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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荣槿    更新:2022-02-0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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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轲推了推眼镜腿,镜片下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
  如果姜予漾真的有男朋友,两个人怎么会一前一后来苏镇?
  更何况,昨晚她跟陈蓉说自己工作很忙的时候,表情挺认真的,看样子确实没什么时间谈恋爱。
  排除了以上可能,那眼前的男人只能是姜予漾的追求者。
  “漾漾,你们……”
  “不是。”
  姜予漾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这句回答,相当于将他在人前的骄傲全部摧毁。
  曾经小心翼翼仰望的光芒,亲手终结在她手里。
  沈弋眼神一暗,肩膀微微塌下:“行,我不逼你。”
  宋轲脾气再好,被人追车这么玩儿了一遭,心情也挺差的。
  正欲跟沈弋交流几句,却听见姜予漾斩钉截铁地说:“调头吧。”
  既然沈弋铁心横在路中央不走,那还不如她往后退。
  宋轲确认了一遍自己没听错,居然听出来几分维护的意思。
  反正所谓的二人世界被不速之客打乱了,宋轲彻底放松下来,跟她还像从前大哥哥般的口吻交流着:“你们两看上去也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有什么恩怨么?”
  姜予漾大大方方承认说:“我的前男友。”
  宋柯瞥了眼后视镜,那辆黑色商务车还一直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一个车身位的距离。
  “你前男友还挺锲而不舍的。”
  宋轲淡笑,“我猜,你们在一起是他追的你?”
  毕竟姜予漾性子清冷,感觉能勾的住她的心的男人必定是霸道强势的性子。
  可惜这种猜测大错特错。
  沈弋对别人冷的像个冰山,别说高攀了,他连攀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其实,她当初跟沈弋之间在一起,没有谁追谁的说法,只是她先动的心,所以泥足深陷。
  姜予漾似笑非笑地不说话了,胸臆间泛起难以名状的心情。
  又回到镇上,处处一片岁月静好。
  家里只有淡淡的药香味,她细细闻了下,呢喃说:“是当归黄芪的味道。”
  宋轲夸赞她说:“你很灵。”
  一静下来,思绪就很容易放空。
  姜予漾坐在椅子上,扭头去看窗外,雨势转小,平直的青瓦石板上没有一辆车的影子。
  奇怪,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宋轲上楼工作了会儿,在室内就只穿了件高领毛衣,见她穿的单薄便问:“冷不冷?”
  姜予漾只是摇头,又觉得这样回答不大礼貌,补充说:“不冷。”
  尽管如此,宋轲还是给她倒了杯热水暖手:“你在京城生活的还习惯吗?”
  “一开始不习惯,后来慢慢熟悉就好了。”
  她说的是实话,唇边笑意浅浅。
  宋轲顿了几秒,皱起英气的眉:“姜予漾,别人有没有跟你讲过……”
  “嗯?”
  “你还忘不了他,眼神骗不了人。”
  宋轲眼神笃定,像是在道破什么难以言喻的秘密。
  姜予漾心跳骤然慢了一拍,若有所失。
  话音刚落,陈蓉收了伞进来,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身形高大,袖口边缘卷起。
  正是沈弋。
  即使被雨淋了一遭,全身上下也散发着贵不可言的气质。
  陈蓉满脸喜气洋洋:“今天还要多亏了这个小伙子,帮我搬了不少药材。”
  堂堂京城沈公子,居然也有这么纡尊降贵的时候?
  !
  宋轲接过陈蓉手里拎的菜:“妈,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厨房,留下了她跟沈弋的独处空间。
  司机在后头,进了屋,把沈弋的行李箱放下就走了。
  姜予漾有点尴尬,见他衣服还在滴水,建议道:“你要不然先去洗个澡?”
  沈弋:“你房间在哪儿?”
