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山不知道我曾经历过什么，现在也想不通我什么要召出鬼门，但他只是环抱双手站在我身边，面色带着几分疑惑，却没有开口发问。
  这不是李淮山一贯的风格。
  我感觉今天晚上不对劲的人可能不只是我，李淮山兴许也碰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事。
  李淮山依然沉默，我在收起幽冥通宝之后，开口打破了他营造出的沉默：“二狗，你今天晚上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听到我的话，李淮山愣了一下，然后就眯起了眼睛：“难道你也梦见那些东西了？可这一路上你不是一直在开车吗，应该没睡觉吧？”
  我们两个的思路显然无法对接起来。
  我就试探着问他：“你梦到什么了？”
  李淮山沉思了一阵子，开口道：“那时候车子还没下高速呢，我困得不行，就靠在窗户上睡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是睡得很深了，又好像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我看见你站在车窗外头，在你身后有扇很大的铜门，它比你刚才召出来的门大多了，盘踞在上面的阴气也更足。我看见……你把身子和手压在门板上，将门一点一点地推开，可那扇门刚出现一道缝隙，你就像是被门里的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身子一窄就钻了进去。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你一消失，我心里头就觉得特别怕。”
  他说到这就突然闷住了，我不得已催问一句：“后来呢？”
  李淮山挠了挠后脑勺：“后来我就被吓醒了，转头一看，发现你在开车，才松了口气。就在火锅店吃饭那会儿，你突然捂着肚子出去，我看到你慌慌张张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梦，心里特别怕，可还没等我追出去，你就回来了。”
  说到这，李淮山又顿了一下，过了小片刻才接着说：“你是不是也见过我梦里的那扇铜门？不知道为什么，你刚才招出鬼门的时候，我就总觉得你可能也见过那道铜门。”
  他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了。
  沉思良久，我最重还是决定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连同我在破碎空间里的那段经历，以及空云道长对我说过的话，全都告诉李淮山。
  接下来我和李淮山的对话冗长而杂乱，我对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他给了我一些毫无意义的推测，但总的来说，我们聊了很久，也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我很想知道今天晚上看到的东西到底是真实出现过的，还是说，那仅仅是在我脑海中快速闪过的一系列幻象而已，李淮山也很想弄清楚，他在高速路上做的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觉得那好像不仅仅是梦，它更像一个不太具体的预言。
  与此同时，我们两个也期望能弄清楚对方的问题。
  可惜一切的讨论都毫无结果，因为没有证据。
  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李淮山也无法证明他那种那股隐隐浮现出来的预感，究是不是梦境带来的臆想。
  没错，我手上确实留下了一些血迹，但这只能说明幽冥通宝曾将我割伤，却无法证明它召出了那座青铜鬼门。
  这一夜，我和李淮山废了大量的心思和口舌，可到最后，我们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成果，还发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未知之中。
  凌晨的夜晚撩着略显寒冷的风，我和李淮山站在风中，如同迷途的羔羊。
  幸运的是这一夜很快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我和李淮山早早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他靠在车窗上，盯着沿着玻璃快速闪过的地面，我做出一副专心开车的模样，一语不发。
  在过去的大部分日子里，铁锤会将每天的大部分时间花在睡觉上，可今天早上它也起得很早，我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它两眼，就发现它一直蹲在后座上，死死盯着我的后脑勺看。
  铁锤的眼神确实让我有点不舒服，但它也只是盯着我看而已，完全没有其他的举动，我也懒得去管它。
  我们那天大概是七点钟从宜宾上的高速，由于李淮山一直不愿意替我掌控方向盘，我不得不每过一段时间就到服务区休息一下，拖拖拉拉走了二十一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在第二天凌晨四点抵达了银川。
  我原本看时间太早了，估计胡南茜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就打算进入市区以后先找个地方住下，等养好了精神，再设法和胡南茜见面，可三点多的时候，我和李淮山还没等下高速，胡南茜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问我是不是快到了。
  尽管我心里很纳闷她是怎么知道我快到了的，但没有多问，向李淮山询问了一下剩余路程，告诉胡南茜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到。
