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双方父母
作者:茴笙    更新:2022-02-01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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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年初曝光恋情,黎成朗与宜熙的关系就一直广受关注,不止一次传出两人已经结婚的消息。今天上午11点,宜熙在微博晒出结婚证,霸气表示黎成朗已经是她的人,随后黎成朗转发了这则消息,正式承认婚讯。宜熙为上个世界90年代的巨星沈一璐之女,20岁时凭借电影夺宫正式出道,而这也是她和黎成朗的首次合作。两人的恋爱过程一波三折、颇为戏剧,接下来本台将为大家特别回顾,看看男神女神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沈秉衡咳嗽一声,沈钊立刻关掉电视,微笑着看向父亲。然而沈秉衡没有理他,继续翻着手中的报纸。沈钊没办法,只好转向沙发另一头,沈一璐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神色平淡。虽然是在家中,但她依然打扮得一丝不苟,dior的裙子配l的高跟鞋,发髻上还别了枚铂金嵌蓝宝的发卡。姿态优雅妆容精致,像个登门拜访的客人,可事实上这里是她父亲的房子。
  沈秉衡没有说话,沈钊一颗心就继续悬着。沈一璐返京半个多月,终于肯在他的陪伴下回来看爸爸,可人虽然回来了,父女俩的关系还是没什么进展,坐在同一个房间里也能互不搭理。换做别的时候就算了,今天偏偏正赶上宜熙结婚,随便按到哪个台都能看到新闻,让沈钊简直头痛欲裂。无论是父亲还是姐姐,哪一个发飙,这烂摊子都够他收拾了。
  沈钊喝了口茶,决定还是主动出击,无论如何,这个话题是不可能避开的,“说起来,我上次见黎成朗还是几年前的事,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我的侄女婿。之前沈沣还跟我说呢,他是哥哥,结婚不能被妹妹抢到前头。结果他这儿刚订完婚,熙熙就直接领证了,估计回头得打电话去兴师问罪。”
  他本是试探,谁知沈一璐眉头动了动,居然接话了,“我也没想到,他会成为我女婿。”
  沈钊心下一松,“姐,我知道你心里别扭,但说实话,我觉得黎成朗不错。虽然岁数比熙熙大了些,但人品相貌都属上乘,更难得的是对她的心够真。之前发生事故时咱们也都看到了,他能够在那种情况下保护熙熙,旁人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就算我们反对,以熙熙的性子也是不会听的,何必再惹她伤心难过?”
  沈一璐说:“所以,你赞成这桩婚事?”
  沈钊直言不讳,“我一直赞成。无论是在爸面前,还是熙熙问我意见时,我都这么说。”
  沈一璐:“她问过你意见?”
  “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在准备结婚手续”
  沈钊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沈一璐面无表情,眼睛望着门口似乎打算离开,沈秉衡却收起报纸,从容地推了下老花眼镜。
  “闹了一整天,吵得我头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只知道哗众取宠。”
  沈钊连忙赔笑道:“这也不能怪熙熙啊,她和黎成朗都是公众人物,宣布婚讯肯定会闹起来。好在两个人对外形象都不错,没什么不好的传闻,整体舆论风向还是很正面的。”
  话虽这么说,沈钊也心里没底。遥想当年,沈一璐的两次婚姻都引起了轰动,不夸张地说简直是震荡全国。那时候,沈秉衡对此是非常厌烦的。
  老人家一辈子严谨板正,对这等抛头露面的事打心眼里看不上。
  沈秉衡说:“我又没有怪熙熙,我说的是那些记者。有那么多事儿不去报道,就堵着熙熙和她丈夫,弄得她连门都出不了。”
  沈钊微愣,沈一璐也侧过了眸子。
  沈秉衡淡淡哼了声,“你不喜欢黎成朗?我倒觉得这年轻人不错,至少比你选的那几个男人要好。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熙熙也不会跑去当什么演员,更不会认识黎成朗。说到底还是你自作自受。”
  沈钊还来不及阻止,沈一璐就站了起来。她淡漠惯了,即使这个时候脸上也不见怒色,平静如水。但起身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一切,沈钊几步就走到旁边,防备她激动之余做出什么事来。
  客厅内气氛紧张,沈秉衡却依旧从容,片刻后甚至轻轻笑了,“当初你什么也没跟我说就结婚了,现在风水轮流转,看来熙熙还真是你的亲生女儿。”
  沈钊不敢再问的话题被他直白挑明。宜熙结婚,提前告知了外公、舅舅还有父亲那边的长辈,却没有对沈一璐这个妈妈说一个字。她甚至确定,连胡正芝都收到了通知,也许宜熙还正式请求了她的准许。她们两个,本就更像真的母女。
  沈一璐红唇紧抿,说不出话。佣人在此时握着电话进来,“沈先生,您的电话。”
  这是沈秉衡的房子,沈先生当然是指他。老爷子虽然年过七十,却并不服老,不许佣人称呼他沈老先生。托他固执的福,沈钊和沈沣在这里分别被称为小沈先生和沈公子,沈沣甚至怀疑自己江湖上的花名就由此而来。
  沈秉衡问:“谁啊?”
