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雪灾
作者:青梅如豆    更新:2022-02-02 03:06
  热腾腾的锅子吃过了,眼瞅着外头雪越来越大,司徒岚朝着司徒睿道:“六儿啊,王叔送你回宫罢?再等一会子雪也停不了,马车可就也没法走了。”
  司徒睿怀里头抱着林若的小手炉,也不知道是屋子里暖和,还是吃了火锅的缘故,原本白嫩嫩的脸上染着两块儿晕红,圆乎乎的活像个苹果一般。眼睛转个不停,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再玩儿一会子。
  司徒岚越瞧越是喜欢,这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心里头想什么都摆在脸上。他自己觉得转眼睛就是想主意呐,可连着一颗圆脑袋也左晃右晃,没得叫人发笑。
  又磨叽了一会子,瞅瞅外头,却是想走也不好走了。大雪扯絮一般从天而降,粗使婆子们这会子也没法子继续清扫了,里出外进的走动都只得在游廊上头。
  司徒岚看着外边儿的地上不多时便落了厚厚一层,皱着眉头道:“这外头街上无人清扫,马车怕是没法儿走了。”
  林琰顺着他的视线,从嵌在窗户上头的一小块儿玻璃往外看,雪落得又快又急,雪片又大,打在院子里头一小簇青竹上头,隐隐便有沙沙的响声。雪雾迷蒙,别说马车,就是人打着伞也是不好走的。
  回头瞅瞅自己里那两位,一个皇子一个王爷世子,都是不能出一点儿岔子的。司徒恭还好说,六皇子可怎么着呢?
  “我亲自去趟宫里,跟皇兄说一声儿,料想也无妨。跟着小六儿过来的侍卫都安排好了?”
  司徒铮总算没把幼弟一个人光杆儿地送到林若那里,遣了一队侍卫的。
  “郡主回来的时候,已经安排到了四处去歇着。府里头还有不少护院长随。”林琰道,扭头看了看,司徒睿和林若两个,外加一个司徒恭,三个人头挨着头地挤在另一处玻璃前边儿看雪。司徒睿人小,趴在最底下,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的专注。
  “这大雪,你又怎么过去?”
  司徒岚不甚在意地抓过了熏笼上头的大氅,“坐辆轻便的车罢。”
  林琰有点儿犹豫,“要不,遣了人去?”
  “这事儿我亲自去说罢,小六儿这也算是自己私自行动了。”司徒岚回头又笑骂了一句,“这小子,光会给你王叔找事儿。”叫过了屋子里头的碧萝,让她去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套车。
  司徒睿人虽然呆了些,倒也听出来了,九王叔这是让自己留下,他回宫去禀告父皇了。当下一双眼睛眯得弯弯的,也不用人帮忙,自己套了小靴子跳下了熏笼,跑过去端了一杯茶给司徒岚,“九王叔!”
  小脸儿微微仰着,带了讨好的笑意。司徒岚一指林琰,“热水不顶事儿,你去叫林大人,热热地烫一壶酒来。”
  司徒睿真就扭头看林琰了。
  林琰瞪了司徒岚一眼,“这样的天气要喝酒出去?热酒给王爷留着,王爷还请路上当心。”
  司徒岚大笑,“那就说定了,回来我还过来,咱们拥炉品酒,赏雪取乐。”
  说着,便要出门。林琰也穿了避雪的大衣裳,手里撑着青布油伞送到了外头门口,见他随意带上了一顶雪帽就要走,忙低声道:“街上小心些。你身边儿带了几个人跟着?要不,叫平安和福喜也都随了你去罢?”
