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作者:荣槿    更新:2022-02-03 19:45
  27
  ——
  天色骤亮,晨光撒在埃菲尔铁塔的塔尖。
  沈弋看着车窗外移动的风景,默了一瞬,低头擦拭着金边泛泛的眼镜。
  司机是他来这边雇的,将车停到了戴高乐机场旁,恭恭敬敬道:“沈总,有机会再见面。”
  沈弋淡淡笃定道:“不会了。”
  司机没反应过来:“沈总,您的意思是......?”
  沈弋架起眼镜,配合上裁剪合度的西装,不动声色道:“我会等到她回京城来。”
  姜予漾要开拓自己的事业,拼搏前程,他从来不反对,也尊重她的选择。
  如果现在是他能争取到的最终态度,他也认了。
  她想要的未来,他从前没意识到,但以后他未必给不了。
  飞机起飞的一瞬间,姜予漾刚刚被床头手机的闹钟闹醒。
  这样的生活让她想起来了高三的时候,也是如此,五点半的闹钟一响就起床了,她那时候是走读生,一起床就心无旁骛地完成各项学习任务。
  对着梳妆镜,她扎了个高马尾,未施粉黛的脸颊白净如雪。
  阳台上摆了几盆绿萝,每天都需要浇一浇水。
  阳光通透地盈满室内,姜予漾感觉脚踝上的扭伤好了许多,她挪着步子站到阳台上,微微昂头,看见城市上空飞过一架飞机,好似在对这个城市进行告别。
  ——
  这回还是坐的头等舱。
  他稍微进食了些,由于睡眠浅只能戴好眼罩耳塞,尽量避免万米高空来带的噪音影响。
  自从姜予漾离开他后,沈弋鲜少能熟睡,更别说做梦了。
  但在飞机飞行的途中,他一直被诡异的梦境拉着下坠。
  梦到了沈荨下葬的那天,少年的衬衫被雨水泡到发白,他长跪不起,肩胛骨起起伏伏地耸动着。
  各种声音在耳边萦绕——
  “车祸里身亡的那个女孩好像才十五岁啊,马上就上高中了。”
  “这么年轻啊,听说手里拿着礼盒,是在给谁送礼物的路上出意外的吧......”
  “沈荨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疤痕都因为取舍后的选择吧,真可怜。”
  有时候,活着的人背着负罪感,只能在一线天光里艰难前行。
  少女给他撑起一把伞,目光澄净,看向他的眼神比月色还要温柔。
  明明,她才是浑身万丈光芒的存在。
  她温言软语地问他:“你很难过吗?”
  少女接着将伞丢掉,她张开怀抱,笑容如春风,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抱一抱你,抱一抱就不难过了。”
  ......
  再睁眼,目之所及仍是熟悉的机舱,没有什么暴雨天,也没有要对他张开怀抱的姜予漾了。
  路过的空姐见他额间冷汗涔涔,贴心道:“先生,你需要纸巾吗?”
  他道着谢接过,再也没有睡意可言。
  京城的秋天天朗气清,微风不干不燥,吹拂着他的领口。
  司机早早等在机场处,问他是不是直接回泛海国际。
  那一双在眼镜下桃花眼情绪不明,他嘱咐说:“不用。”
  似乎又回到了两人没有在一起的生活。
  他名下房产不少,但始终没有一个长期定居的房子,做风投需要各个城市飞,就连在京城,他下榻最多的还是酒店。
  后来觉得有很多不便,干脆让小姑娘毕业后把东西全搬到他那儿,看着空落落的家里慢慢变得有生活气息。
  现在再回去,面对冰冷的家具,只会让心中的裂缝越开越大。
  沈弋声线冷冽:“先去公司。”
  君联资本谈下了与Inskin的合作很快在业内传开,目前最战战兢兢的还是洲星。
  沈弋快刀斩乱麻,撤出了所有有关洲星并购的资金流,就看易科要不要接盘洲星的烂摊子。
  不多时,盛评松说要到他公司聊聊,沈弋他应下后,让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到总裁办。
  他捏着紫砂壶壶把,往两人杯中倒入沏好的茶。
  “盛老师,请用。”
  “茶味不错。”
  盛评松眯了眯眼,老人家双鬓泛白,精神头仍健在:“听说你从洲星那边撤资了?”
  沈弋启唇说:“是。”
  “这么大一块肥肉,掉到竞争对手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是怎么想的?”