  “明达集团的周老先生,应该是为了宜小姐的婚事,给您道喜的。”
  沈秉衡微微一笑,“熙熙倒是给我省功夫,这一天老战友老朋友全打了电话来祝贺,都不用我一个个去通知。”
  他拿着电话去了外面。沈钊擦一把汗,终于忍不住拍拍姐姐的肩膀,“我本来不想说的,只是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再和爸闹了,成吗?”
  沈秉衡和沈一璐都是固执傲慢的人,当年沈一璐违背沈秉衡的意思离家出走,跑去香港当了演员。为了这个沈秉衡一直不肯原谅她,沈一璐又太过倔强,硬是撑着不肯道歉求饶。父女俩本来感情就不算多好,这么下来隔阂越来越大,最终闹到今天无法挽回的地步。
  沈一璐说:“是我在和他闹?”
  沈钊点头,“是是是,今天是他过分了。可他都快80了,身体不好,脾气比年轻时还差,咱们当儿女的得多多包容”
  沈钊语气无奈,沈一璐的动作也顿住。
  他说的她都明白。父亲已经老了。到了他这个岁数,还能神智清醒地教训人已经是他们的运气。这也是她愿意回家,并且忍住不顶嘴的原因。
  曾经压在她头顶,仿佛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父亲,他已经老了。
  气氛有点沉重,沈一璐从手袋里取出个白瓶子,倒了几颗药在掌心。沈钊知道她心脏不好,年轻时拍戏太拼命,落了一身的病根,这只是其中之一。
  他连忙递上白开水,“又不舒服了?”
  沈一璐面无表情吞下药,再喝了口水,“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身体不好,可以借病耍性子不止那一个。”
  沈钊哑然失笑。
  沈秉衡打完电话还需要人伺候,沈钊继续做牛做马去了,沈一璐独自上了二楼,顺着走廊无意识地走着,打量四周。
  这套房子她其实并不熟悉。她是在四合院长大的,直到17岁离开家,都是住在那里。院子里有高大的梧桐树,枝叶茂密,夏天她喜欢搬把藤椅躺在树荫下睡午觉,哪怕被蚊子咬得一身的包。
  在香港那些年,她最想念的就是那棵树,想念她住了十几年的院子。可当她五年后再回到北京,却发现四合院已经被推倒,爸爸买了套三层的别墅,她熟悉的一切都湮灭不见。
  而这套别墅里,并没有她的位置。
  他太生她的气了,搬家时连她的东西也不肯拿走,更不允许妈妈为她布置新房间。所以当她多年后重返故乡,才发现自己只能当一个客人。
  她的脚步停下。右边是扇乳白色的门,黄铜把手泛着柔和的光,门上还挂着个牌子。没有写字,而是画了几颗小荔枝,听说是她和沈沣闲着无聊一起做的。
  沈一璐推开了门。
  房间对于小女孩来说算挺大了,客厅套一个卧室,再加上独立的洗手间,装潢成甜蜜的糖果色。虽然已经很久没住人,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台上的盆栽开得热闹。
  宜熙随梁格回到大陆后,基本上都住在南京,但因为外公外婆思念,她也曾在暑假到北京小住。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无论是沈秉衡的房子,还是沈钊的房子,都给她准备了专属的房间。
  沈一璐走进去,随意在沙发上坐下。对面正好是一张巨大的照片,13岁的宜熙活泼可爱,抱着只雪白的萨摩耶在草坪上大笑。