  司徒岚摆摆手,“你在家里等罢。一会子叫乐安想着给司徒恭他爹也送个信儿,那是个混人,别到时候说儿子回来了却不回去,赖在你头上。”
  早有司徒岚的侍卫撩了车帘子,里边儿已经拢了一个大大的火盆儿。林琰看着司徒岚上了车,马车极慢地出了府,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回到林若那里,便看见三个孩子都裹得严严实实站在游廊底下。林若正说着:“……这会儿雪大,是不行的。等明儿停了,只要不出大日头,咱们就能往园子里头去玩儿。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儿,叫洒扫的嬷嬷们留下一块儿干净的别动。咱们自己攒了雪,大大地堆个雪人儿才是有趣。再不然,就找个大簸箕,咱们打鸟雀儿玩。”
  “怎么打啊?鸟儿不是都在天上飞着么?”司徒睿疑惑。
  林若嘿嘿一笑,“这就不懂了罢?这老大雪,地上的草籽什么的都被盖住了。鸟儿雀儿的,又冷又饿,咱们扫出来一块儿地方撒上些小米什么的,它们还不抢着来吃?到时候,嘿,簸箕底下支根棍子,拴上绳儿一拉……”
  “扣住了!”司徒睿拍着手欢喜道。
  “对喽!”林若学着大人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真聪明!”
  不但站在院门处的林琰,就连司徒恭嘴角都露出了笑意。
  到底是孩子啊……看见了大雪,所想着的便是欢欢乐乐地玩。其实这大雪若真是天灾,不知道有多少穷苦的百姓要冻饿死在皑皑白雪之下了。
  林琰心里轻叹一声,过去嘱咐道:“外头到底冷了些,看一会儿便进屋子里去罢。若儿好生陪着六皇子和世子,我叫翠染她们送点心果子来,别着凉了。”
  看林若点头,才转身回自己的书房。两处相隔不远,其实也有游廊相连。林琰突发童心,只撑着伞往雪里边儿走着。雪很厚,踩在上边儿咯吱咯吱作响。随着雪花来的,还有不时袭来的寒风。身上穿着避雪的衣裳,虽不至于被风打透了,却也感到了丝丝的寒意。
  待得到了外书房,吉祥儿正在这边儿候着。见了林琰冒雪过来,忙跑了出来接。进了屋子一瞧,林琰脚底下的靴子已经湿了。
  “大爷怎么走到雪里头去了?这么冷的天儿,再冻了脚可不好受。”吉祥忙着帮林琰除下了外头的雪衣,唠唠叨叨地说着。
  林琰自坐在熏笼上头脱了靴子,叫吉祥儿取过一张毯子盖了脚。吉祥儿收拾好了,又出去倒了热茶来递给林琰。林琰喝了下去,才觉得心里头暖和了过来。
  外头天色越发阴暗了,林琰手里握着书卷,半晌也不见翻页。“吉祥,去瞧瞧外头雪还下着没有。”
  缩在一边儿差点儿打了瞌睡的吉祥忙答应了一声,过去扒了门缝儿瞅瞅,侧头回道:“大爷,雪还没停呢,倒是比刚才小了些。”
  直到天擦黑了,司徒岚才披了一身雪回来。进了书房就叫道:“好家伙,这雪都大的没边儿了。外头街上,去的时候勉强能行车,回来时候再不行了,我竟是走了大半路回来的。”
  林琰起身一看,可不是么。为了行动灵便些,司徒岚将身上锦袍的下摆约在了腰间,底下不但靴子,便是里边穿着的裤子,也是裹了半腿的雪。
  司徒岚也不客气,直接褪下了靴子和裤子,光着两条腿就钻进了毯子,满足地长长出了口气,“真是舒坦!”
