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二章 六花
作者:屋外风吹凉    更新:2022-02-01 06:13
  大秦西北路长武县,云字号,贾家驿站。
  “风哥,这长武县县城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感觉比神京城还有历史,什么来头?”
  夜色渐暗,行走了一天的西征队伍,在长武县外扎下营寨,埋锅煮饭。
  贾环等人则住进了贾家驿站内,趁着一点夕阳的余晖,看着背后颇有古意的城池,贾环向秦风询问道。
  没法子,这一伙人里,唯有秦风读书多。
  见篝火旁的众衙内们齐齐看来,秦风也有些自得,轻轻一笑,道:“环哥儿好眼力!这长武县,原名鹑觚,确实比都中久远的多。
  早于始皇二十七年,始置县于浅水塬,隶属北地郡领辖。
  《周地图记》载:太子扶苏与将军蒙恬,率兵北上屯边,治驰道,通四域。
  见塬高水浅,因欲筑城。遂以觞设奠,乃有鹑鸟飞升觚上,视为灵异,故以鹑觚为县名。
  再到建安十八年,鹑觚县并入魏境,隶属雍州新平郡。黄初七年,鹑觚县改属扶风郡。
  最后到咸平四年,由泾州长武城升镇置长武县。
  是名副其实的千年古城,比武威还要久远。
  我武威……”
  “得了得了得了!”
  没等秦风将话题拐向武威,牛奔就不耐烦打断道:“知道你就要去见你老子了,动不动就武威武威,武威是你家的?人家环哥儿问的是长武!”
  秦风大气,不和他一般见识,笑骂了声后,刚想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军阵声。
  众衙内们纷纷站起,出了驿站庭院,向远处看去。
  “他们在操演军阵,指挥的人是……叶楚?”
  温博皱着黑黑的浓眉,眺眼望道。
  “一千军马,以一字长蛇阵摆开,布阵严密有序,操演娴熟,我不如也……”
  秦风在一旁赞道。
  牛奔嗤笑了声,道:“那是你没用,我比他强多了!”
  秦风哼了声,不服道:“你自幼在灞上大营操演,比叶楚在宫中操演方便的多,自然比他更强。可惜,我却没多少操演的机会,只能翻看一些兵法。”
  “好了好了,都比我强!看看到底什么名堂……”
  贾环止住了两人的争吵,眼睛直直的看着不远处,那一千骑兵摆出的阵型。
  其实是看不大明白的……
  秦风给他解释道:“环哥儿,此一字长蛇阵,乃孙武所创。《孙子兵法》曰:‘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南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
  这就是一字长蛇阵的精髓!
  你看,叶楚将他手下的一千兵马,布成一个一个的小方阵,摆成长长一条,如此一来,指挥起来就会极为灵活。
  攻其首则中尾瞬息而至,攻其中央则首尾速至。
  这样做,能使得兵力得到最好的发挥,还能保证不乱,极其犀利。”
  贾环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叶楚将他手下的一千兵马纯熟的调动,变换阵法,果然厉害。
  他觉得秦风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阵法,就是让兵力得到最好的发挥。
  这一千兵马展开来,远比无序的散布或者集中在一起,更容易调动,也能更好的发挥力量。
  “风哥,这一字长蛇阵,可有破解之道?”
  贾环看着叶楚在那里“耀武扬威”,心有不甘的问道。
  秦风呵呵一笑,道:“自然有破解之道,世上没有破解不了阵法,当然,知道怎么破是一回事,能不能破掉,又是一回事,还要看手下的兵马如何……这一字长蛇阵,以蛇形成阵,只要破解蛇形,其阵自破!”
  贾环挑眉道:“打蛇打七寸?”
  秦风道:“没错,正是打蛇打七寸。这一字长蛇阵的七寸,就是它的中军,只要突破它的中军,一字阵必破。变阵了……”
  “这是什么阵法?”
  贾环见“长蛇”收起,变成了另一种阵法,问道。
  “是鱼鳞阵,他们换人了,方冲在指挥……”
  贾环右侧,牛奔有些不甘的道。
  没有谁不想指挥千军,操演军阵。
  温博也羡慕道:“叶道星把他手下那五千重甲军调理的极为出色,是个人物。”
  “他们身上的重甲呢?”
