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特别是站在雕像上面的少女，脚指头还在扣着人家骑士的肩膀。
  霍灵儿先是花了两秒时间看到了人群中的黑衣妇人，还有妇人旁边一个脖子上坐着个小家伙的银发少年。
  然后再用两秒认出来，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不正是自己六年多没见的倒霉儿子。
  “鳞，鳞儿？”
  少女声音有些惊疑不定。
  对了，自己还有个十几岁的儿子。
  此时她还站在雕像前，颇有一种前世那些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女性，去夜店舞池嗨的时候，发现上面打碟的居然是自己老父亲。
  不对，她才是当娘的，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当儿子的管自己的事？
  她不管身边那些想跟她认识一下的陌生男子，压着裙摆，一跳跳下雕像，将手中小提琴还给了一个小姑娘，提起放在一边的靴子灰溜溜小跑了过来。
  什么灰溜溜，这是什么用词，她一个老妈在自家儿子面前何至于要灰溜溜的！
  “灵儿你怎么还在这，茶会都快要开始了吧。”
  玉鳞之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家娘亲，旁边那个黑衣妇人见霍灵儿跑过来有些抱怨道，声音轻柔的。
  “跟你说，今天认识了个年轻人，样子和说话方式都感觉有些像你呢。”
  瞧瞧人家黑裙妇人多好心，还想给两母子介绍一下。
  见霍灵儿跑了过来，玉鳞之将肩上玉岁岁抱了下来:
  “来，岁岁，喊奶奶。”
  光着脚跑来的霍灵儿，差点脚不稳给摔上一跤。
  她愣了愣神，眼中有些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然后反复在玉岁岁和玉鳞之身上扫来扫去。
  “奶奶！”
  玉岁岁啥也不懂，但是特别听大哥的话，奶声奶气的中气十足。
  然后霍灵儿看到玉鳞之一脸肯定地向着自己点了点头。
  她人有些僵住了，手上动作很慢，一脸动容，此时身上居然真的散发了传说中的母性光辉。
  玉鳞之居然在霍灵儿身上看出了母性的光辉，那玩意千仞雪身上都比他娘亲要浓烈。
  她眼中有很多情绪，茫然，欣慰，自责，愣神地看着玉鳞之怀中的玉岁岁，伸手过去抱住了这个小家伙。
  “她，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玉岁岁。”玉鳞之颔首道了个名字。
  “玉岁岁啊，好名字，好名字，岁岁今年多大了？”
  “六岁了！”
  “奶奶这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等一下奶奶带岁岁买糖吃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跟自己孙女说着话，玉鳞之依旧面无表情，一旁的黑衣妇人有些茫然。
  “六岁了都，真是没想到，孙女都快六岁了……”
  突然想到什么，霍灵儿皱起好看的眉头，心里寻思这事怎么那么不对？
  “哎，麟儿你今年不也才十二岁？离家的时候好像才六岁。”
  虽然玉鳞之现在都长到一米七几了，眨眼六年过去当年只到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家伙现在都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了。
  可是，可是这六年没见，抱了个小孙女回来，这合理吗？
  “对啊，六年没见了，这孩子还第一次见到她奶奶。”
  玉鳞之语气中充满了阴阳怪气，但是更多是抱怨，埋怨这个当娘的不靠谱。
  当年把他赶出家门就算了，他也不是不能常回家看看，结果每次都能扑个空，回到空无一人的霍家村宅子时，桌子上每次都留了张纸条。
  ‘出去玩了，勿念’
