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无边客    更新:2022-01-31 14:54
  树上的杏花簌簌落下,沾得曲溪青发上都是。
  睦野从灶屋出来,吃饱喝足的黑贝从他旁边蹿跑到曲溪青腿边撒欢,它撞了几下曲溪青,见他没同往常一样揉它的狗脑袋,便不甘寂寞地伸出狗爪子搭上石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发愣的曲溪青呜呜叫嚷。
  睦野过去把黑贝拨开,伸手取下落在曲溪青发上的杏花。他想和曲溪青说说话,却发觉自己从未在正常的情形下主动唤过他的名字,睦野嘴巴嗫动,也不知如何开口。
  曲溪青愣愣地抬起头看他,眉宇伤感,“木头,我心里很难过。”他捂着心口的位置,“这儿沉沉的,好像有石头压着,我不舒服。”
  睦野便问:“是许莺的事?”他又道,“人死不能复生,葛三那种畜生不如的行为令人唾弃,大家都没能预料他会丧心至此,将自己的妻子都残忍害死。”
  曲溪青垂下眼睫,神色忧伤,午饭过后依然不言不语。
  这一天不在常态下的曲溪青让睦野分外关注他的情况,直到入夜,睦野等曲溪青睡熟后才熄灭油灯躺下。
  一室安寂,曲溪青一直闭目装睡,直到睦野的呼吸平缓,他在黑暗中睁开眼,朝睦野的方向望了一会儿,化回蛇形。
  青蛇沿着窗缝爬出屋外,许莺的死如石头般重重压在他心里,他想了一天,只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葛三。
  葛三被关押在村里专门拿去审讯的地方,门外有几个人把守,青蛇顺利的爬进屋内。
  室内留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这地方除了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青蛇一眼就看到靠在墙沿睡着的葛三。
  青蛇冷漠的吐出蛇信子,为什么他害死了许莺还能睡得着,怒气冲上头脑,它快速往葛三爬去。
  此时的葛三亦被绳子捆住全身,他疯了一天,头发凌乱的披在脸上,浑身脏兮兮的。
  青蛇沿着葛三的身体往上,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蛇体偏凉,它贴在葛三皮肤上,阴冷的气息很快让熟睡的葛三惊醒。
  毕竟做了亏心事,无论怎么睡也是睡不好的。
  葛三猛的睁大眼,眼珠子定在一处。他惊恐地看着离他不过咫尺的青蛇,嘴巴大张,吓得叫不出任何声音,一股骚臭的味道渐渐蔓延,葛三裤裆下湿了一大片。
  青蛇暗自冷笑,很害怕吧,害怕就对了,它要让他在恐惧中死去,尝一尝许莺生前受到的痛苦。
  它盯着葛三颈边的动脉,蛇信子不断滑动,迅速往颈脉咬下一口。
  艳蛇剧烈的情毒释放出,很快情毒就会遍布葛三的全身,一盏茶的时间内若不与其他人交合,那么他就会受欲火焚身折磨,七窍流血而亡。
  葛三用下作残忍的手段致死许莺,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待情毒发作,葛三跌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只见他下身高高支起,面红耳赤,嘴里大张着发不出声音,渐渐冒出热气。
  青蛇冷眼观看,直到葛三七窍流血而亡,才转身离去。
  夜黑风高,青蛇回到屋舍时,全身内到外都是冷的。它爬到木床上定定望着睦野,最后钻进对方衣内,蜷缩在温热的胸膛上汲取暖意。
  睦野心跳沉稳平缓,它静静蜷着,焦虑烦躁的心随着心跳缓缓平复。
  它突然明白了,它喜欢睡的地方从来就不是温暖的软榻,而是睦野这里,让它备感安心的地方。
  翌日,曲溪青与睦野同时清醒。
  他整个人都蜷在农夫的怀中,腰腹之处有昂扬一物正抵着他。两人睁眼对视的同时,曲溪青笑出声,打趣道:“很有兴致嘛。”
  睦野惊得直往后退开,险些就要掉下床。
  “你、你为何……”
  两人穿的衣物十分单薄,身体出现什么反应彼此都瞧得一清二楚。睦野嗓子眼紧了又紧,完全没察觉到曲溪青昨夜何时上了他的床。
  他们相贴睡了一夜,他身上都是曲溪青软香的气息,那股气息入鼻后,身下那物反应更为激烈抖了。
  窘迫的清晨过去,安静的村子因一个消息热闹起来。
  葛三死了,看守的村民进屋送饭,看到葛三两眼翻白躺在地上,死状不忍直视。
  村子叫人过来验尸后,验尸的人告诉他们葛三是被毒蛇咬了颈脉毒发身亡。
  葛三被毒蛇咬死,村民直呼大快人心,说这是他坏事做尽遭受的恶报。
  曲溪青在树下闭目,外出回来的睦野提着竹筐走入院子,曲溪青抬头看他,睦野就问:“葛三是你咬的?”
  曲溪青已经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他承认了,反问对方,“木头,我杀了人,你怕我么?”