  诸葛道在贾环等人身后问道。
  贾环回道:“重甲早十天就已经起运去西域了,真要让这些人着重甲出征,走不到半路,马都要累死完……风哥,再说说看,这鱼鳞阵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比一字长蛇阵还要复杂。”
  秦风笑道:“一字长蛇阵大概是最简单的阵法了,当然,用的好也不容易。
  不过鱼鳞阵也不算复杂,真正复杂的,是诸葛道他家老祖宗的八卦阵,那才是真正的天人之阵,后人少有人能布出此阵,其实原阵早已失传……
  环哥儿,这鱼鳞阵,用的最好的,大概就是蒙元的成吉思汗,他极善用鱼鳞阵。
  以其麾下雄军飞行军布阵,天下少有能敌者。
  鱼鳞阵一般分为三个层次,但有的用兵大家,能分出五个层次。
  最前方的是先锋阵,后面是兵力更多,力量更强的第二和第三层次。
  总之,越往后面力量越大,实现分层次攻击。
  鱼鳞阵的关键,就在于将大军分层次,且能将火候把握的好。
  把握不好,就成了添油战术,乃兵家大忌。
  把握的好了,分成多层次攻击,一层接着一层的攻击,迫使敌人露出破绽,而后用后续层次,一举攻破。
  一层强比一层,则天下莫与能争,比如成吉思汗。
  但这个阵法,寻常将领都不大用。
  一来怕成为添油战术,二来,麾下没有一支如臂使指的大军,也协调不好。
  方冲,是个人物啊……
  你看他,用的是叶家的重甲军,之前肯定不熟,可是却能极好的变阵。
  以战鼓和军旗发令,丝毫不错。
  我勉强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没事环哥儿,不打紧。这个东西,其实就是熟能生巧的东西。
  普通人接触不到,没有名师指点,所以才难以入门,可咱们不同……
  上回我爹说要教咱俩兵法,可后面一连续的闹腾,赶上太上皇驾崩,又要准备西征,才没来得及。
  等这回回去后,我爹会亲自教咱们,到时候去灞上大营里练,保准比方冲、叶楚他们强!”
  见贾环面色肃然,眼睛微眯,紧紧的看着对面方冲在那里指挥兵马,牛奔宽解道。
  贾环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奔哥。咱们回去后是要好好练……”
  “咦,这是……六花!!”
  贾环和牛奔话没说完,一旁的秦风忽然失声惊呼道。
  牛奔等人闻言,再不复之前的轻松笑意,面色纷纷一变,眼神有些骇然的看向前方。
  贾环的脸色也一瞬间沉了下来……
  他兵书虽读的甚少,却也听说过,六花,乃先荣国最善的军阵!
  此阵颇难,对军卒的要求极高,自先荣国战殁后,从未听说还有哪位将军,能布出此阵,包括牛继宗、秦梁……
  看着阵中指挥的叶道星,秦风没等贾环相问,就沉声道:“环哥儿,此阵为前朝军神李靖,根据诸葛亮的《八阵图》法推演而来。
  其阵中大阵包容小阵,大营包含小营,四方四角相互衔接,一曲一折彼此对应,相传诸葛亮的八阵图就是这样的。
  而李靖创的六花阵继承了这一原则。
  六花阵法外面六阵呈示为方形,里面中央军阵呈示为圆形,因其总体形状像六角花瓣,所以俗称六花阵。
  你看此阵,内圆而外方,外面六阵是正兵,所以呈方形。
  里面的中央军阵是奇兵,所以呈圆形。
  方是用来规定战场的范围,圆是用来连接各方机动的路线。
  所以,规定战场范围的步数要像大地一样固,确定机动的路线要像天体运转一样灵活。
  步数固定,回旋整齐,就可以在变化中不容易发生混乱。
  从八阵演变为六花阵,仍然是源本于诸葛亮的布阵原理。
  此阵极难极难!
