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以前来，沈芳秋就更愤恨，“所以你就任凭奶奶卖了大姐？卖完大姐又卖了二姐。如果不是后来二姐帮忙，让我们分家出来，你是不是还要由着奶奶卖了我？”
  “不是的……”周氏紧张的辩解道。可连她自己都知道这辩解苍白又无力，不说不能说服她女儿，就是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沈芳秋好像早就猜到她的反应了一般，颓然的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就知道，就知道……”
  周氏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急忙蹲下去抓着她的手问道：“三丫头，你怎么了？”她凑近女儿的身子，只听到沈芳秋在喃喃自语，不禁问道：“你知道什么？”
  沈芳秋哭道：“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们几个，你也像爹一样，一心只想要一个儿子。”
  “不是的，你们几个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我怎么会不在乎你们几个？”周氏着急的辩解道。
  沈芳秋惨笑一声，“你在乎我们？”
  “你要是真的在乎我们几个，你会任凭奶把大姐二姐妹卖了？你要是真的在乎我们，三妹、四妹她们会到现在连一个大名也没有？”
  “还不是因为你骨子里其实也嫌弃我们姐妹几个，觉得我们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而已，都是给别人养的，不是带把的儿子靠不住。”
  周氏额冒冷汗，却无可辩解。她不得不承认三女儿确实没有说错，虽说因为沈家压着，她不得不去地里干活，天天忙活得根本顾不上几个女儿。但不得不说，这和她自己的想法也有关系。
  其实有时候她也怨命运对她不公，为什么人家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偏偏她命苦，一个女儿接着一个女儿的生。
  起先的时候丈夫还安慰几句，后天除了叹气连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她记得生老三的时候，丈夫整整一个月没跟她说话。原本就对她颇多不满的婆母自此之后对她非打即骂，开口就骂她是个不中用的，给沈家生了一窝的女儿，苦了她儿子，要养那么多赔钱货。
  看到对她越来越冷的丈夫，对田地里越来越重的活计她不敢有半句怨言，甚至为了能哄好公婆丈夫，她更要卖力的干得最好。让她们知道，她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你看，她多会干活？
  家里几个嫂子哪个能比的上她？
  可是没用，后来她生老四又是一个闺女。
  全家人都当她是千古罪人。婆母更是不要命的磋磨她，除了地里的活计之外，有时候连家里的活也故意留着等她回来干。还话里话外要把孩子抱去丢掉。
  看着沉默的丈夫，她心里惶恐极了。深怕哪天下地回来孩子就被丢进了粪坑，就这样诚惶诚恐的过了几个月。孩子饱一顿饥一顿的，有时候跟着她在地里，有时候丢在家里无人照理也就这样活了下来。
  但这个孩子丈夫没再给取名，她也不敢央求他。她深恐一个不好惹恼了他，当真听婆母的话把孩子抱去丢掉。
  就这样渐渐又有了五丫头、六丫头、七丫头……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也有了她婆母一样的想法，觉得女儿都是没用的，只有儿子才是安家立命的根本。后来她地里的活计越来越多，干得腰都直不起来，她想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至于几个女儿过的什么日子，她也没有时间关心。
  大女儿被卖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至于二女儿，她喘着气道：“你二姐现在日子过的不是很好吗？”
  “虽然是卖给了谢家，可是这么好一个夫婿。人长的俊不说，对你二姐也好，不像你那死鬼老爹，就因为我连生了几胎丫头，就对像仇人一样，有时候几个月也不跟我说一句话。还是活都怪我，害得他在兄弟之间抬不起头来，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沈芳秋被周氏说起她爹来的表情给骇住了。
  原来她爹不光是愚孝啊！原来因为娘生了她们，所以她爹就像仇人一样对她娘吗？
  她心里乱糟糟的，然后……她惊恐的看着周氏，她这才发觉，她娘满脸都是汗水，身上衣服也湿透了。她顾不上再伤心谈不上谈得好婚事，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扶着周氏道：“娘，你怎么了？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周氏将心里的一腔怨愤喊了出来，已痛得说不出声来。
  沈芳秋抱着周氏哭喊了一阵，突然摸到她腿上湿哒哒的东西，举起手来一看，发现不光是有血，还有一种白色透明的东西黏在手上，她这下彻底慌了，拼命对周氏道歉道：“娘！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吓我啊！”
  “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没有怪你，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周氏倒在地上只一声接一声的呻吟，沈芳秋哭喊了一阵，想将她扶起来背回去求救，但周氏一个圆滚滚的肚子，根本没法趴在她身上不说，她发现浑身上下的力都被抽光了的周氏她也根本背不动。
  “娘，你等一下，我去找二姐来帮忙！”她发现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能把她娘背回去后，很快做出决定，往村里跑去。
  谢家一共总了五亩地的麦子，昨天谢大姐拖着几姐妹已经割了一部分，今天人多，又有马车帮忙，割完地里的麦穗完全不是问题。只不过麦子光收回来还不算完事，还得将麦穗上的麦粒打下来才成。
  谢家自己就有牛和碾子，院子里又有大片石板铺成的空地，麦穗也不用拉到打谷场，直接在院子用牛拉碾子把麦粒碾下来就成。
  沈云烟此时正在指挥着工人们将拉回来的麦穗都摆在院子里的石板地上，用马拉着碾子在麦穗上碾。大家正忙得热火朝天，就看到沈芳秋一身是血，头发乱蓬蓬的跑回来，边跑边大叫道：“二姐，救命啊！二姐……”
  大家都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