  盛评松抿了口茶水,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然而他并不搭腔:“盛老师喜欢书法,今天不妨一试这笔墨。”
  等盛评松离开后,沈弋才蘸了蘸墨水,手腕微抬,修长的指节捏着细长的毛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沈老爷子曾在他很小的时候教过他书法,说是一笔一划间写的看似随意,却最是需要用心。
  一气呵成写好了,上面只有四个字,“赶尽杀绝”。
  每个字尽是随性而写,连起来一起看又是锋芒毕露。
  同一天,易科刚一跟洲星接触,洲星就传来生产的医用器械抽检不达标的消息。
  易科迫于压力斩断联系,洲星彻底成为孤岛,这么大一家公司原地破产,数名员工失业,据说还有高管直接跳了楼。
  而沈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生意场上,又有谁的手是干净的呢?
  晚上,沈弋站在酒店顶楼的落地窗前,浴袍的带子松散系着,露出一片冷白的脖颈。
  摁下打火机,火焰被掌心拢着跃动。
  一根烟点燃,烟雾很快在眼前缭绕。
  很可笑,他现在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排遣思念。
  小姑娘不喜欢闻到烟味,每次都是皱着眉头用吴侬软语斥责他。
  有一次她居然还大着胆子夺过他刁过他含着的烟,猛吸了一口,脸皱成一团,咳嗽不止:“呛死了,有什么好吸的呀?”
  他起了顽劣的作弄心思,偏偏就着烟嘴吸了口,将烟草过肺,用唇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工作之际,他没什么重—欲的心思,可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会产生迷恋。
  不止是最后一刻极致的灭顶快乐,还有两个人在一起的合拍、舒服,都是旁人不可比拟的。
  烟蒂只剩下最后一截,堆积的烟灰差点掉落到浴袍上,他微微移开,凝望着璀璨的京城夜景,突然觉得烟草上瘾的感觉与她相比也不过如此。
  再回过神来,巴黎时装周开秀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到全网都是。
  姜予漾忙到脚不离地,恨不得二十四待在秀场和杂志社,每天不是在与各大品牌公关方联系就是待在格子间编辑报道。
  期间,有关国内明星在巴黎时装周看秀的搭配也上了不少热搜。
  尤其是温芙,看样子她买了不少水军,各大营销号转发了不少她看秀的精修图,还说她是受邀到第一排看秀的,场面和阵仗很大。
  结果号称不修图的外媒将拍摄的温芙的搭配发到了官网上,并犀利点评,这样的搭配毫无美感可言。
  离开了精修,温芙的生图看起来有些发胖,脸颊水肿,双眸无神,失去了很多灵动的光泽。
  微博上更是讨伐声一片。
  [温芙这脸是崩了吗?
  !女艺人的脸崩成这个样子,真的没眼看......]
  [演技不行,当个花瓶都不中用了。
  ]
  [粉丝别来洗地了,劝你们正主好好减肥吧。
  ]
  温芙的团队很快慌了,都知道脸是女艺人的本钱,赶紧发了一张之前留存在手的生图弥补。
  温芙工作室:[感谢大家对芙妹的关注哟,这次时装周看的特别开心,见到了很多好朋友,之后也会更加元气满满的鸭!]
  配的几张图里正好有陆朝野跟温芙的合影。
  本来之前温芙的团队就有炒作两人CP的嫌疑,陆朝野的粉丝很快出来声讨。
  [抱走陆朝野,我们家独自美丽。
  ]
  [只是偶然碰到,一起演过戏,打个招呼不过分吧?
  还请不要倒贴顶流哦。
  ]
  之前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请温芙滚出娱乐圈#再次被顶上话题页,据说由于口碑太差,之前温芙团队接触的一部玄幻IP大制作直接黄掉。
  时装周结束,杂志社总算迎来了短暂的休假。
  姜予漾随一行人去郊外野餐,这还是从小到大头一次。
  同事们带了很多面包和果酱,她则是用食盒装了点自己做的熟食。
  长卷发小姐姐一吃到就是惊奇的表情:“漾,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姜予漾小心翼翼地捧着另一个盒子:“我还自己烘焙了点小蛋糕,你要试试吗?”
  她上烘焙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都是自己做自己试吃,多做出来的成品没什么信心。
  “我可以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小蛋糕吗?”