  沈一璐揉揉太阳穴,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亲眼看到这笑颜,是在什么时候。又或者,她从来就没机会看到这样的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像媒体说的那样,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公主。
  她看到的她,都是冷漠而带刺的。
  上一次分开时,她说,又是这样,你永远是这样。
  她说,哪怕你只是对我稍微温柔一点,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说,妈妈,让我们变成敌人的不是我,是你。
  这一切就像挥之不去的魔咒,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她说话时的表情,眼中的控诉和强烈失望,还有隐约的泪光,它们纠缠在一起,拷打着她,甚至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沈一璐下意识苦笑了下。她不在意的,她原本是真的不在意的。但也许是沈钊说的那样,她岁数大了,所以开始不断想起从前的事。她的小时候,她的第一段婚姻,还有这段婚姻的产物,她的女儿。
  一开始,她把这个孩子当做她对爱情的奉献,因为梁格喜欢孩子,她不可能打掉他们的骨肉。孩子生下来后,她没有在她身上花费多少心思,有时间要么和梁格在一起,要么就是出去拍戏,为东山再起费尽心思。
  后来,他们感情不好了,她便连最后的耐心也磨尽,有时候宜熙来跟她撒娇,都会被她冷漠拒绝。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她以为小孩子不会有感觉,她甚至没有把她看做一个有着敏感情绪的个体。当她终于反应过来,尝试和她接近时,小女孩已经学会用冷漠防备的眼神看着她。
  她讨厌那眼神,更讨厌在女儿这里也弄得一团糟的自己,于是连这唯一的尝试都放弃了。
  然后,她就随父亲离开,她们从此天各一方。
  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再婚之后立刻生了crystal,想让一切重新开始。可能她依然比不上别的母亲,能够对孩子体贴备至、奉献一切,但对于她自己来说,已经做到了极限。
  房门被轻轻敲了一下,刚刚才被她想起的crystal犹犹豫豫地探进半个身子,“妈咪。”
  她不作声,crystal只好进来,“你怎么在姐姐的房间啊?外公已经不生气了,舅舅让我来叫你下去”
  和宜熙一样,crystal也曾回北京小住,家里一样有她的房间。沈秉衡并没有把跟女儿的矛盾牵扯到外孙女身上,不过因为怜惜宜熙从小跟妈妈分开,对她要比对crystal更疼爱些。
  沈一璐问:“你姐姐结婚了。”
  crystal眨眨眼睛,“我知道啊,满世界都知道了吧?连我加拿大的同学都在k上问我,她是姐姐的影迷呢!”
  她忽然反应过来,“妈咪,你是因为姐姐没提前跟你说,所以生气吗?”
  沈一璐下意识皱了下眉头,crystal发觉了,却还是道:“妈咪,我认真说哦,你不要生气。其实我觉得,你这么对姐姐挺不好的。”
  沈一璐有点意外,好一会儿才淡淡问:“你看了那些新闻?”
  “看了一些,但那不是关键啦。我这些年也听到不少事情,你跟姐姐分开后,就去看了她那么几次,换做谁都会生气的。我虽然也会抱怨你冷冰冰的,可至少我们生活在一起,姐姐她,才是一直被丢在一边有些人也许不在乎父母怎么样,但看姐姐的样子,明显是在乎的。”crystal不解道,“妈妈,你真的不喜欢姐姐吗?”