  睦野背对他久久不语,曲溪青忍着心里的失落,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睦野开了口。
  “不怕。”
  洞穴内,玉狐那一身柔软的狐毛让曲溪青抓的蓬蓬松松,远看去就跟要炸开似的。
  他游神间没注意手中的力道,玉狐被抓得不太舒服,白花花的大尾巴竖起摇来晃去,它却乖乖团在曲溪青怀中不吱声不反抗,待曲溪青醒过神,对着狐狸一身乱糟糟的狐毛怔忪。
  一声叹息后,他重新给玉狐把毛顺好。
  曲溪青轻弹了一下玉狐的鼻子,“你是不是傻蛋,被抓疼了也不出声。”
  玉狐呆呆地吱笑,四肢摊开乖巧地给曲溪青重新顺毛。它弯弯的狐狸眼黏在曲溪青脸上,小声问道:“小青,你为什么又不开心了?”
  玉狐懵懵地不理解,从前的小青有它羡慕至极的潇洒闲散,有时见他苦恼,为的也只是化不出人形,怎么如今有了人形,却比从前看上去还要不开心呢?
  曲溪青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杀了一个人。”
  “呀?”玉狐四肢僵住,眼珠吱溜转动,“杀人?”
  它们只是这片林中平凡普通的小生灵,大概干过最坏的事就是往人身上咬过几口。
  若在平常它们看到有人上山避都来不及呢,人类捕猎的工具太可怕了,它见到过不少落入陷阱的野狗野兔,它们越是挣扎流的血就越多,最后只能死在那工具上,被人带回去剥皮,剥完皮再吞入腹中,死无全尸。
  曲溪青点头,神思恍惚,“是啊,我咬了一个人,他中了我的情毒,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七窍流血而死。”
  玉狐问:“为什么要杀他呀?”
  曲溪青眯起眼冷哼,“他该死。”
  狐狸呆呆应了声,曲溪青低头看它,手指落在它毛绒绒的颈上,“玉狐,我杀了人,你怕不怕我?”
  玉狐摇起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扫过他的手臂,“不怕呀。”
  曲溪青轻笑起来,“睦野也说不怕我。”
  玉狐的大尾巴摇得更欢快了,小青又好看又香软,它怎么会怕呢?
  曲溪青把大尾巴捉在手上把玩,“玉狐,我觉得那根木头喜欢上我了。”
  玉狐一愣,尾巴停止晃动,“喜欢?”
  曲溪青理所当然道,“对呀,他喜欢我。”
  “那、那不就是要做那种羞羞的事了?”玉狐说完,爪子忙将眼睛捂了起来,大尾巴一卷,掩盖在肚皮上。
  曲溪青怔忡,紧接笑着弹了一下它的耳朵,不怀好意道:“你这笨狐狸居然在想这种事?”
  玉狐给他说的害臊,它不安地晃动大尾巴,“那、那我还在发情期嘛——”难免会想歪。
  曲溪青哼笑,笑过后随之苦恼起来,“可是他没开口承认说喜欢我。”
  玉狐不解问:“为什么不说呢?”
  说起这,曲溪青便气极反笑,“因为他是一根硬邦邦的木头!”
  玉狐安慰地往他手心轻轻一舔,“小青,那你还回去找他么?”
  曲溪青将狐狸抱起来往软榻中一躺,笑道:“我等他来找我。”
  ......
  黑贝第四次绕到大门边朝外面探头张脑的嚎叫,它没看到熟悉的人影,便转回坐在院子里编织竹筐的睦野腿边,狗脑袋不停地撞向他的腿,呜呜直叫。
  黑贝在等曲溪青回来,早晨曲溪青用过早饭就说要出去走走,结果到了现在,暮色渐至,人影也不见一个。
  眼看天都要暗了,曲溪青还没回来,别说人,狗都担心呢。
  黑贝一屁股坐在石板上,伸长脖子凶巴巴地对睦野叫嚷,嚷了两声马上惹来睦野一手掌盖在它脑袋上敲了一把。
  睦野往狗盆中添了些饭食,对黑贝道:“自己吃,我去找他。”
  睦野走了,临走前拿了一支火把和一把猎刀,黑贝送他到门口才满意地回头去吃饭。
  出了门,睦野一时间不清楚要去哪里找曲溪青。
  时至今日,他发觉自己对曲溪青了解得不算多。
  早晨听他说要出门,他首先想到他是不是生气要离开了,怕他又往城里去,睦野便暗中观察他,确定曲溪青没有离去的意思,才放心让他独自出去。
  整整一天过去,那么,曲溪青会去哪里呢?思量之后,睦野打算往山里寻找。
  夜间入山并不方便,眼下日头偏西逐渐下沉,不久黑夜就要降临了。睦野将火把别在腰间,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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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曲溪青把怀中的玉狐放下,揉揉它的脑袋,“要入夜了,你别送我,快回去吧。”
  玉狐蹲在地上对曲溪青摇尾巴,它吱吱问道:“小青,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看我呀?”
  玉狐胆子小性子单纯,它除了喜欢睡觉和寻觅食物外,只有曲溪青这么一个朋友,它最喜欢的朋友。
  曲溪青知道狐狸舍不得他,就问:“你要不要随我回去,待在那木头的家中不会有人发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