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了，说清楚。”
  沈芳秋知道她这个二姐自从嫁人之后便性情大变，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事情不是她哭几滴眼泪就能算了的。忙止了眼泪，将在山坳里和周氏的争执从头说了一遍。
  在沈云烟一贯的威压之下，她一句假话也未敢瞒。
  沈云烟并不是一个正真的的古人，所以骨子里并没有不能顶撞父母，不说父母之过这些教条。在她看来沈芳秋说周氏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最多就是场合有点不大好。害得周氏早产……
  她默了默，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说的，想了好半晌才道：“四妹她们几个的名字，等她们识字多了自己取一个就是。”
  沈芳秋不敢置信的看着沈云烟。
  这真的是她的二姐吗？居然没有说一句责怪她的话。
  “你真的觉得没有好名声，以后就没法嫁人了吗？”
  “还是你觉得嫁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沈云烟想让她们自己先想清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其实原本她是想将几个妹妹归拢在一起好好说上一说的。不过周氏今天刚生了孩子，另外几个年纪又还小，沈云烟便准备趁机先和沈芳秋好好说说。
  沈芳秋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沈云烟接二连三的问题砸晕了。她好半晌才道：“除了嫁人我们女子还能怎么办？”
  “名声对于我们女子而言，自然是顶顶重要的。”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依附于男人生活，以后能不能过上好的生活，便看她能不能嫁上一个好人家。
  “那你觉得嫁了人就一定能过的好吗？”沈云烟问道。
  想着好几个跟她玩的好的姐妹，嫁人之后都不如意，沈芳秋一时也茫然了。
  “可不嫁人能怎么办呢？”
  沈云烟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我也不是喊你不嫁人。我只是想你自己想一想，除了嫁人还可以怎么样生活。”
  “准确说来我的意思是，除了嫁一户好人家之外，你还又没有什么别的目标。比如说学一门本事，不用靠别人，就靠自己这门本事就能养活自己，过上好日子。”
  她看到沈芳秋满脸的不解与怨怪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天真了，居然想着来教她们自立自强。认真说起来，她们其实并不算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而她的想法，她们不一定理解。相反的，她们的想法，她也不一定能认同。
  沈芳秋确实不理解她的苦心，相反的心里还愤愤的。觉得她这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凭什么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却跟自己说嫁人不是唯一的路。想到今天被何家坏了名声，以后嫁个好人家无望，抱头痛哭起来。
  看到蹲在地上哭得像烂泥的人，沈云烟突然就没了兴致。她收起接下来打算说的话，转身出了房间。
  沈芳秋蹲在地上哭了一阵，突然有一张拧干了的热毛巾递到她面前。她止了哭抬起头来接过毛巾，发现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沈云烟，反而是去看周氏后折回来的沈四妮。
  “谢谢你三姐，但我其实并不怨娘……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们娘。再说了……她也不容易。”
  沈芳秋手上一顿，愕然的抬起头来，语气里全是不敢置信，“四妹你都听见了？”
  沈四妮微微点了点头。
  “你都听见了？”沈芳秋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沈四妮没再回答她的话，反而道：“没想到三姐还记得我们几个没名字的事，谢谢你。其实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关系，这村里叫狗蛋，叫二牛叫也辈子的人多的很，又不是只有我们姐妹几个。”
  “我觉得叫四妮挺好的，其实你一点都不用替我们觉得委屈。在我看来，只要能吃饱饭就好了。”
  沈芳秋面如火烧，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沈四妮。她想知道她是真的觉得叫什么都无所谓，还是看穿了她的真正想法。知道她是借由她们几个没有名字的事，来表达自己心里的不满。其实她们有没有名字，她私心里其实也像沈四妮自己说的一样，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关系，能吃饱饭，穿好衣才是硬道理。
  只不过因为天黑，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沈四妮不能看见她涨红的脸颊，同样的，她也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想的。
  “我觉得二姐说得挺对的。学一门本事，不用靠别人，就靠我们自己就能养活我们自己，过上好日子才是硬道理。”
  “我想好了，以后都不嫁人了，跟着二姐学本事过日子。”沈四妮也不管沈芳秋，一口气将她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沈芳秋被她的言论惊了片刻后反应过来，嘲讽道：“四妹你是现在年纪还小吧。要不要嫁人，等你年纪大了再说。”
  沈四妮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道：“就算要嫁人，我也要招上门女婿。”
  “反正如果没有二姐帮忙，我这条命说不定早不知到哪去了。她对我们的恩情，我一定会好好报答的。”她像有些气恼道：“三姐我劝你也好生想一想，不要让二姐寒了心。”
  “二姐能让我们住在这里，这么帮我们，完全是因为娘的关系。你以为没有娘……”她还会管我们吗？这话她没说，可沈芳秋又如何不明白。
  当初沈云烟帮她们从沈家分出来之后，虽然给了银钱给她们，可明显是一副与她们划清界限的样子。可后来雪灾的时候她到底心软又出手帮了她们。其实她早看出来了，后来她二姐之所以肯帮她们，全是因为她娘怀着身孕的缘故，她心里不忍才勉为其难的接下了她们一家子。如果不是因为周氏，就以她们以前那点淡薄的姐妹情份……
  其实早在住进来的时候她心里就看的明明白白。而且也看到了自己和她二姐之间的差距，知道她再不是沈家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两个响屁的沈二傻了。所以她才早早收起了她那些小心思与小聪明，努力的与她修复姐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