  她不喜欢她吗?不,她没有不喜欢她,但也没有多喜欢过她。她想,她只是不够在意。她太任性太自我,天生就不适合做母亲,在什么都没准备好时,匆匆迎来这个孩子,又因为之后的遭遇迁怒于她。
  然后,事情就被她一步步搞砸。
  crystal没有听到回答,只当她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好吧,不过回头和黎叔叔的父母见面,妈咪你不要再摆脸色了。木已成舟,就态度好点吧。”
  沈一璐:“和黎成朗的父母见面?”
  crstal惊讶,“你不知道?我无意中听舅舅提起的,外公和黎家的人约好一起吃饭。毕竟他们都领证了,双方长辈再不见面就不像话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沈一璐的脸色,她确实是不知道的。女儿和丈夫的家人要碰面,身为妈妈却是从她这里得到的消息,这种事情也是闻所未闻。如果不是周围人都认为她没资格管宜熙的婚事,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有谁提前打过招呼,不让大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黎沈两家经过商量,最终决定在北京见面。宜熙、黎成朗和黎家父母一起北上,在机场自然遭遇大批记者,两人并不遮掩,安排黎家父母先走vip通道,自己则大大方方由记者拍。作为夫妻领证后的首次共同露面,不免再次引爆发话题,“黎成朗宜熙婚后首秀”的新闻也发得到处都是。
  宜熙对此很淡然,反而还安慰黎成朗说:“以后你要习惯。等着吧,媒体马上就得开始问我啥时候生孩子了。”
  明明见识过更多风浪,却被老婆大人教育一通的黎影帝沉默片刻,问:“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宜熙自己挖了个坑,却并不准备往里跳,御姐范儿十足地拍拍他脸颊,“这个嘛,至少得等你见完我外公再说。”
  因为领证的决定下得仓促,工作又实在忙碌,婚前宜熙没能正式去黎家拜访,不过这几天在上海也见过了黎成朗的母亲和继父。黎老太太再嫁的丈夫姓高,个性温和亲切,如果不是知道黎成朗成年后母亲才再婚,宜熙都要以为黎成朗的性子是被他影响的。
  两家约在酒店见面,十八层的包厢里,沈秉衡、沈钊、黎老太太和高老先生,四人相对而坐,含笑交谈。梁格并未到场,之前已经谈好他回头会亲自去上海拜访。宜熙旁观这阵容,发现居然只有黎老太太是唯一的直系血缘亲属,无奈感慨两人的家庭环境真是复杂。
  讨论最多的当然是什么时候办婚礼,宜熙和黎成朗下半年都排满了工作,表示并不着急。不过沈秉衡和黎老太太都不太赞成,最后拉锯下来,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包厢里气氛融洽,宜熙原本还有点紧张,现在也松了口气。黎老太太笑着拉过宜熙的手,嗔黎成朗一眼,“你们男人就喜欢偷懒。女孩子对婚礼都是很看重的,小熙这么漂亮,当然要最盛大的婚礼才配得上她。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宜熙不好说主要还是自己太忙,只好陪着婆婆一起瞪黎成朗。接收到来自妻子的白眼,黎成朗微笑着喝了口红酒,脚却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下。
  “差不多就行了。”他压低声音道。
  宜熙趁着大家不注意,朝他做了个鬼脸,“本来就是你的错。”
  两人眉目传情,自以为做得隐蔽,可惜其余人全看在眼里。长辈们都包容而宽和地笑了,转而聊起别的事情。
  “对不起,我来晚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沈一璐鬈发蓝裙,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却没有半点不自然,好像自己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有点事耽搁了,路上又塞车,希望没迟到太久。”沈一璐说。
  黎家父母当然知道宜熙和妈妈的情况,就算黎成朗不讲,他们稍微查查新闻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所以当今晚沈一璐没有出现,只有宜熙的外公和舅舅到场时,他们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可现在沈一璐半道现身,反而让人闹不清状况了,毕竟看沈家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也是没料到这个的。
  包厢里尴尬地沉默,还是黎成朗最先开口,“是关于金鹤奖的邀约吗?之前有听说,这一届金鹤奖主办方想请您担任颁奖嘉宾,难道现在已经开始约档期了?”
