陈慕华这个名字后,不由一怔。
  陈慕华这三个字不仅在华语乐坛如雷贯耳,在国外音乐人心里也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早年拿下国际古典音乐奖ICMA的终生成就奖,之后转型成为音乐制作人,但不知道为何,没多久他便宣布暂退娱乐圈。
  江湖上虽不见他的身影,但处处都有他的传说,即便过去二十余年,圈里不管是谁,都得尊他一声陈先生。
  一个沉寂多年的大佬级人物,突然来参加这种综艺节目,怎么看都匪夷所思。
  盛盏清出生那年,正好是陈慕华退圈的时候,她虽没有机会见到他,但强者总是能让人心生敬意。她亦免不了俗。
  她压下内心的狂喜,“确定了吗?”
  “都官宣了还能骗你不成?”傅则林说,“但有消息说,陈慕华先生将不参与现场录制,节目组会在录制途中与他连线。简单来说,你见不到他。”
  这一盆冷水把盛盏清滚烫的心浇熄,但一想到自己的偶像即将复出,死灰瞬间复燃。
  第一期不做淘汰环节,主题“童话”由陈慕华给出,表演后导师选人,一旦选手被多选,他将拥有反选权利,无人选择,将在最后被动进行调剂,每位导师手中分别有十个名额。作为特邀导师,陈慕华拥有从另外三位导师中抢人的权力。
  得知主题确定的消息后,江开像被人摁下表情解封键,笑意藏不住,不可遏制地往外蔓延。
  盛盏清睨了他一眼,纳闷道:“这主题就这么合你心意?”
  他声线里也掩不下雀跃,“我们第一首合唱的歌曲,盏清姐还记得吗?”
  看她这样子是不记得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江开还是止不住失望。
  他声音慢慢淡下来,“四年前4月23号那场商演,我和你一起唱了《童话》。”
  盛盏清愣了下。
  阿姐离开后的那半年里,她确实参加过几场商演。流水线的工作,台下零零散散的路人,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像应付任务那般,一经结束便抛之脑后,唯独有一次,在互动环节,她和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合唱了一首情歌。
  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他在上台的第一句话是,“能借我用一下你的吉他吗?”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忘记了他的脸,却记得他搭在吉他上的修长手指,是如何缓慢而有力地撩拨起她心头的那根弦。
  她幻想过,如果她能像阿姐那样拥有属于自己的乐队,那他将会是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吉他手。
  歌酒会结束后,人群散得很快,她没能找到他,也没法问他,“你想和我组乐队吗?”
  时隔多年,她没料到当初的清朗少年会以这副模样,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错过只能说明在那个时候,他们缘分尚浅,现在再来追悔莫及毫无意义。
  盛盏清凝了凝神,决定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这次考核你有什么想法?”她避开他炽热的目光,转移话题。
  静了半晌,江开答非所问:“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眼尾扫过去,只见他双手交叉,自上而下脱去毛衣。
  锋利的喉结顺着脖颈而下,滑开的锁骨线条平直,肌理层层分明。
  而他带起的风里,含着清爽的薄荷味,冷不防擦过她的鼻尖。
  □□的,想干什么?
  江开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臂上,将她的注意力缓慢带了过去。
  她微滞后,将左臂贴过去。
  清瘦的手臂上,两片残翼紧紧缠绕,蝴蝶斩获新生,掠过凝白丰饶的土地,降落在血色浪漫中。
  “什么时候纹的?”盛盏清舔了舔唇。
  “前几天。”
  流动的时间被放得无限慢,男生的嗓音也被衬得缱绻清晰。
  “盏清姐,你不再是曼陀罗,而是我的半边翅膀,也是我的玫瑰。”江开摩挲着蝴蝶纹理,声音轻飘飘的,“我唯一的现实童话。”
  盛盏清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耳朵像被灌进一大片海洋,浪花拍打礁石,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巨响。
  随后一通电话把江开叫走,盛盏清狠狠地拍了几下双颊,试图把难言的波涛压制下去,“美色误人,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刺痛过后,是酥酥麻麻的痒意。
  像他的吻,拂过她的每一寸土地,替她支起了抵抗这场春日暴雨的坚硬盔甲,密不透风,却也不至于让她窒息。
  -
  录制当天,盛盏清作为工作人员,站到观众席最后一排。
  江开在第五个出场,灯光刹那黯了下去,只留下舞台正中间的一束白光,不差毫厘地兜住他颀长亭立的身形。
  他右半边脸上停栖着一只黑色残蝶,嘴角轻微泛红,似晕染开的鲜血。
  这是一种凌虐的美感,也是一种零落成泥碾作尘后的绝处逢生。
  ——只因残蝶还能展翅而飞。
  全场嘘唏。
  好的皮囊无疑是加分项,但对于歌手而言,却不是最大的加成。
  他歌声里传递出来的故事,才是最为致命的一击。
  “你是永不凋零的玫瑰
  于黑夜绽放开虚张声势的刺荆
  裹住我的躯体
  扎伤我的灵魂
  却在穷途末路之际
  赠予我海枯石烂般的静寂
  想变成蝴蝶
  卷起半边羽翼
  吻过你溃烂伤口”
  他的目光穿过从舞台上方浇下的如昼灯光,穿过冰冷的围栏,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稳稳投在一角。
  盛盏清心口一滞。
  她知道,他在看她。
  渐渐的,灯光晃花了她的眼,他手里的话筒仿佛化作捕虫网,不论距离有多远,杆子有多短,网有多稀疏,也能精准地将她捕获。
  一击即中。
  -
  这届《原创者》与以往不同,采用不修音模式,任何走音、破音等问题都会在第一时间反馈到听众耳朵里。这不仅考验选手的创作能力,也对他们的演唱水平提出更高要求。
  在前面几位选手相继出现不同的问题后,导师的期望值大大降低,但江开的出现,及时挽救了他们急转直下的热情。
  演唱结束没多久,现场响起不属于台上两位导师的声音。
  陈慕华问:“你的童话和大多数人理解的完全不一样,我能问问你这灵感是从何而来的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但盛盏清也没多想,注意力全落在江开身上。
  她看着江开的手一寸寸地抬起,修长指节搭在话筒上,“罗伯特·弗罗斯特《向着大地》中有这样一句话。”
  他顿了下,视线在空中辗转过后,不着痕迹地转向最后排的那个人。
  没人察觉到异样,只当他在回忆。
  不过片刻工夫,江开便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的玫瑰和他的半边翅膀。
  “当我年轻时,我渴望玫瑰花,尽管它有刺。”
  他抽回停驻的目光,缓慢说,“这就是我的成人现实童话,全部的灵感来源。”
  不像是只有二十出头的男生会有的感悟,其中一位导师调侃道:“你现在也还年轻。”
  江开毫不吝啬地肯定对方的说法,“所以,我还渴望着。”
  盛盏清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轻,还是胸腔的鼓动声太躁,她脑袋惛懵,辨不清南北,因而错过了他随即到来的那句话。
  “不管过去多久,也只会渴望这一朵玫瑰。”
  这期不设淘汰,自然也没有现场观众投票环节,主持人念完台本,直接跳入导师选人环节。
  虽然盛盏清对江开的实力心知肚明,但在场上的气氛渲染下,也难免变得局促,直到掌心渗出了密密匝匝的汗液,她才听到主持人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
  一盏——
  只有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