  看着她的反应,姜予漾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感,她松了口气,觉得上烘焙课的钱没白交。
  野餐之后,许多人知道她手艺不错,纷纷上门来公寓做客,气氛其乐融融。
  姜予漾手把手教人包饺子,还教他们用筷子夹食物,饭桌上笑声一片。
  转眼间,香榭丽舍大街街道的梧桐树叶被寒风吹得凋落,树干上仅存几片孤零零的叶片。
  圣诞节前几周,《ICON》已经进入了休假状态,大街小巷都充满了为迎接圣诞节的到来而欢腾准备的氛围。
  陆朝野考完试,邀请她在圣诞夜那天出去兜风。
  两人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朋友,少年心性纯净,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姜予漾想了想,他这种性子能闯入娱乐圈,还得亏他小姨的身份,能够将他保护的很好。
  当晚,巴黎的街头非常热闹,处处都装饰了特别的圣诞灯饰,看起来明亮如昼。
  耳畔响彻着圣诞音乐会的狂欢,小孩子们则是围着高大的圣诞树唱着颂歌,活动后又交换了不少颜色缤纷的糖果。
  他们驻足在塞纳河畔,看着灯火倒映在平静无澜的水面,寒风吹拂起一圈圈涟漪。
  陆朝野穿了件长款风衣,围巾下摆随意搭在肩头,少年黑眸清润:“姐姐,给你变个魔术,但你要闭眼哦。”
  她慢慢闭眼,却总是控制不住笑意。
  跟陆朝野在一起,那些孩子气他一点都没少,将她带的都幼稚了许多。
  再睁眼,少年手心里捧着一堆烟花棒,各色各样的可供挑选。
  姜予漾突然想到也是这样一个冬夜,在京城的后院儿里,沈弋让她分一根烟花棒过去。
  “姐姐,发什么呆啊?”
  陆朝野拿出刚刚在摊位上买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递到她手里。
  烟花棒点燃到尽头,所有的回忆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姐姐,明年我就要回国了,你呢,怎么计划的?”
  少年到巴黎深造的时间是一年,意味着回国了,他仍是受万千粉丝追捧的顶流歌手,两人台上台下都毫无干系了。
  陆朝野来巴黎求学的这段时间,并没有放弃音乐,相反,经历沉淀后,他甚至出了一整首专辑,由粉丝打榜到国内外各大音乐平台排行第一。
  她将鼻子以下全埋入围巾里,喷薄出白茫茫的雾气:“我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予漾不愿意为某个人留或走,她只是姜予漾,不是谁的附庸。
  沿着河岸转完圈,时候已然不早,热闹还未消停。
  她跟陆朝野说了再见后独自往公寓方向走,眼睫在片刻间感知到湿润。
  周围的小孩子更加闹腾,他们再次唱起圣诞歌,欢呼这场初雪。
  姜予漾驻足在原地,抬眸望向星星点点的夜空,细小的雪花在美好的一天降落于这座浪漫的城市。
  她摊开手心,眼睁睁看着晶莹的雪花片消融成雪水。
  初雪,承载了太多回忆。
  去年的这个圣诞节,沈弋带她去了一趟京郊的温泉度假村。
  这地方一晚上就能挥金无数,他定下来时根本没眨眼。
  十二月,京城正是隆冬天,室内却温暖如春。
  由于是私人汤池,也不用担心谁来打扰。
  她换上买好的泳衣,吊带系于脖颈后,就着温热的水流沉浸其中。
  热气蒸腾,她背靠池壁,不自觉闭眸放松,脸颊染上晚霞般的绯红。
  沈弋将浴袍搁置在岸边,下水时腹肌纹理清晰,一汪平静的池水因他的到来泛起水花。
  “喜欢这里吗?”
  男人环绕过她的腰际,嗓音喑哑。
  她以为沈弋还要在房间里处理会儿工作,此时被他温暖地抱着,心头更是涌出暖流,点点头应声道:“喜欢的。”
  理智被掌控,气息逐渐翻涌。
  原本就温暖的室内更显得火热如夏。
  她双眸沾了雾气,唇色潋滟,不自知地勾紧了他的脖颈。
  沈弋细长的指节捻着系着的那条带子,一松开,如同拆开一份令人惊喜的礼物。
  现在这份光景很像云雾环抱,整座山峰要露不露似的。
  池边铺了很多防滑用的鹅暖石,他将浴巾垫在上面,能减缓一部分对膝盖的磨砺感。
  细雨杏雨转为狂风骤雨,她匍匐着,亦如苇草,纤细易折,不断飘摇。
  之后,她被沈弋用宽大的浴袍裹着,就露出个脑袋,湿润的发丝穿—插在他指间。
  刚准备将人放在床上,小姑娘就出声提醒他:“头发还湿着呢。”
  沈弋误解错了意思,以为是要吹头发,他将人圈坐在怀里,拿起吹风机,细腻地给她吹着头发。
  指腹顺过她的发丝,男人长期捏钢笔的手带着些许薄茧,动作不是很娴熟,好在他学的快,一会儿就顺畅了许多。
  姜予漾一直没告诉他,其实她喜欢洗完头发喜欢自然干,只是怕湿发浸润被单而已。
  途径热闹的圣诞集市,有个卷发小姑娘哒哒哒跑到她跟前,约莫六七岁,袖子一侧还别了小圣诞树的别针,扯着她的衣摆并用稚嫩的嗓音问道:“可以合照一张吗?”