  沈一璐:“金鹤奖确实邀请了我,不过今下午不是谈那个,是给一本时尚杂志拍了组照片。”
  她没有说是什么杂志,但以她的资历和地位,能请得动她的至少也是国内一线杂志。时尚大片向来拍得讲究,工作量也不轻松,拖到这么晚相当正常。
  沈秉衡说:“既然有工作,那就好好做,跑过来做什么?”
  沈一璐神情自若,“工作做完了,所以过来。我跟成朗认识多年,还没和他父母见过面,也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
  她朝黎家父母微笑颔首,那边也反应过来,回了个笑容。除了沈秉衡和宜熙,桌子旁其余人都站了起来,然而沈一璐独自站在桌子外面,看起来还是有些突兀。
  宜熙放下餐刀,用餐巾擦了擦嘴,优雅起身与沈一璐对视。女孩黑眸淡静如水,沈一璐下意识盯住她,谁知宜熙并没对她说什么,而是扬声道:“r,这里加把椅子,再上一份餐具。”
  做完这个,她朝沈一璐点点头,唇角甚至微微扬起,非常温和地说道:“您既然来了,就先坐我的位置吧。想吃什么?我让服务生再把菜单拿来。”
  不得不说,其余人都被宜熙的态度惊到了。沈秉衡还隐隐嫌弃了一句,她却是彬彬有礼、客气周到,半点不像传闻中那个对妈妈心存怨恨的女儿。不过黎老太太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宜熙对待沈一璐的态度虽然温和,却透着股生疏。就像主人在招待客人,虽然释放了善意,却只是涵养使然,并不走心。而且她越是礼貌,越显出客套和疏离,仿佛沈一璐真的只是误闯进这里的陌生人。
  她感觉到的东西,别人也感觉到了,这顿饭后面的气氛也就不如开始融洽。沈一璐话并不多,黎老太太和她讨论起婚礼的安排,她沉吟片刻莞尔笑道:“婚纱就让自己挑设计师吧,不过我有一套珠宝,很华丽,适合在婚礼上用。”
  说完后她刻意停顿几秒,就听到宜熙清淡的声音,“谢谢,我会试一试的,希望到时候能用上。”
  沈一璐不自觉捏紧餐布,心头涌上一阵控制不住的烦躁。
  晚饭结束后,宜熙独自去了洗手间,出来却发现沈一璐正站在洗手台前洗手。见她出来她从容地关了水,再抽出纸巾擦了擦。
  宜熙走过去,洗完手后沈一璐递来纸巾,她平静接过,“谢谢。”
  沈一璐:“你外公他们先下去了。”
  宜熙点头,“那我们也下去吧。”
  一路无话,两人先后进了电梯。因为沈一璐离操作盘更近,宜熙等着她按楼层,可她站着不动,她只好自己走过去。
  手指还没碰到按钮,沈一璐忽然说:“你不希望我过来,是担心我阻止你和黎成朗的婚事,让他父母不高兴?”
  宜熙诧异回头,“我没有不希望您过来。”
  沈一璐眉头蹙起,仿佛她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那你是希望我过来了?”
  这个倒也没有。宜熙想了想,“我没什么倾向性。您来或者不来都可以,我没意见。”
  她语气诚恳,让人一听就忍不住相信这是发自真心。沈一璐只觉得像是有根鱼刺梗在喉咙,冷声道:“是吗?既然如此,你何必让人瞒着我今晚见面的消息?”
  宜熙更诧异了,“我瞒着您?”恍然大悟,“原来您是因为这个,才没有一开始就到场的?”
  沈一璐面无表情,宜熙无奈道:“我没有瞒着您,我以为他们一定会跟您说的。如果没听到,那可能是外公吧?连舅舅都没讲,只能是外公的命令了”
  不用她解释,沈一璐也想明白了。她原本以为,是宜熙不许,所以大家一起瞒着她,可原来她什么都没说,一切只是沈秉衡独断专行。
  想到自己刚才的指控,沈一璐仿佛被狠狠打了一耳光,竟觉出股狼狈。宜熙说:“既然您以为我不希望你来,那为什么又来了呢?”