  当我将车子开下高速，驶上银古公路的时候，就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在电话里，胡南茜说我们一下高速就能看到她，由于天色太早，除了几辆和我们一起从高速下来的货车，视线所及，就只能看到这辆轿车了。
  我推断胡南茜应该就在里面，于是就放慢了速度，将车子慢慢开了过去。
  离轿车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前车的车窗打开了，一个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人伸出头来，朝着我的车前窗招了招手。
  我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她的五官算不上特别精致，眼睛小，嘴大，但鼻子的形状恰到好处地修饰了面部比例，皮肤看起来也格外光滑。
  总得来说，这是个长相还不错的女人，而且五官很有特色，初次见面就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我不认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胡南茜，毕竟是一手将俞文焕带大的人，今年少说也有六十多了吧。
  沙文晓五十多岁的年纪，能拥有二十五六的面容，这我还能勉强接受。
  可一个本应该年过六旬的老婆子，却拥有双十年华的容颜，那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就在我心里想着，眼前这女人说不定是胡南茜的徒弟，她就操着浓浓的口音朝我喊了句：“跟上我来！”
  就是胡南茜的声音！
  李淮山立即朝车前窗使劲凑了凑，似乎是想仔细看看胡南茜的样子，可胡南茜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喊完刚才那句话就将头缩回了车里。
  我迅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慢慢踩深油门，跟着前车一起提速，朝着银川市区进发。李淮山将后背贴在了椅背上，长吐一口气：“我勒个擦，行当里的女人都是妖怪。”
  当时我也在想，难道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很多女人都是不会老的。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不管是沙文晓还是胡南茜，其实都算得上是行当里的特例了，沙文晓之所以一直不老，原是因为她在三十年前练了一种非常邪门的术法，这种术法能让她以很慢的速度衰老，但也会折损阳寿，曾有人推算，沙文晓的大限将会在五十八岁左右来临。
  至于为了容貌而缩减寿元好或不好，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至于胡南茜，她只是看起来和活人无异而已。
  前面的黑色轿车带着我穿越了大半个银川，最后停在了一家很小的旅店门口。
  我透过前车窗看了看那家店的门头，不但小得不成样子，连个招牌都没有，而且又脏又旧，看到它，我甚至有种回到了大上个世纪的错觉。
  见胡南茜已经下了车，我和李淮山也赶紧下车。
  两脚刚落地，我还没等推上车门，胡南茜就指了指那家破旅店，对我说：“这是当地最好的店了，你们先在这住半天，回头啊，我让雇主过来找你。”
  这是当地最好的旅店了？
  如果不是胡南茜在和我开国际玩笑，那就是她的眼睛瞎了。
  她确实没瞎，我和李淮山关上车门的时候，她已经冲进了那家店的店门，一边还吆喝着：“给你们留了总统套，价钱还中，不算贵。”
  我和李淮山对视一眼，李淮山一脸无语的表情，我估计我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
  这种破店里头能有总统套，忽悠孙子呢！
  可人家毕竟是前辈，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也前后脚地跟了进去。
  一楼靠门的位置有个柜台，但没有人当班，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胡南茜翻开了柜台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房卡。
  我朝着门廊那边看了一眼，所有的房门都是那种挂铁锁的简易木头门，开门只能用钥匙，房卡……我估计房卡应该撬不开门上的铁锁。
  胡南茜招呼我和李淮山上楼的时候，我就在想，她把我们弄到这么破的地方来，说不定是因为她和这家店的老板是亲戚，要么就是这家店根本就是她开的。
  又联想起她刚才提到了“总统套”，我就隐约预感她可能想讹我们一笔。
  住着筒子楼式的破房子，说不定里面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却要收总统套房的价钱，不是讹诈是什么？
  甚至于当时我盯着胡南茜的背影时，连“奸商”、“骗子”、“为老不尊”这样的词汇都浮现在我脑子里了。
  可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以后，一看到门廊里的装修，我算是彻底惊了。
  眼瞅着门头破破烂烂，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我跟着鲁老板干了一年多，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用来包墙的木材，全都是上等的海南黄花梨。
  在当今的市面上，高品质的黄花梨可不是一般的贵啊，敢用这玩意儿做包墙，绝对是钱多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