  “楼上左手边。”
  沈弋简单冲洗完,套上简单的卫衣黑裤出来了,少年气十足。
  头发扫至眉峰,眉峰下的那双桃花眼格外深邃。
  中午,陈蓉炒了几道应季的时蔬,还把过年的年货拿出来,真把沈弋当成家里的贵客了。
  姜予漾扒了口白饭,因为饭桌上沈弋的存在心不在焉的。
  陈蓉给她夹菜,念叨说:“你这孩子,怎么光吃白饭?”
  这种口吻真的很像之前妈妈会跟她说的话。
  盛情难却下,姜予漾耳朵都红了,支吾着说:“谢谢陈婶,够了……”
  她碗里的菜都快堆积成小山了。
  陈蓉热情地招待说:“小沈啊,你来旅游的话,就在我这儿住几天,反正也不忙。”
  “麻烦您了,能让在这儿歇脚几晚。”
  沈弋待人处事都有着刻进骨子里的家教,让他会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是温润如玉那一挂的。
  姜予漾刚咽下一口蔬菜,吃的有点急,一听这话,不小心呛到了,好半天都咳嗽不止。
  沈弋坐在她旁边,给她拍背顺气,手法娴熟的像在摸兔子的皮毛。
  出于礼貌,她小声道:“谢谢。”
  后知后觉才想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原本因为咳嗽红了的脸颊又红了一片。
  这人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吃完饭,陈蓉到楼上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光线敞亮,布局简单,环境还算干净。
  “陈婶,您费心了。”
  柴骏的妻子是苏镇本地人,陈婶知道沈弋是柴骏的朋友,“客气了,你算是我们家的贵客,好好招待都来不及。”
  晚上,姜予漾饭后去池塘边溜了一圈,心情放松了不少。
  似乎,没有雾霾的蓝天,下过雨后清新的空气,才让她找到熟悉的感觉,神经也不会总是紧绷着。
  她回来洗完澡后,换上一条睡裙,搁在床头的手机正好响铃。
  太久没接到谁的电话,姜予漾神思还恍惚了一瞬。
  她一看来电人的名字,唤道:“赵主编。”
  赵亚琳附和着笑意:“新年快乐啊漾漾,还在京城吗?”
  “不在,我回家乡了。”
  赵亚琳叹息一声:“是这样……本来还想让你帮我送过来一份资料的。”
  姜予漾:“那抱歉了,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赵亚琳难伺候是见第一面就感知的到的,全杂志社没人不怵她。
  跟Klaire或温图尔相比,这样的上司显然更难相处,脾气急架子大,绝不听多余的解释。
  好在姜予漾现在的工作跟她交集不多,只是听同事口中说,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她绝不强调,如果没有安排好,少不了一顿训斥。
  也有传闻说,她跟老公离婚的原因,也是因为自身性格的强势,搞得他老公外遇了一位洗浴城的年轻女孩。
  赵亚琳语气严肃道:“新刊的事情你年后得多费点心,一回来,我们的时尚慈善晚会得重新操办起来,时间不等人。”
  姜予漾应下后,拿着手机放空。
  不知怎的,姜予漾突然想起沈弋那晚上的劝导。
  他也是怕她工作上受委屈吧,所以才会故意问她这份工作是不是兼职做保姆。
  明明有些事情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可她现在还受制于赵亚琳,跟个小雏鸟似的,毫无反抗之力。
  一开始到京城只是觉得这座城灯火葳蕤,沿街风光大气磅礴,可随之而来的是跟苏镇天壤地别的物价,靠着努力也不能留下的残酷。
  姜予漾突然有些明白钟歆的苦恼,她离职不是逃避,只是一种个人选择。
  躺在床上,她有点没睡着,想着一墙之隔的那边是沈弋。
  他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会睡的惯这里的床呢?
