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之人可在？”
  “下仆在。”千道流低着头。
  “现在出发，前往天斗城，其余人有愿，亦可同往。”
  千道流不知何意，但还是遵旨，周围之人同样应承。
  天使之神亲自下令，谁敢不从？
  ……
  “太任性了，简直太任性了！”
  阿依双手抱胸，玉鳞之能感觉到她此时气鼓鼓的，一米四几的矮小身子在空中踢着腿。
  莫名有点可爱。
  就这玩意儿还是，传说中的大地母亲，神话故事的起源，位面之主。
  反差有点强烈。
  小炮仗额头间那抹金光一闪一闪，在夜间忽明忽暗，良久从中传出某人的声音。
  “成神后，也算能帮上你的忙了。”
  “牛死你，我还差你……”
  “好了，阿依，一万年没见还是毛毛躁躁的，时间不多了，先把这东西解决了吧。”
  玉鳞之和阿依同时看了过去，看向那头被定住的呓语恶佛。
  那头两头身的佛陀，此时脸上已经蓄着淡淡笑意，身上看起来一动不动，但是左手的键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在敲向右手边的木鱼。
  这家伙，一直在挣扎。
  还差一点，键稚就能敲响木鱼。
  其中所带来的影响会是什么，玉鳞之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来跟他们化缘就是了。
  此时，山野上静悄悄的，月光温和地照射之下，玉鳞之感觉对方有种被发现在做小动作被发现的慌张和惊恐。
  他应该慌张的。
  面前的三个家伙分别是:
  位面之主，旧神一道神念，刚宣告了诞生的新神。
  三人同时看向他，就身份而言，等一下这家伙死也死得其所了。
  “要怎么对付他？”
  一身白衣的银发少年识趣地后退了一步，将舞台交给两位旧时代的神灵。
  他看起来很牛逼了，现在也就一魂宗，何德何能跟他们二位争辉，他把自己代入一下平时奥斯卡的身份，等一下喊六六六就好了。
  王小芳的声音适时传了出来。
  “小鳞之，我告诉你，斗罗大陆的位面，不如深渊位面。”
  玉鳞之虚心聆听。
  毕竟这活儿他担下了。
  刚刚听二位对话，人家天使之神大人把自己榨干来为他铺路，他不干利索点，实在对不起被榨干的王小芳。
  “如果说位面强度决定生灵强度，神界是十，斗罗大陆是一，那深渊位面就是一点五，就战力而言，深渊一百零八层的主宰，全是封号斗罗级别，其中前十层是准神实力，而第一层的深渊圣君，更是没有神位的一级神祇，而斗罗大陆现在，最强者也不过是三个九十九级的神在人间，这种东西在深渊位面不下三十位。”
  这差距，简直就是拿小王国和天斗帝国比，天斗帝国一个版图最小，人数最少的行省都能灭了全大陆所有的王国。
  “那我父亲呢？”他提了一嘴。
  这时阿依搭话了:“你父亲，他不算，他能量等级其实只是一般的封号斗罗。”
  “那为何你说他能一人拦下了深渊位面？”
  阿依凝了凝神，解释道:“他说……他可能是身穿。”
  “身穿？”
  “他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事情，你知道吗？”
  玉鳞之娘亲才跟他说过，她是个穿越者，来自另一个世界，后来提起他父亲的时候，也说过他父亲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点了点头。
  “你父亲玉谎仙，可能来自一个世界强度是十的世界。”
  原来如此，那好像就能说得通了。
  霍灵儿平时也跟他谈及那些往事，那个名叫地球的世界也算玉鳞之的老家。
  可是他老家不像是有任何超凡力量体系。
  “有没有可能，我父亲过去的世界，其实强度才是一。”
  如果那样的话，他们斗罗大陆位面的强度，其实只是零点一。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位面的强度限制了生灵能到达的高度，但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人类是很顽强的一种生灵，不论如何限制，终究有能突破那限制的途径。”
  “一也好，一点五也好，十也好，人生天地之间，讲究顶天立地，天有多高，你就长到多高，天限制了你，你就顶破那天，去看看天的外边是什么！”
  玉鳞之听得有些热血沸腾，阿依则听得有些茫然失措，她挠着头疑惑道:
  “你教后辈就教后辈，你让他顶我干嘛？”
  差点忘了，位面之主不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吗。
  “小鳞之，你的成神之路才刚刚走，今天我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神的力量。”
  话音刚落，浩瀚金光从恋红尘额头涌了出来，像奔涌的江河，一股脑地没入了银发少年的身躯。
  “招云。”
  天使之神的声音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玉鳞之身上泛着金光，脑后银白长发无风飘动着，有云飘来，将月亮挡住了，而此时少年就是那唯一的光。
