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春在办公室里翘着脚吃冰棍。
  他现在已经换了宽敞明亮的转角办公室,坐上了人体工学老板椅，当初和好几个人挤在一间逼仄办公室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些都得益于一个人——
  “赵哥，看下热搜。”他的助理打来内线电话,语气毕恭毕敬。
  这几天没安排热搜啊……
  他叼着冰棍打开热搜列表，找了一圈，似乎没什么异常。
  不过，以赵晓春的经验,在一个个热门词条中间,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真正的凡尔赛大神#
  点进去，最顶部的视频是记者正在刚刚结束的高考考场外随机采访。
  在赵晓春刚准备把视频窗口关掉的时候,他在镜头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是他的心肝宝贝摇财树吗？！
  她刚刚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视频就非常贴心地配上了字母“考生宁馥”,看起来是已经经过电视台的剪辑了。
  然后赵晓春便听这姑娘非常淡定地表示，人生中还有许多重要的赛场。
  高考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啦。
  视频画面底部此刻非常应景地飘过一行字——
  “中国花样滑冰队女单选手：宁馥”。
  赵晓春在这条微博下面的热评里看到了非常贴切的形容——
  刚刚的我：这人好欠揍！俗话说得好,莫装13，装13遭雷劈！
  现在的我：呜呜呜小姐姐又漂亮心态又好，下次比赛一定拿第一！
  赵晓春看着话题后面跟着的那个黑红黑红的“沸”字,嘴角直抽抽。
  嗯，虽然已经完成了从娱乐圈到体育界的转变，但显然他带的运动员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艺人了——不不不,就连成熟的艺人都要羡慕她！
  没听说哪家艺人连宣发和策划都没有，考试结束就被随机抓来采访，两句话就给自己刷上热搜的。
  自带话题，自带搞笑，自带故事性，自带超凡脱俗的凡尔赛效果。
  都是热度，纯天然的。
  好家伙,有这个体质，买热搜的钱全省了好吗，动不动随便一个举手投足说不定还能制造惊喜！
  赵晓春吸溜了一口融化的冰棍，美滋滋地靠回椅背。
  他好喜欢会给经纪人制造“惊喜”的艺人哦。
  ***
  要不怎么说，人千万不能得意忘形呢。
  “宝贝疙瘩摇财树”带来惊吓的速度和惊喜基本保持了一致，而且比“惊喜”来的还突然。
  “你什么？！”赵晓春在发出他的第三遍疑问，不可置信地。
  宁馥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当然，她坐得很端正，没有翘脚，吃的也很健康，没有冰棍，只拿了一个绿油油的苹果在啃。
  想要运动生命尽可能地延长，她现在可是非常严格地要求自己了。
  ——我跳四周跳跳到骨裂，我练贝尔曼练到背伤，但我是个养生·好女孩！
  而面对亲亲经纪人虚弱的疑问，她非常亲切、非常温柔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我不愿意。”
  赵晓春快跳脚了。
  但对上宁馥的眼睛，他的音量还没出口就低了下去，“我是说……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
  他还想要说服宁馥，“只是纪录片拍摄，不会有很大的阵仗，不会妨碍你的训练，你……你就把他们当做一个新增的，在你训练和比赛时的场边摄像团队就行了！”
  导演许正帆显然对宁馥念念不忘。
  他提出拍摄一部只有三集的纪录片，展现这位花滑新秀的训练与生活，让那些一直在好奇她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创造了如此戏剧性的人生转折，甚至是，创造了奇迹的人们，得以窥见答案的一角。
  赵晓春本已经胸有成竹，——拍摄纪录片而已，本来就无伤大雅嘛！又不是让她放弃花滑去演戏！又不是让她在屏幕上欺骗观众或是炒作自己！纪录片本身就很贴近真实了，宁馥只需要做她自己！
  她本身就是一个可以预见的，行走的热搜制造器！
  赵晓春没想到宁馥会拒绝。
  现在，情绪严重挫败的经纪人准备揪着宁馥要个说法了。
  难不成你有镜头恐惧症？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心结，不愿意自己再出现在娱乐圈里？又或者你那两个教练——控制欲爆炸的坏东西，下了禁令不许你拍？
  赵晓春一边一叠声地问，一边给宁馥削她的第二个苹果。
  有机的，口感爽脆，汁水丰沛。
  削皮刀是从蜜薯小姐那要的。
  ——赵晓春本人办公室里从来没有这种生活气息浓厚的小东西，天知道他自己吃苹果的时候都是把皮随便在衣服上蹭一蹭就完事儿了。
  经纪人语气是气势汹汹，手上的动作倒是很连贯仔细，苹果皮削成长长的一条垂下来。
  “我没有什么故事要讲。”宁馥把手中的果核扔进垃圾桶，等着赵晓春给她递第二个。
  “我想讲的，我想要被看到的，我都已经展示了。”她道。
  赵晓春愣愣地看着她。
  宁馥轻轻地笑了，“我只是个运动员呀。”
  运动员的传奇注定要生长在赛场上。
  这也是她的私心。
  她只追求一件事，为她的祖国，征战赛场，拿到金牌。
  将奥林匹克至高的荣耀，献给她的爱人。
  赵晓春仍然一脸的茫然，最后把苹果往宁馥嘴里一搁，“得，我和许导去说。”
  他轻声道：“你不可能逃过闪光灯。”
  《VYZ》那篇名为《赤子之心》的文章之后，宁馥就没有再接受过采访。
  如果不是合同上要求兑现运动员的商业价值，宁馥的广告约里还欠着斐瑛腕表，赵晓春都要怀疑这姑娘能掐断自己所有的商务合约，真的泡在训练基地里不见人影。
  那日子和苦行僧没有任何区别，但可以想象，她会乐在其中。
  可怜的经纪人苦兮兮地放弃了脑海中宏伟的造星计划。
  现在他最重要、最紧急的任务——
  还是先防止他的“宝贝疙瘩”真下定决心跑去过苦行僧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