  沈一璐红唇紧抿,一言不发。宜熙看她片刻,忽然明白过来,摇头一笑,伸手按了1楼的按钮。
  还能因为什么?以她的性格,大概正因为她不希望她来,所以才愿意拨冗至此吧。
  沈一璐知道她误会了,却想不出话去解释。她本来就懒怠向人交代缘由,更何况此时连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心情,也就无法跟别人诉说什么。
  电梯在一楼打开,宜熙率先走出去。大厅里没什么人,宜熙左看右看都找不到黎成朗他们,正在困惑,沈一璐也走到了她旁边。
  宜熙说:“我给黎成朗打个电话吧。”
  “你恨我,对吗?”沈一璐问。
  宜熙顿住,片刻后抬头看她,“曾经。”
  这在她意料之中,沈一璐说:“那现在呢?不恨了?”
  宜熙轻叹口气,自嘲一笑,“现在,没有理由了。”
  有爱才会有恨,有期待才会有失望。她执着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如今回头看只觉得索然无味。从头到尾,她只是怨念她对她不好,可书上早就说了,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这是人类最大的谎言。沈一璐其实没义务爱她,只是她寄托了不该有的情感在她身上,才会伤人伤己,闹得彼此都难堪。
  宜熙眼神温和而清亮,“妈妈,你是我的妈妈,我也愿意这么叫你。我想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你把我生了下来,还给了我优渥的生活。除了忽略我,你并没有做别的伤害我的事情。以前是我太执着了。”
  她这样心平气和,沈一璐却不觉得放松,反而心里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沉了下去。
  电梯门再次打开,涌出五六个年轻女孩,她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的宜熙,激动地惊呼了一声,全跑了过来。
  “熙熙,真的是你吗?我们刚刚还说起你呢!”
  沈一璐后退几步,看宜熙被那些女孩子围在中间。她们激动得双颊通红,为见到偶像而欣喜,手忙脚乱地在包包里翻找本子和笔。宜熙也朝她们微笑,接过她们的本子签名,好脾气地满足她们合影的心愿。
  这些年轻的姑娘并不认识沈一璐,不知道她是曾经的巨星,更不知道这就是自家偶像的妈妈。沈一璐隐退之后住到国外,也不会像正当红时那样,无时无刻被镁光灯照耀。上街没人认识的情况她早就习惯,可这一刻,看着宜熙被粉丝簇拥,她却无人问津,还是让她生出了荒谬感。
  不是觉得宜熙不该受到这待遇,而是看到人群中央的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像她吗?
  从没有一刻,她觉得她这么像她。
  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回旋,她曾经说过,她没有讨厌宜熙,只是不够在意她。那么如今,她也不再恨她,只是将她看淡了。
  当她怨恨着她时,她还没有太大触动,可当她用那样平和的口吻叫她“妈妈”时,她才猛地生出了慌张。
  仿佛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
  彻底失去了什么。
  心脏一阵压迫,她以为自己又犯病了,左手按住胸口想走到前台拿水吃药。可是来不及了,剧痛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像是突然裂开了一般。她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
  宜熙签完名抬起头,正好看到沈一璐惨白着脸颊晕倒在地,惊得连本子都摔到了地上。
  “妈妈!”
  crystal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沈一璐已经进了手术室,大家全等在外面,crystal直接冲到宜熙面前,“妈咪怎么样?她怎么了?”
  宜熙脸色有点白,“我不知道。舅舅说,她应该是心脏病犯了,她最近心脏一直不好,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crystal眼眶立刻红了,“是,她最近身体都很不好,总是会失眠,她本来也常年失眠,可是听aunt说她昨晚通宵没睡着,今天还去拍了一整天的照片,一定是累到了”
  宜熙和胡正芝目光对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再移开。
  没过多久,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严肃道:“病人是急性心肌梗塞,需要立刻支架,不过她是rh阴b型血,这种血型比较稀有,我们医院库存不足。你们是她的家人,谁可以输血给她?她有凝血功能障碍,肯定是需要大量输血的!”