  那光不炽热，反而特别温和，他像是点燃了自己，身后三千银发乱舞，身上白色衣物在不知名力量的涌动之下猎猎作响。
  那股纯正的神圣气息，来自天使之神遗留下来的神力，通通涌入了他的体内，继而不断转化，转化成属于他能掌控的力量。
  好熟悉的感觉，这种既视感，居然跟六年前遇到金纹冰蚕的遭遇差不多。
  只是这股力量跟那纯粹的浩海魂力截然不同，跟那日汹涌澎湃足以囊括整个星斗大森林的魂力不一样。
  天使之神遗留下来的神力，只有一滴，那是比神秘更加神秘，比古老更加古老的力量。
  神的力量！
  下一秒，木鱼敲击声，贯穿了黑夜。
  “朴——！！”
  佛音呢喃声，摧毁了周围一切物体。
  大地开裂，群山崩塌，一切树木花草，尽皆枯萎。
  佛音化作无形的波，以那头佛陀为起点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地空气陷入了死寂，死寂的空间不断扩散。
  那个深渊十二层的主宰，神在人间级别的恐怖生灵，脱离了位面之主的压制。
  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天，第一次向世界展示他的恐怖！
  慈眉善目瞬间消失，前一秒还蓄着淡淡笑意，此刻狰狞宛如恶神，脸上的肉全都拧在了一起，一双眼睛眯成线，两边嘴角向下，额头青筋暴起。
  他动作不再被限制住，也不再如白天时动作迟缓。
  二十来米高的恶佛在少年二十米外，一只脚抬起，接着像是站马步猛一深蹲，身上的肥肉颤了颤，两只木屐所踩的地面如蛛网般裂开，手上键稚再次敲响木鱼。
  他大张着嘴，那些不可聆听的佛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宛如无数沙弥在耳边低语，那些佛音在劝诫世人。
  “何苦来哉，不如归去，何苦来哉，不如归去……”
  玉鳞之身上的皮肤，出现了寸寸瓦解，像是在佛音之中灰飞烟灭。
  只是在那金光之下，瓦解的部分又重新组合了起来。
  丑是丑了点，但是对方身上的威压和气势，仅次于那日那头金眼黑龙王对玉鳞之的威压！
  只是自己身上有神力，他的同伴们可都还在呢！
  他着急回头，却见阿依飘在恋红尘等人上边，怡然自得，让他松了口气。
  “你在狗叫什么？”
  空气中，王小芳少女声线甜美。
  她淡淡一句话，却将漫天佛音掩盖了下去。
  所有声音收束于他一句反驳声中，那恶佛张嘴却不能再吐出一言一语。
  那恶佛自觉不敌，转生想跑。
  他一闭那双怒目圆睁的眼睛缓缓合上，在此地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了起来。
  “他要逃了。”
  玉鳞之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手段，但是看得出对方身上的能量波动，在一点点消失。
  “别着急，秋后的蚂蚱而已，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最后一点价值？”
  “让他成为你走上神坛的踏脚石，能加速你收集到足以成神的信仰。”
  “什么意思？”
  “这夯货，来这里的任务不止抢夺一个有半位面的神器，深渊圣君派他来，肯定还有其他任务……他想要覆灭一个王朝。”
  “覆灭一个王朝？”
  “天斗帝国。”
  “这是为何？”
  深渊和斗罗两个位面开战，怎么就跟天斗帝国有关了。
  玉鳞之在两位老前辈面前，就显得非常小白了，这些秘辛可不是古籍能知道的。
  “你以为这斗罗大陆世界是你看到那么简单的吗？这里的水深着呢，这就是深渊圣君不敢擅入斗罗的原因……”
  “不对，这是……”
  蓦然，天使之神的声音停住了，像是感受到什么，忽而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异常猖狂。
  阿依荧光组成的身体飘在空中，一脸无奈地道了这么一句:
  “感受到了吗？所以我说不用你帮忙，你非不听，自毁神位就为了搭把手。”
  天使之神大笑着，振奋道:
  “三位人王，这是什么局势？斗罗大陆上居然容纳了两位人王，现在大陆居然有两个帝国，海外那片大陆居然也诞生了一个帝国！”
  “三位人王，没想到现在斗罗位面有三位当代人王，三国气运足够砍出三剑，那是一级神祇也中之必死的王权剑！”
  “深渊圣君那老小子想让马前卒毁掉一个帝国，或者消耗掉大陆王朝的王权剑，殊不知这个位面如今孕育出三位人王！”
  玉鳞之想了想，大概猜出对方是想干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终究于心不忍。
  “死伤，会很惨重，我们完全没必要这样。”
  听到玉鳞之的疑惑，一旁的阿依先笑了，在空中笑得一颤一颤的。
  天使之神继续道:
  “深渊一百零八层，每一层的主宰都能走到神祇那一步，他们都有自己的权能，凭着自己权能的道路，证得神灵的力量，虽然没有神位的神跟有神位的神不可同而言语，但是那权能却是货真价实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神界在被外神阻拦的情况下，会有我，会有我王小芳自毁神位也要救一个于我已经没有半点用的凡人位面。”