  林琰叫吉祥:“去前边儿告诉长乐儿,外头跟着王爷来的人都让到热屋子里好好烤烤火,备下姜汤送过去。再有去二门里头找翠染,叫她去把我屋子里没穿过的厚衣裳和鞋送一身儿过来。”
  吉祥出去了,林琰自起身倒了茶给司徒岚。司徒岚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盏下去,见书房里头没人,只搂了林琰挨着脸叹道:“好些日子没离你这般近了。”
  林琰觉得他的脸上冰冰凉的,用手扳过来,轻轻在他嘴上咬了一下,“再忍忍罢,或许就快了。”
  司徒岚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两臂用力身子前倾,便将人压在了身下。低声笑道:“可是被我逮到了。”
  林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堵住了嘴。司徒岚强势地撬开了他的唇齿,火热的舌头长驱直入,与他的翻搅缠绵,你进我退,追逐嬉戏。
  二人已经有些日子没在一块儿了,不过是这样抱着亲吻,便都有些动情,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
  “呃……不行……”林琰捉住了司徒岚探进裤子的大手,稍稍往后错了错身子,躲开了顶着小腹的硬物,喘息道,“今儿不合适……”
  后头乐安才回来,不管真假,外人瞧着她和林琰才是夫妻。更何况,还有个司徒睿司徒恭两个也在府中。
  认命地哀叹一声,司徒岚又狠命地在林琰身上蹭了两下,才分开了。“皇兄说了,让小六儿先住着,明儿雪停了再让我送回宫里去。”
  这一晚林府里头挺热闹,各处屋子都烧的暖暖的。乐安亲自各处去看视了一番,将给司徒岚叔侄三人预备的屋子收拾的极为妥当了,方才回了卧房。
  丫头芭蕉替她卸了钗环,一边儿一缕一缕地解开发髻,一边儿轻声问道:“大爷好像是歇在了书房里头,去请大爷回来吗?”
  “请大爷干嘛?”乐安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芭蕉,“你跟我这么久,怎么,学会自作主张了?”
  “奴婢不敢!”芭蕉知道乐安性子,也并不惶恐,只是轻叹了一声,“奴婢跟着郡主,也颇见过些人了。要说呢,林大人真真是个出众的。别的都不说,没有通房,也不纳妾,如今可着天底下有几个?奴婢是替郡主心疼,要是真的……”
  “啪……”乐安褪下了左腕上头金镶玉海棠花样的镯子,掷到了妆台上头,冷冷地说道,“芭蕉,你记住了,这些个人,我一个也不想沾。你要是觉得跟着我没意思,明儿待我出去了,把身契还给你,你愿意往何处去,便往何处去罢。”
  芭蕉吓了一跳,忙跪下了,倔强地看着乐安,“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郡主。自小儿奴婢就是个命不好的,要不是郡主,如今只怕早就死在荒地里头了!要说我是为了自己,明儿就叫天打五雷轰!”
  “行了,起来罢。不就是一句话吗?”乐安伸手拉她起来。妆台旁边的烛架上烛火跳动,映着她的脸颊,平静无波,“我身边儿忠心可信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算是头一个。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打算,只是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以后,这样的话不必再说。”
  芭蕉黯然点了点头。
  这一场大雪足足又下了一夜,次日早上起来,院子里头的积雪足有二尺厚。林成陈升两个管家一大早便叫人清理了府里头的过道儿,只是雪太大了,暂时还推不出去。
  “这雪下的,多少年了也没见过一场雪就这么大的。”林成是跟着林如海的老人儿,原先也在京里待过,算是见识多的了。看着满院子堆起来的雪,也忍不住要感慨一番。
  “可不是么,我估摸着,城外头得有不少人家被雪压塌了房子。”
  果不其然,这一场大雪并非只在京城里落下了。过了没几日,北方各处报雪灾的折子便飞上了皇帝的龙案。
  司徒峻急令户部拨银子拨物发往报灾之地,又特六百里加急谕令各地官员以灾民为重,官仓放粮,驻军救险。短短几日间,户部尚书便险些愁白了头——前一年是南边儿报了水灾,户部的银子也流水似的出去了。如今又是北边儿报了雪灾。皇上乃是仁君,一心想着百姓,库里头的银子跟石头似的拨了过去,其实能有多少真落在灾民手里头?这话多少人心里头都明镜儿似的,可谁也不会说出来。只是,要照这么下去,再来两场天灾,国库可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