  自先荣国战殁后,不是没人想学习这一所向无敌的阵法。
  只可惜,大都因为将兵关系混乱紧张,列兵布阵杂乱无序,而致败了。
  六花阵有方阵、圆阵、曲阵、直阵和锐阵五种阵型,五种阵型又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变化。
  不止为将者要对此二十五种阵法悉数皆知,连布阵士兵都要对这二十五种变化娴熟于心,这才是最难之处。
  也因此,古之名将,强行演习六花阵而不乱者,寥寥无几。
  非将不知阵,实为兵卒训练不出……
  自先荣国战殁后,大秦军中就再无第二人能布此阵。
  这叶道星……了不得啊……”
  贾环不大懂六花阵的神奇,但他知道六边形的神奇。
  前世学数学时,六边形的神奇是少有的不枯燥的数学课。
  从雪花,到龟壳,再到蜂巢,皆是六边形。
  结构稳定,节省材料,是其最大的优点。
  而六花阵,同样如此。
  叶道星亲自操演军阵,自然不会只是一千人,而是整整五千兵马齐动。
  五千兵马布成一六边大阵,每一边,就是一个作战单位,运转极其灵活。
  六边受力均匀,攻守强势。
  守则六边齐动,就是攻,也可做到三角齐攻。
  足以可见,六花阵要比一字长蛇阵和鱼鳞阵发杂的多。
  见周围气氛有些压抑,贾环能明白他们的心情。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大家都出身将门,又都是自幼从武,心气颇高。
  他们和他们父亲都做不到的事,叶道星却做到了,这不得不让他们郁闷。
  贾环见之,笑道:“这不算什么,叶道星麾下的五千重甲军,被他训练了多少年?且只有这五千精兵,叶道星对他们熟的不能再熟了,怕是连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住。
  他们十数年如一日的驻守在龙首宫,寻日里也没其他事,不操演军阵做什么?
  这种情况,别说牛伯伯和义父他们,就是换做咱们,这般练上十几年,也一定能做到!
  没甚了不起的,落后的,咱们好生努力,追上并超赶过他们就是!”
  “说的好!”
  牛奔捧哏道:“这就叫笨鸟先飞……”
  “噗!”
  秦风刚从水囊中喝了口水,却被这句话给逗喷了,笑骂道:“奔哥儿,你真真是……咱们这叫奋起直追,哪里叫笨鸟先飞?”
  贾环、温博等人哈哈大笑,牛奔倒有急智,高声道:“你懂个屁!我是说他们,他们是一群笨头贼厮鸟,让他们先飞一阵,咱们再追赶!”
  一群衙内被贾环开解通后,也就不再郁闷,再听这两人的对话,无不大笑。
  又看了一阵后,众人就回到了庭院内。
  篝火上架起了三头大黄羊,贾环带的庖厨收拾的差不多了。
  肉香扑鼻!
  早早就贮存在驿站地窖内的伏特加被取出,用大碗分润。
  一干衙内们用随身刀匕割着烤羊肉,喝着辛辣刺激的烈酒,嘻嘻哈哈,过的好不自在。
  诸葛道一伙儿靠着贾环等人,吃着吃着就笑了起来。
  见众人看过来,诸葛道咽下口中烈酒,“啧”了声后,道:“咱们大都跟家里长辈们行过军,何曾有这等快意过?嘿嘿!”
  众衙内一阵哄笑。
  苏叶笑道:“那年我爹回京,我才八.九岁,刚开筋锻骨完,就央我爹带我去鲁地的东方军团开开眼。我爹见我开完筋骨了,也就答应了。
  好家伙,虽比不得上回我们随环哥儿去西域的速度,却也将人累个半死。
  关键是吃食……
  不怕你们笑话,当时累我倒是不怕,可那吃食,我都哭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苏叶出身象阳伯府,其父苏卢现袭一等男,任东方军团都虞侯。
  苏卢默默无闻了许多年,但在今年,名声大噪。
  齐鲁之地今年多灾,先是春季的大旱,赤地千里。
  到了夏季,黄河在入海口处居然发生了改道……
  因民风彪悍之故,再加上一起子混帐官员那些操蛋事,使得山东之地落草起义者数不胜数。
  有一名唤王波之人,想效仿宋时梁山旧事,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帜。
  还别说,一时间从者云集……
  和梁山上那些人差不多,历代农民起义,其血腥暴虐程度,其实都超出了后人的想象。
  无论是前汉时的黄巾,前明的李自成,还是后世的太平天国,做的都是比八国联军和日本鬼子还要残忍的事。
  连屠了几座城后,王波麾下已经聚集了十万“大军”。
  这个时候,征东将军诸葛城,也就是诸葛道之父,派遣苏卢,率麾下两千五百兵出征,连战十八场后,诛杀王波,取其首级于黄河边。
  苏卢的爵位,怕是要往上提一提了。
  苏叶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倒不是众人势力,看中他爹的权势。
  只是单纯的敬佩能打的人。
  二十多个衙内吃饱喝足后,三只大黄羊连骨头都被嚼碎了,酒也喝干。
  众人围着篝火坐着,远处的军鼓声渐息。
  离睡觉还有一些时间,许多人也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贾环、牛奔几个核心相处相处,因此,没谁离开。
  贾环用一根木棍拨拉了下篝火后,看着围在大篝火旁的一群伙伴们,轻声笑道:“都还记得襄阳侯府的陈贺吧?”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微变。
  谁会不记得那个倒霉鬼?