  神他妈出去玩了勿念，这是当娘的该说的话吗，但凡他娘亲靠谱一点，也不至于一点也不靠谱。
  虽然后来偶尔会收到娘亲的来信，但是却真的做到了六年不见踪影。
  霍灵儿反应过来了，这小子这是故意拿她开刷。
  什么孙女乱七八糟的，居然连娘亲都骗！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出去浪，不管不顾自家儿子那么多年，确实有些心虚起来。
  “嘿嘿，这不是，锻炼鳞儿的独立能力，想当年娘亲我也才十来岁大就出去闯荡大陆了呢！”
  玉鳞之一脸没好气。
  但是终于见到母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没点正形，但是看到霍灵儿好好的在这里，莫名感到心安。
  二人情同母子，他有山一样多的话，想跟霍灵儿说，但是已经多到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特别是遇到天使之神之后的事情，他依旧感觉自己处在云端之中，只是此时看着自己娘亲在一边傻乐，像是又重新被拉回了地面。
  看到霍灵儿就那样站在这里，年仅十二的少年忽然觉得好累，明明什么也没做，就是想找个地方躺着算了。
  虽然娘亲不靠谱，但毕竟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他还是很想念娘亲的。
  一旁的黑衣妇人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指着二人疑惑道:“灵儿，你们两个……认识？”
  何止认识？
  霍灵儿大大咧咧的，她净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光着脚丫子比玉鳞之矮了一个头不止。
  她踮着脚，跳起来圈住玉鳞之脖子，整个人挂在了银发少年身上，笑嘻嘻地对着黑衣妇人道:
  “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鳞儿快喊苏姨，你娘的好姐妹。”
  周围还想过来认识这位恣意妄为的美丽女子的话，皆是不敢相信如此年轻的少女，居然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心碎了一地。
  黑衣妇人惊讶捂着小嘴，打量起这确实三四分相似的母子。
  玉鳞之一脸无奈，感觉不管过去多少年，他娘亲真的一点也不会改变。
  “苏姨你好，我叫玉鳞之。”
  母子俩久别重逢，霍灵儿拉着玉鳞之要一起去他们几个妇人家的茶话会。
  说要带他去认识她的好姐妹们。
  事实上，玉鳞之怀疑他娘亲就是纯粹想给她的姐妹们炫耀，炫耀自己的好大儿。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态。
  霍灵儿心情很好，拉着自己儿子的手，总感觉有些不真实感。
  “鳞儿都这么大了，以前拉着你手的时候感觉拉着一个小玩具，现在都比娘亲高了。”
  玉鳞之也心有感慨，看着娘亲嘟嘴哼着另一种语言的歌谣。
  那叫中文，玉鳞之学东西很快，自然也掌握这门语言。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霍灵儿唱歌很好听，小时候玉鳞之一闹，霍灵儿就会唱儿歌哄他。
  这个时候的霍灵儿会很温柔，眼神像是能把人看得都化掉一样，玉鳞之小时候的记忆又被勾勒了出来。
  是啊，毕竟六年没见了，他都长那么大了，只是他娘亲……还是一点都没变。
  不是六年来一点都没变。
  是玉鳞之有记忆以来，霍灵儿就一点也没有变过。
  娘亲的手凉凉的，小时候也是这样握着自己，但是以前的大手牵小手，现在玉鳞之的手已经比她的要大了。
  霍灵儿真的一点也没变，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骨龄都没变。
  “再过几年，鳞儿就比娘亲老了吧？”
  十八岁零九个月，霍灵儿的骨龄。
