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直接将问题提了出来。
  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一万兵马，驻守固安，于一定程度而言，最起码可以保证京城的安稳。
  可这，还不够！
  他费了如此之多的力气，自不是驻守那么简单。
  “先生，贼人猖獗……”
  朱慈烺缓缓道：“您以为朝廷应派出多少兵马，方可抑制贼人。”
  范旭微微皱眉。
  看这小子的意思是……朝廷竟是准备出兵清剿冀州以南、京城以北的叛贼？
  要知道，这一大伙贼人，可是足足将近五万啊。
  朝廷竟然要对这么多人动手？那得派出多少大军才成？
  京城的精锐，大概有十余万，即便是派出同样数量的兵马，那也要四五万，这对京城的防御而言，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京城一共出动了多少人马？”范旭不答反问。
  “这……”
  朱慈烺犹豫了一下：“一万！”
  一万？
  范旭笑了！
  好家伙！
  胆子真是不小啊！
  那歪脖子皇帝竟是想着以一万京营的精锐对战数万贼人大军？
  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皇帝陛下既已派出一万大军，你又何故来问我啊？”范旭随口道。
  “不是的……”
  朱慈烺急忙解释：“先生，弟子只是过来看一看，您如何看待此事。”
  范旭笑了：“我能怎么看，我当然是站着看啊。”
  朱慈烺：“……”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姐夫，如果咱没猜错的话，那霸州知州是自文安县跑路，被人捉住的。”
  范旭当即凛然。
  什么意思？
  这狗东西……猜到是他将刘长海送给叛贼的？
  “你在威胁我吗？”他笑了笑。
  “不是，绝对不是。”
  朱慈烺急忙解释：“先生，这一切都是我猜测的，那……那歪脖子皇帝……都未必知道。”
  “哈哈哈哈……”
  范旭一阵大笑。
  这小子作为宗室子弟，竟也敢称呼那皇帝为歪脖子皇帝，倒是有些意思。
  他认真想了想道：“要打击贼人，容易也不容易，你怎么看？”
  朱慈烺一脸严肃道：“先生，弟子以为……贼人做大，其实是……好事！”
  嗯？
  范旭心底一震。
  贼人作大，即将统御冀州以北、京城以南，竟是好事？
  这话……莫说是满朝文武，就是歪脖子皇都不敢想啊！
  因为，表面看来，京城以南失控，于朝廷而言，怎么都是坏事。
  如何就成了好事了呢？
  “详细说说看。”范旭严肃开口。
  “因为……民心！”
  “贼人作大，是得了民心！”
  “只要将民心重新夺回来，那么，无论贼人拥有多少人马，终将不攻而破！”
  “那么，如何夺回民心呢？”
  “此一点，先生您教导过弟子，故弟子记得很清楚。”
  “那便是……教她们吃饱饭，穿得暖，这，岂不是就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
  “于是弟子就在想，如何教她们吃饱穿暖呢？”
  “于是弟子又想，何以贼人一招，诸多百姓便纷纷响应呢？”
  “其根源，在于不公！”
  “若弟子，给了诸多百姓这么一个公平，百姓们，岂会继续闹事？”
  朱慈烺缓缓道：“所以，先生，弟子觉得，一万大军，足以克敌！”
  范旭一阵沉默。
  这番话语，已是戳透了贼人叛乱的本质。
  清剿、打击贼人难吗？
  仍旧是方才那个答案，难也不难。
  甚至……这事若交由他来操盘，无需一兵一卒，一张嘴便足可令叛军解散。
  其本质便在于，那叛军能够给诸多参与进去的诸多百姓……一份希望！
  大家伙都活不下去了，吃不饱、穿不暖。
  朝廷压迫，乡绅逼迫，已是无路可走，反正横竖一个死，干脆反他爷爷的！
  这也是叛军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壮大的根本原因。
  “如何克敌啊？”范旭随口问。
  “不问苍生问鬼神！”
  朱慈烺嘿嘿一笑：“先生，您先前的法子，弟子大概学会了，一通鬼火下去，足以吓死无数人。”
  “当然，这些只是小事而已。”
  “真正的大事，仍旧是弟子方才所说的给百姓们一份吃食、衣物等。”
  他十分认真道：“先生，弟子知晓您此法之关键，万分佩服，满朝文武，皆不如您万一！”
  范旭皱了皱眉：“你又知道个屁了！”
  朱慈烺嘿嘿一笑：“一如所有人都觉得贼人叛乱肆虐是坏事，您却以为是好事。”
  范旭撇嘴：“为什么是好事？”
  朱慈烺打哑谜似的：“总之就是好事，咱懂的，先生您无需继续考教。”
  范旭便沉默下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小子……确实够聪明，竟是一眼看出其中利弊。
  叛贼四方作乱，笼络数万百姓为兵。
  这是好事吗？
  怎么看都是坏事。
  但……归根结底，这便是最大的好事！
  且不说朝堂百官有多少人看出此一点，但，最起码这小子看出来了。
  着实聪慧！
  而后，他站起身来，走到朱慈烺跟前，认真审视一番，跟着……啪！
  却是一个巴掌拍了过去。
  朱慈烺立刻站直身子，朗声道：“请先生解答，一万兵马，可否克敌！”
  啪！
  又是一个巴掌！
  朱慈烺仍旧保持原地站立姿势：“请先生解答！”
  范旭笑了笑，点头道：“不错……最起码知道了挨打要立正，说明老子没白教你！”
  朱慈烺嘿嘿一笑：“这都是姐夫您教的好，姐夫，您准备啥时候跟我姐给咱生个外甥，咱可等着呢……”
  啪！
  朱慈烺立刻站直：“姐夫打的好！”
  范旭却是十分的严肃：“安全第一，打不过就跑，莫说指挥使了，早日混上一个指挥佥事，好教姐夫借你一点光！”
  朱慈烺当即大喜：“好的，姐夫！”
  说罢，便快速跑开了！
  稳了！
  自家姐夫都这么说了，都表示认同了，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心满意足的朱慈烺快马加鞭回到固安县，随口打探一番，便知道了朝廷下旨一事，却是浑不在意。
  什么旨意不旨意的，算个屁！
  清剿贼人，大事为重！
  “传令，所有将士集合。”
  “今日，城内设宴，款待万千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