  应该是在做什么收集素材之类的活动。
  姜予漾没理由拒绝,跟小女孩用拍立得合照完后,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回家后,她将来到巴黎拍到的初雪照片上传到个人微博上,立刻迎来了不少潜水的粉丝关注。
  [姐姐还在巴黎呀,下雪天好美啊!]
  [漾漾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
  ]
  [好巧,今天京城也下雪了!我们相当于看了同一场雪!]
  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同一场雪是一个很浪漫的说辞。
  距离巴黎时间六小时的京城,在圣诞节这天同样下起了小雪。
  沈弋知道不少员工今天都有约,干脆大赦天下,没留一个人加班。
  穿过“风月”内里的回廊,他上到顶楼,听到了里面台球、酒杯相碰的声音。
  京城贵胄们个个嫌下雪天儿冷,正聚着一块“销金”。
  纪随之还是那副没皮没脸的死样子:“我让位,这把让沈哥来接手。”
  旁边的公子哥就笑话着说:“你牌不行,让沈总兜底啊。”
  纪随之将他推至檀木椅上坐着,说得挺有底气:“沈哥乐意。”
  沈弋每张牌都出的及其随意,将原本就烂的一手牌打的满盘皆输。
  又玩了几盘,他还是看都不看一眼牌面就扔牌。
  有人调侃着问:“沈哥怎么回事啊,心不在焉的?”
  这种难以抑制的无名火说不清道不明,沈弋轻描淡写地说:“手气不好。”
  后来,他直接从檀木椅上起身,披好灰色大衣:“有点累,你们慢慢玩。”
  “看样子沈哥的魂儿是被哪位大美人勾跑喽。”
  “沈哥,你之前带的那一妹妹怎么没来?”
  “......”
  纪随之眼神一慌,知道这说话的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连忙打圆场:“沈哥肯定另有安排,咱们继续玩儿就是了......”
  沈弋迎着满面风雪出了会所,细碎的雪花黏在大衣领子上、眼睫上,他没抬手拭去。
  通知栏上显示她刚刚发了条微博,九宫格风景,配的只有一个雪人的小表情。
  他点完赞,又意识到什么,很快将赞取消了。
  夜深了,茫茫大雪,逐渐将两座装饰的银装素裹。
  ——
  来巴黎的一年时间里,姜予漾将大部分时间花在提升自我上,更深入地学习服装搭配,跟着温图尔受邀参加一些奢侈品品牌的制作参观活动,还认识了不少工作上的好伙伴。
  做时尚杂志编辑,人脉相当重要,她性格好,逐渐在人与人的相处中积累了不少经验。
  闲下来,她就去上烘焙课,练习瑜伽,将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照料好。
  日子的节奏过的很慢,好在顺心。
  温图尔将她召唤到办公室时,姜予漾的心情忐忑了一瞬。
  在他身边工作了一年,她已经相当了解这位大Boss的脾性,在时尚品味上尤其挑剔,生活中看起来不近人情,可相处久了又能感知到可亲可爱之处。
  不同于Klaire,温图尔从来没有对她进行过任何指点,往往是在背后默默看着她的处理方式。
  还有那张墨镜,她曾觉得这东西像是黏了他脸上,基本每一场秀,温图尔都是戴上墨镜观看,以免有心人通过观察他的表情来判断一件衣服的成品如何。
  “漾,请坐。”
  温图尔有一双很好看的蓝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两块宝石。
  姜予漾抚平灯芯绒裙摆,坐姿笔挺。
  温图尔开门见山道:“《ICON》需要开拓一个新的分支,主流市场面向的是中国,我想把这个机会交给你。”
  她讶异着,甚至指了指心口,确认温图尔是否真的让她挑此大梁。
  温图尔肯定地说:“你的能力很优秀,这一年,成长进步同样飞速,如果能自己主持一个新刊,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显然是一份殊荣,姜予漾有种被馅饼砸到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惶恐与不安,自己是否真的独挑大梁还是个未知数。
  “我真的可以吗?”