  霍灵儿顿了顿，然后转过身看着比自己高的儿子，捏了捏两边的脸。
  没有以前肉嘟嘟的好捏了，儿子真的长大了，她依旧一点衰老也没有。
  “娘亲上辈子离世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呢。”
  她是魂穿，她的灵魂保持着上辈子死亡前的姿态，而斗罗位面，强度貌似比不上上辈子的地球。
  所以她的灵魂，决定自己的身体，让她肉体一直保持着上辈子灵魂的姿态。
  或许可以，不老不死。
  霍灵儿的实际年龄，其实也已经三十几了，但是岁月的杀猪刀把她给忽略了。
  或者说，岁月的杀猪刀，砍不动她。
  她是个能长生久视的存在，那是无数权贵帝王都渴望的东西，若是被歹心人知道，怕是要掀起风波。
  “娘亲，要不在外边我喊你姐吧。”
  玉鳞之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亲，会因为他进入某些有心人之眼。
  长生久视，真是有吸引力的东西。
  而且二人看起来确实也就姐弟，或许说是兄妹也会有人信。
  让玉鳞之喊一个小丫头一样的霍灵儿作娘亲，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怪怪的。
  霍灵儿不乐意了，牵着玉鳞之的手暗暗发力，想捏疼他:
  “不行，娘亲就是你娘亲，还姐姐呢？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再过几年，还得在外边喊我妹妹不成？”
  玉鳞之挑了挑眉，发现好像也挺有意思的，然后感觉到霍灵儿握着自己的手，在暗暗加大手劲儿，试图在力量上压服自己。
  表面还在装的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怕是暗地里脚指头都在发力。
  别人的母亲，或许会有少女感十足，但是霍灵儿确实还是少女，永远十八岁的人心态也是永远十八岁。
  玉鳞之算是明白自己喜欢在别人面前装长辈的癖好哪里来的了。
  “哎，疼，娘亲别捏了。”玉鳞之秒怂。
  “知道娘亲的厉害了吧，别以为成魂师了就能在娘亲面前放肆，当年武魂殿大供奉还是得挨娘亲闷棍。”
  霍灵儿嘿嘿一笑，玉鳞之无奈点头应承。
  他娘亲就是个人菜瘾还大的弱鸡，就那点手劲，连破他防都做不到。
  只是不敷衍一下她，等一下她还得给你整点幺蛾子。
  ‘鳞儿快看快看，娘亲这次烤的鱼没烤焦，娘亲是不是很厉害！’
  ‘啊，娘亲好厉害！’
  打小玉鳞之就学会了怎么敷衍这位人菜瘾大的老妈。
  “娘亲怎么在这儿的？”他疑惑问道。
  “有些事要办，住好一段时间了吧，我最近都在雪儿那儿住下了……”
  话没说完，霍灵儿看着自家儿子又是促狭一笑:“嚯嚯，你小子，该不会现在是去找你雪儿姐吧？”
  看着有些挤眉弄眼的老妈，玉鳞之好气又好笑，但是确实几个月没见过雪姐了。
  只是看着霍灵儿那促狭的眼神，也知道她意思指的是什么。
  小时候自己喜欢黏着千仞雪。
  再长大一点对千仞雪大概是有些孺慕之情，除此之外总是很倾慕好看又温柔的雪姐。
  但是再长大一点，又发现那孺慕之情是那么缥缈，像是每个男生小时候都会悄悄喜欢一个温柔的大姐姐。
  因为那个大姐姐会带自己玩，会总是迁就自己，哭闹的时候还会哄自己。
  他跟霍灵儿说过，长大要娶雪姐。
  做不得数的。
  “娘亲，鳞儿已经长大了。”
  “才十二岁，说什么长大呢，加把劲把雪儿攻略了，我还想听她喊我婆婆呢。”
  “娘亲，我有喜欢的人了。”
  霍灵儿回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见他不像刚才明明不疼却装模作样喊疼的虚伪，看起来居然是认真的。
  看着玉鳞之一头银子一样的长发，忍不住又伸出手揉乱了一把，看着自己儿子一脸郁闷咯咯直笑。
  “这样啊。”她感叹了一句，然后有些欣慰。
  “鳞儿也到了有喜欢的姑娘这个年纪了，真是长大了呢。”
  “那个，娘亲，我也没说是个姑娘。”
  “！！”
  霍灵儿猛地回头。