  crystal说:“外公是,外公和妈妈血型是一样的”
  胡正芝立刻道:”不行,沈老先生岁数太大了,不能抽血。”
  医生说:“超过五十五岁就不适合献血了,沈老现在已经七十多,而且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确实不符合献血资格。”
  大家越发焦急,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那稀有的“熊猫血”,还是胡正芝先反应过来,“,你也是rh阴b型血啊!”
  crystal立刻看向宜熙,却见她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情愿。她顿时陷入莫大的恐慌,紧紧抓住宜熙的手,哀求道:“姐姐,你去给妈咪输血好不好?只有你能救她了。姐姐,我知道你生妈咪的气,但她现在她现在很危险!”
  宜熙抽出手,淡淡道:“你不用这样,我会去的。我刚刚,只是想到一件事。”
  她没有解释想到了什么事,crystal抹了抹眼泪,似乎还是不安心。黎成朗揽住宜熙肩膀,她回头看他,“你陪我去吧。”
  黎成朗点头,“当然。”
  针扎进静脉的时候,宜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黎成朗在旁边握着她的手。血液经过管子,鲜红的颜色,就像沈一璐最爱的礼服长裙,被包裹在那样的红色中,她总是格外美丽。
  一口气抽了,宜熙站起来就觉得头很晕,黎成朗没有让她自己走,而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宜熙抿唇一笑,轻轻捶了捶他胸口,“别这样,周围还有人啊!”
  她这么一说,本来好奇看热闹的护士们都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但那目光还是不肯放过他们,时不时朝这个方向瞟过来。如果不是职业道德约束,恐怕已经拿出手机偷拍,并po到网上又造出一通大新闻了。
  恩,内容宜熙都给他们想好了,外界不是一直传他们时奉子成婚嘛?如今黎成朗在医院跟她玩公主抱,果然是怀孕了!搞不好还是来产检的!
  黎成朗淡然道:“我只是在照顾病人。再说了,你是我太太,我抱你有什么问题吗?”
  “是是是,没问题。你抱着我吧。”宜熙勾住他脖子,头也轻轻靠上了男人的头,脸颊轻触,“我觉得有些累,你要把我抱稳哦。”
  黎成朗听出她声音有异,抿了抿唇,“你让我很惊讶。”
  宜熙挑眉,“惊讶什么?我给她献血?”
  “不,不是这个。crystal不了解你,才会有那种担忧,但我知道,别说沈老师是你妈妈,就算是个陌生人,只要能救她,你也会去的。”
  “谢谢你把我想得这么善良。不过既然不是这个,那你惊讶什么?”
  “惊讶你说到做到。”
  宜熙笑起来。黎成朗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她却清楚他的意思。今天整个晚上,她对待沈一璐的态度他都看到了,这一次他真的相信,她已经想通了一切。
  “真奇怪,她明明更疼爱crystal,可继承了她长相的人是我,继承了她对表演的热爱和天赋的是我,就连继承了她血型的人都是我。也许,这就是我们母女前世注定的孽债?”
  黎成朗把她放到走廊外的椅子上,自己在旁边坐下,转而用手臂搂着她。嘴唇在她额头亲了亲,他没有说话,宜熙却在这怀抱中慢慢安心。
  视线望向走廊尽头,那里是手术室,红灯现在还亮着。宜熙喃喃道:“手术会成功吗?听起来好像有点危险”
  黎成朗将她搂得更紧,“放心吧,这家医院的医生是国内顶尖的,而且我们都在这里,她不会有事的。”
  宜熙沉默片刻,这才长舒口气,“那就好。我最近总在想,如果把她看成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那认真算起来,我还欠她一条命。突然就不能理直气壮疏远她了。现在好了,老天爷真是给我机会,连这个恩情都还清了。”她认真道,“我这也算救命之恩吧?那以后,我再面对她时,连唯一的负担都没有了。”
  她居然是这么想的。黎成朗心情复杂,凝视她一会儿,最后抚摸她长发,轻叹口气,“傻孩子,你本来也不欠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