  “我相信你。”
  温图尔将泛黄的刊物从抽屉里拿出来,摆在她面前:“这是我第一次接受《ICON》做的期刊,很稚嫩,但好在敢于尝试。”
  如果机会摆在面前,没有尝试就退缩,那才是得不尝试。
  她想到十五岁时第一次捧过《ICON》来读的欣喜,那时候的想法就是拥有一份自己创办的独立刊物该有多好。
  现在这般,也可以算是梦想成真的滋味吧。
  她眼神涌动着坚定的光:“好,我愿意试试。”
  一锤定音。
  临别前,同事们给她开了个欢送party。
  他们开了香槟,邀她唱法语歌,一人写了一封信,里面全是美好的回忆与祝福之词。
  人生的每一段路总会遇见不同的人,有的人是一面之缘,有的人会陪着走过相当难熬的日子,面对告别,姜予漾很淡然地接受一切,在众人的闹腾下不自觉多灌了几杯酒。
  姜予漾还在战神广场拍了一组属于自己的写真集,得益于温图尔的脸面,她很轻松地从公关那边弄来了高奢品牌的婚纱试穿。
  洁白的婚纱席地,她站在桥边,手捧满天星,闭眼低嗅手中的花束。
  美艳不可方物。
  等写真拍完,摄影师还夸她是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姜予漾从摄影师那里要来的底片,第一时间分享给了乔颂:[很久之前写在日记本里的秘密,居然实现了!]
  那时候,她在日记本里写的是,希望有一天能跟爱的人一起到巴黎拍婚纱照。
  现在,一个人拍似乎也不错。
  乔颂的彩虹屁正在赶来的路上:[呜呜呜不愧是我的漾漾,太美了,是天仙下凡吧!妈妈爱你!]
  之后,乔颂将这张图发到了朋友圈。
  [如果有一天需要当伴娘,我觉得我可以!举手.jpg]
  之后陆朝野送她去机场,少年一年来沉淀了不少,他还戴着口罩,但声线仍然温柔:“姐姐,我们回国见。”
  姜予漾取下墨镜,眼尾向上一扬:“陆弟弟,再见了。”
  他皮肤冷白,眼神很干净,在听见广播后着急地问道:“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她颔首说:“当然。”
  “那给我个追求的机会吧,姐姐。”
  陆朝野眼皮褶皱很薄,现在眼睫闪动的很快,让他的那一双眸子刻进了几分深情。
  要登机的广播又响了一遍,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
  那句话真的很对,有时候机场比教堂聆听了更多告白。
  她将墨镜一合,摆了摆手:“再说一遍再见吧。”
  小跑到登机口,姜予漾发现今天阳光很好,跟刚来巴黎那天一样。
  巴黎,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
  沈弋盯着那张“婚纱照”许久,结合乔颂今天朋友圈说要去接朋友,那个人只能是姜予漾了。
  他摁灭了烟蒂,神情晦暗不明。
  首都机场。
  姜予漾没想到京城天气比预想中更热,脱了风衣外套,内搭的米白色针织衫下玲珑的身形藏匿不住,搭配的纱裙长至脚踝。
  额角沁出点薄汗,让她看起来面色浅粉似亭亭荷花。
  正好,乔颂发了条微信过来:[崽崽,我这里堵车了呜呜呜,可能得晚一点哦,你去KFC等我一会儿。
  ]
  她回的很快:[好。
  ]
  刚想往前走,行李箱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她抬眸,突然感受到森然的气场。
  沈弋将外套脱了放在车座上,现在深蓝色的领带紧箍地系在脖颈间。
  他本就肩宽腰窄,颗颗扣的到位的衬衫包裹着精瘦的肌肉,不是过分的那种健壮,而是刚刚好的成熟。
  光影下,那张脸的五官更是每一处都精致,深邃的眼眸情绪翻涌。
  她的眼睫像是刷上了一层金粉,扑簌簌地抬起又压下,薄唇像是果冻,一咬一软,贝齿咬下,很快形成了一道并不鲜明的牙印子。
  一年未见,应算是故人重逢了,两人却硬生生静默在原地各怀心思。
  姜予漾不动声色地将箱子从他脚尖处移开,拉回自己身边。
  沈弋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喉头因燥热有些干涸,扶住了她箱子的推杆:“去哪儿?”
  她撇清干系:“我有朋友来接。”
  “这不是还没来?”
  沈弋嗤笑一声,带着点幼稚心理的攀比:“还不如我来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