  虽然前世有些腐眼看人基，但不意味着这事在自己儿子身上发生也能坦然接受，虽然两个人之间，喜欢这种事情是拦不住的。
  起码得让她做点心理准备，而且她能接受，孩子他爸也不一定能接受呀！
  然后看到玉鳞之一脸乐呵便发现，这臭小子又在消遣她。
  没好气地给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玉鳞之自是不敢还手。
  “想着带回来给您看看，是个很好的姑娘。”
  “不用，你这个年纪喜欢的可以谈着先，但是以后能不能一直在一起说不准的，现在带给娘亲看过于正式，等你确定了认准这个姑娘，再带给娘亲看吧。”
  “嗯，认准了。”
  “……”
  霍灵儿有些牙疼，随即道:“玩这么大的啊，我这边有点紧张怎么办。”
  真是个屑老妈。
  “你喜欢的姑娘应该是魂师吧，要是以后婆媳关系紧张，我又打不过你媳妇……”
  霍灵儿在那碎碎念着什么，寻思怎么第一次见面就给儿媳妇立规矩。
  上辈子某乎上倒是看过这样的文章:面对恶儿媳，当婆婆的我立了这四条规矩。
  嘶，是哪四条规矩来着，霍灵儿头疼。
  “娘亲……”玉鳞之有些欲言又止。
  霍灵儿一愣，随即机敏地察觉到好大儿的情绪，又掐了掐玉鳞之的脸，笑着抬头看去:
  “什么事要跟娘说吗？鳞儿成长道路上的问题可马虎不得呢。”
  “娘亲，我打算成神。”
  话题转变有点快，上辈子专精网上冲浪的霍灵儿差点都没转过弯来。
  儿子成长路上的难题，不应该是学业和喜欢的女生不喜欢自己这样的事情吗？
  而且成神这样的事情，就这样说出来了，别的一般人母亲会是怎么样的，玉鳞之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霍灵儿不是一般母亲。
  “好小子，我等你这句话十二年了。”霍灵儿像个小姑娘一样，一拍玉鳞之的背一脸赞同道。
  真够不一般的，玉鳞之心想。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玉鳞之觉得他娘亲是在敷衍自己，语气有些郁闷。
  “真的啊，娘亲年轻那会儿也想成神，这不是失败了才老老实实嫁人生娃了。”
  “现在呢？”
  “现在也想啊，要不是娘亲没有武魂修炼不了，哪里有你什么事？而且如今子承母业，甚好甚好。”
  玉鳞之哂笑，母子二人居然在聊这么离谱的话题，然而二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成神呢，这种事情说出去别人只会嗤笑，然后完全不当一回事。
  “娘亲支持我吗？”
  “鳞儿是娘亲的宝贝儿子，鳞儿不论做什么娘亲都支持呀。”
  虽然外表是个小姑娘，但是这一刻玉鳞之还是十分动容，一直以来有些踌躇不定得到最大的认同。
  毕竟是母子呢，毕竟是将自己拉扯大的娘亲，虽然看起来没点正形，但是肯定也很辛苦的吧。
  玉鳞之牵着娘亲的手，感觉到对方手上都有了薄薄的一层茧子，心下有些触动。
  “娘亲你手上的茧子……”
  “害，跟姐妹们打麻将磨的。”
  “……”
  “娘亲刚才说的来这里有些事，是指什么事？需要鳞儿帮忙吗？”
  “找个人而已，而且已经找到了，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成分的。”
  “娘亲要找谁？”
  “一个最近跳的很欢的家伙。”
  “娘亲找他干嘛？”
  “原著里没有这角色啊……”霍灵儿说了句玉鳞之听不懂的话，接着道:
  “娘亲怀疑，这家伙跟我和你父亲，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个大宅子边，院子里莺莺燕燕的妇人小姐谈笑声。
  妈妈的朋友，年轻的阿姨……
  玉鳞之有种想逃的冲动。
  前面带着玉岁岁的黑衣妇人扭头看去母子俩，温柔地喊了一句:“灵儿，快点！”
  “嗷，来了！”身边的少女大喊了一句，拉着玉鳞之小跑跑了过去。
  霍灵儿真的一点母亲的样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