  此人是近三十年来,武勋将门家族出来的最大的耻辱。
  铁网山之变,先和几个武勋子弟脱离了贾环的序列,然后又在宁至杀向皇帐时,居然弃兵逃遁,使得大阵被破,上千御林军被宁至麾下的蓝田大军砍瓜切菜般斩杀。
  丢尽了武勋的颜面,也让他们自身死亡,家族败落。
  只是,贾环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贾环又挑了挑篝火,道:“咱们是自己兄弟,这会儿又没事,所以有些话,我就不遮掩,直接同大伙儿说明白。”
  这个时候,牛奔、温博、秦风几个不好接,所以诸葛道就接道:“宁侯,就像你说的,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有话只管说,我们都听你的。”
  贾环笑了笑,秦风等人看向他也笑了笑。
  诸葛道这一伙儿,再加上曹雄赵虎,是仅次于贾环、牛奔、温博、秦风这一核心的,第二紧密梯次。
  因为他们的靠近,原本渐行渐远的东方军团,又回到了荣国一脉的核心利益圈中……
  贾环对着数十双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次和铁网山之时不同,那会儿陈贺他们虽然先跟着我,却只是他们自己想跟着我立点战功。
  当然,这没什么,以我们这样父祖辈的交情,一起立功也算是一件美事。
  至于他们后面离开,想自己去建功,我也没拦着,也没这个资格和权利。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我同陛下打擂,才求来这次机会。
  本想带几个兄弟,几个老兄弟,去西域见见大阵仗。
  比如诸葛道、苏叶、涂成、马刚他们,都是上回随我一起去西域出生入死,在铁网山时也紧跟着我的,我本只想就带着他们去就好。
  因为他们信我。
  只是后来,好些叔伯前来寻我,托我把你们也带上,去见见世面。
  都是自家叔伯,好言相说,我不好驳他们的面子,也就答应了。
  然后又到陛下跟前去磨,好说歹说,总算说通了。
  不过陛下警告过我,再有铁网山陈贺之流出现,我是要负责的。
  不止是我,整个武勋一脉,都要承担着再次出现陈贺之流的风险。
  今儿正好赶巧,大家兴致也高,所以我就同大伙儿提前说说。
  我明白的告诉大家,这次去西域,我们一定会上战阵,与罗刹鬼正面厮杀。
  光看是没有用的,这一点,我和诸位叔伯都说过。
  他们也都理解和支持,并且表示,可以接受战死……
  其中有多危险,不用我多说了,都是出身将门,该明白罗刹鬼是什么样的敌人。
  如果有兄弟还没准备好,现在告诉我,私下告诉我也行,这不丢人,再经历些阵仗,日后就不怕了,没什么的……
  告诉我,我提前安排你在后面观战。
  而如果有人好虚面,分明还没准备好,却强自上阵,临阵前,却又和陈贺、杨坞他们那般,转身逃跑,致使战阵崩坏……
  不用等回京后捉拿下狱,谁先跑,我杀谁。
  都记住了吗?”
  PS:快可以恢复更新了。差不多了,她祖母对我的印象非常好,说我是一个本分老实的好孩子,为人正派。
  咳咳,我也这样以为,我私下里问清楚了,老太太虽然喜欢读书,却不读起点中文网的书……
  希望明年我可以鄙视单身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