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难逃一劫，赵凤声也就不再做无谓挣扎，抠着指甲盖，脸色难看。
  “看情形，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天天有酒有肉，枕边又有娇妻作伴，用你的话说，给个神仙也不换吧？”向双平打量着酒店简单又不失雅致的装修，粗短手指不停敲打桌面。
  “凑合吧，酒不是好酒，肉也不是好肉，一天累死累活，也就赚个养家糊口的钱，糟糠之妻搭伙过日子呗。啥给个神仙也不换，那都是牛皮吹不动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这话啊，也就喝了一斤后敢丢出来显摆显摆，放到酒的前面，让人笑掉大牙。对了，您这次来看我，公事还是私事？私事的话，我带您去游湖爬山，顺便找个大妈捏脚，假如是公事，再叫我去卖命，我可就倒茶撵人了。”赵凤声像是二愣子一样，把难听的话全都摆到明处。
  “卸了磨就杀驴？一个月之前，你求我派人抓卓桂城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向双平冷笑道。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您教的。”赵凤声挑眉道。
  “白眼狼！当初在万林，你被人家警卫连堵到屋里，谁给你救的急？！知名商人翟红兴在郊区被人一刀致命，谁给你擦的屁股？！跟卓桂城私自进行毒品交易，叫人家拿着枪打的抱头鼠窜，又是谁千钧一发伸出援手！用人时，求爷爷告奶奶，求不着了，连瓶酒都不舍得请，没心没肺的东西，我教你们的是纪律和精神，什么时候教你们忘恩负义了？！”向双平一拍桌子，眼睛瞪得老大，即便是到了四十不惑男人应该沉稳的年纪，依然是军队里直来直去的作风。
  赵凤声抠了抠隐隐有回声的耳朵，好家伙，领导不愧是领导，几嗓子下去，耳屎都震了出来，简直堪称人形挖耳勺啊。赵凤声肚子里调侃几句，擦掉污渍，陪笑道：“老领导，当初您那一嗓子，咱们连起床号都省了，多年不见，底气还是那么足啊！一把年纪了，头发茂密，底气浑厚，气血双旺啊，啧啧，我嫂子有福喽。”
  插科打诨，赵凤声的拿手好戏。
  “少给我嬉皮笑脸！老子的年纪还没到让你们开涮的时候。”向双平脸色又阴沉几分。
  “老领导，有些话咱得说透，千万不能因为关系好就马马虎虎。翟红兴，卓桂城，这俩哪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的王八蛋？该不该死？警卫连那次，也是有人从中作梗，想用权力压我一头，不仅触犯了法律，还违背军事管理条例。这三件事，都是国事，不是我赵凤声的私事。当然，其中也有个人恩怨掺杂，可归根结底，他们都罪有应得吧？只不过我心肠好，喜欢行侠仗义，该出手时就出手，挽救了几条生命，可到头呢？命都差点拼没了，别说奖金，锦旗都没一个。我知道有些事情确实有些处置不当，但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发，伸张正义总没错吧？”赵凤声一板一眼为自己进行辩解，害怕有人秋后算账。
  “歪理邪说！法律不是你来执行的，国家有专门负责人员，个人英雄主义用过了头，那跟罪犯的性质一样！赵凤声，别用你那点小聪明绕弯子，错和对，有法律有条例，不是由你个人来评判的。”向双平声音由大转小，目光也随之变的凌厉。
  赵凤声对老领导性格较为了解，当初连里有句俗语，不怕向黑子骂娘，就怕向黑子闭嘴，也就是说，向双平当面骂你，代表着疼你护你，如果老领导沉默了，那可就是真的动怒了。
  赵凤声知趣闭起了嘴巴。
  买酒回来的二妮察觉气氛不对，将酒摆到桌上，客气笑道：“我去给你们炒几个下酒菜？领导您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喜欢辣还是喜欢甜？”
  “我这人过了几年苦日子，什么都能吃得下，之前的几盘菜，我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其实味道不错，咸淡正好。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做菜天赋，早知道那会儿把他放炊事班好好培养培养了，全才型警卫员，可惜了。弟妹，你忙你的，有酒就行，不用管我们。”向双平和气笑道。
  “菜凉了，得去热一下。正好今早刚买了新鲜小河虾，轻炸一遍，下酒最好，我去给你们做一盘。”崔亚卿怕影响两人交谈，端起菜走向厨房。
  向双平望着从一开始就让他不省心的家伙，冷哼道：“你媳妇可比你强多了，知书达理，谈吐得当，一看就是居家好老婆。可惜好女人嫁给无赖汉，真是白瞎了。”
  赵凤声嘿嘿一笑，打开茅台酒，给老领导和自己各倒满一杯，“我们这有句俗话，赖汉娶好妻，我要是变好了，保准娶不到好媳妇。”
  “不知道祖宗给你积了几辈子阴德。”向双平无奈叹气道。
  “应该不少，至少我现在还没成为烈士，能够喝大酒吃大肉，对吧？”赵凤声意味深长一笑。
  “一句话三个弯，有话明说！”向双平不厌其烦道。
  “没啥。”赵凤声岔开话题，端起价值几百块一杯的茅台，挑衅道：“您以前千杯不醉的量，几年没喝，不知道现在咋样，您都奔五十的人了，要不就随便意思意思，干了？”
  “一半。”向双平没在意他满嘴放炮，阻止道：“在喝醉之前，还有点事跟你说。”
  “我就知道您无事不登三宝殿，咱这关系，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行，下指令吧，这次又叫我去哪卖命？中东还是非洲？打击恐怖分子还是消灭反政府武装？”赵凤声干掉半杯，龇牙咧嘴，也没觉得几千块一瓶的国酒有多好喝，一样辣喉，一样烧心。
  向双平显然不是他这种喝酒白痴，将酒倒入口腔，酒液在舌头滚动几圈，才咽进喉咙，满口尽是回甘和香甜。
  向双平放下杯子，慢吞吞说道：“金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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