  万籁俱寂,外头的鸟鸣更显环境清幽。
  姜予漾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下了楼。
  一楼没开灯,沈弋正敲着键盘,屏幕上是全英文的邮件。
  很多人以为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不用努力,什么东西都可以唾手可得。
  其实不然,姜予漾见过沈弋工作后的疲态,放在古代,也绝对不是爱美人抛弃江山的皇帝。
  等这个年过完,他得跟京城的一些领导吃顿饭,讨论的就是联系其他几家风投机构,集中力量扶持本市的部分高新产业。
  这几家风投机构里,沈弋手上的君联资本与朱明聪名下的易科资本名号都是相当当的。
  商场如战场,有些合作,是能拧成一股绳子,有些却注定暗潮涌动,局势不明。
  易科跟君联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上回洲星科技的事情,易科资本都还没找准时机报复回去,这回就要谈合作,估计朱明聪脸都要气绿了。
  姜予漾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缩的跟只鸵鸟似的。
  沈弋关了电脑,随意道:“出去走走?
  一个人不安全,我跟你一起。”
  她没吭声,任由沈弋跟自己同行。
  两人来到池塘边,冬日的湖水冰冰凉凉,远处的苍山影子影影绰绰,悉数随着小镇的灯火碎在波纹里。
  沈弋摇摇头,慢腾腾道:“姜予漾,你看男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她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见沈弋眉眼轻抬,眼神寒凉:“这是你来相亲的对象?”
  起先沈弋一直不愿意相信纪随之的猜测,但他一看到乔颂的朋友圈,周末都是安排的满满相亲局,之前也不是没拉过姜予漾陪她相亲。
  这样的想法让他陷入一轮又一轮的焦虑。
  下一秒,姜予漾矢口否认说:“我又不是来相亲的。”
  “宋轲是从小照顾过我的哥哥。”
  沈弋:“……”
  “小白眼狼,我不是照顾过你的哥哥?”
  他听见她的回答后,神情虽然冷着,可眼尾一扬,其中全是宠溺和纵容。
  姜予漾腹诽一句,说他是欺负过她的哥哥还差不多。
  风声渐急,她跟沈弋一起往回走,听见他淡声问:“年后工作忙么?”
  “还行。”
  姜予漾想把手揣进口袋里,才发现她这件外套是没有口袋的。
  相当于是揣了个寂寞。
  这一套动作都被沈弋收之眼底,他知道姜予漾怕冷,毫不客气地拉过她的双手,力道却是克制的轻柔。
  她只挣扎了一瞬,就被沈弋压制住了。
  他掀掀嘴唇:“手冻的跟个胡萝卜似的,会不好看。”
  那时候班上那么多同学,姜予漾总是把手藏进袖子里。
  因为学着做旗袍,手上难免受伤,一戳就是一个口子,寒冬腊月里更是容易长冻疮。
  肿起来的手确实像一根胡萝卜,不方便示人。
  来了京城这么些年,她的手因为保护的好,才慢慢恢复的细软修长。
  沈弋的大衣口袋里很暖和,他单手按在她两手上,温度不断传递着。
  到了屋内,他松开手,她自如地抽回去,心尖的那把火还是没能消下去。
  上楼梯时,姜予漾走在前面,听见沈弋喊了自己一声,便回过头。
  她站在比他高一个的台阶上,没想到就算这样还得仰头看他。
  沈弋看着她的眼眸,语气如同夜色温柔:“你什么时候要走?”
  “后天,回去忙新刊。”
  姜予漾回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放松的,没想到待了一天,就待不住了。
  苏镇位置偏僻,没什么娱乐场所,更别提什么消遣了。
  她虽然享受这里的静谧与简单,可心头的担子一直没消下去。
  真正要获得精神上的满足,不是到了桃花源就行的,得在心里开辟一处桃花源。
  默了半晌,沈弋说:“我跟你一起走。”
  姜予漾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因为喜欢,才肯花精力去了解一个人的过往。
  想回溯到彼此还没来得及参与的日子里,看看共度余生是什么样的光景。
  一年前,她跟沈弋在一起,自卑是大于爱恋的。
  可是现在,她居然觉得很踏实,像一只风筝,有了可以掌控的线。
  沈弋闻到了她身上的茉莉香,心神一荡:“让我送还是宋轲送?”
  姜予漾无奈道:“你乱吃什么醋?
  这样又没什么区别……”
  沈弋将她摁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气息炙热,鼻尖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让我送,可以让你提前享受到男朋友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