  “海神的权能，是海洋和水，我的权能，是神圣和正义，修罗的权能，是杀戮和征伐。”
  “呓语恶佛已经到了半步准神的地步，他的权能，是太虚，梦境，耳语。”
  “你还没有自己的权能，前期对你收集信仰成神速度影响很大，可能到了九十九级封号斗罗后，你就能摸到权能这一步，但是现在有现成的，我们没必要等，我和阿依来帮你，把他的权能剥夺下来。”
  “这跟等一下因为他死去的百姓有什么关系吗？”玉鳞之疑惑。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
  天斗城中，虚空中一双眼睛睁了开来。
  睁开眼睛后，一尊二头身的恶佛，缓缓在这里现行。
  他面目狰狞，看向四周，发现出现在一座人类的大城之中。
  连绵一片的屋舍，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一直朝着远处大地延伸。
  他二十多米的身形，站在城中，显得如此突兀。
  恶佛的得意能力，黄粱一梦，连神都能瞒得过去！
  这里，应该就是人间王朝的王城，前面地势逐级增高，这大城好似坐落于一座宽广的山脉之上。
  这座王城不是在建在平原，而是中间隆起，四面街道，建筑群，拾阶而上，在地势最高处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那宫殿像是在整座大城所有建筑朝圣般的簇拥之下，建在高空之中。
  整座山脉像是被这座人间城池给征服了，他抬头看去皇城中那地势最高之处，那里有这个大陆的人王。
  就在呓语恶佛得意之时，城中有悠扬钟声响起。
  天斗城中钟声一响，
  “当——！！”
  “当——！！”
  ……
  天斗城钟楼位于天斗城皇城东南西北四条大道交汇处，其上一青铜大钟，钟名——社稷。
  这钟楼，这青铜大钟，是上个时代留存下来的旧时代之物，比之天斗帝国存在还要久远。
  他甚至出现在许多年代都不能考究的神话图谶，民间志异之中。
  当今王朝名天斗，是雪家的天斗，当年雪家，千家，戴家三分天下，如今大陆局势两国鼎力，这钟也被天斗帝国开国大帝掌控。
  钟声，响遍了整个天斗城，偌大一座城池在夜间空灵的钟声悠扬，颤悠晃动
  钟声一响，东曦既驾。
  ……
  钟声六响，继天立极
  前六响，在天斗城中很常见，像是每日清晨旭日东升时，社稷钟都会响一下。
  新王登基时，钟声会响六下，这些都是吉祥欣庆之事。
  在钟声中醒来的百姓，纷纷着衣起身，看到外边天色依旧漆黑一片。
  “今日发生什么事了？社稷钟大晚上还在敲。”
  所有人都在纳闷，却在六响过后感到心惊。
  六响之后，是为灾祸。
  “当——！！”
  七响，八响……
  所有人，在默默数着。
  钟声……十二响！
  一直到钟声响了十二下，整个天斗城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之中。
  下一秒，悠扬号角声代替了戛然而止的钟声，悠扬的号角声在城外响起，那是王城卫军的厮杀声！
  十二响，亡国灭种之灾！
  整座城，在夜间陷入沸腾。
  一头二十米高的两头身佛陀，在城中大肆破坏，所到之处尽数化作废土！
  与此同时，在他身上不断有黑色雾气滋生，黑色雾气形成一个又一个罗汉僧众！
  每一个罗汉僧众都有魂尊以上修为，无数黑雾以他为起点，在全城蔓延，造就无数杀戮！
  他手中键稚一敲，音波化作摧毁一切的无形力量，向四周散开，方圆数里的建筑通通被推平！
  无数披肩着甲的人类军队，冲入了城中，逆着奔逃的人群围了上去。
  “二队三队去掩护平民，其他人跟我拦住他！”
  “魂师部队呢？他们怎么还没到！”
  “不要去听那些耳语，所有人，把两边耳朵刺破！”
  “拦住他，援军马上就到，快拦住他！”
  地上无数魂力大阵出现，意图困住这佛陀的脚步，却在他面前摧枯拉朽般一个接一个被破掉。
  “这是……什么啊！”
  有人哭喊，火光照亮了黑夜，那佛陀再次敲响木鱼，轰鸣声再一次绽放。
  哭喊声，厮杀声，呜咽声，奔逃声成为了这个夜晚的主旋律。
  那头佛陀脚步坚定，向着最高处的皇城宫殿前进着！
  而在那宫殿中人，也早就被城中异变惊醒。
  一人穿着帝服，面容略显苍老的长者走出宫前，看着下方人间地狱般的王城。
  雪夜大帝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下方那头恶佛，却见那恶佛同样看了过来。
  二者对视了一眼，对方想隔着十数里对自己动手，却被伟力拦了下来。
  “老赵。”雪夜大帝传唤了一声。
  “老奴在。”
  “你是魂师，你看得出下面那妖魔是什么实力吗？”
  “武魂殿大供奉千道流，敌不过他。”
  “呵呵，那我是不是，要比那千道流要高上一层？”
  老太监心中有不忍:“陛下，还有挽回的时机……”
  “向来只是密宗记载，可从未动用过，不知用朕的性命斩出的一剑，是否真的那般天威。”
  叫老赵的大太监像是知道面前这位大帝接下来要干嘛，面容有些悲戚。
  “把我那四个儿子都叫过来吧，准备告天之礼，准备龚行天罚，准备社稷六响，准备新王加冕。”
  火光，映照着整座王城，红色与血的夜晚，子民们的哭喊声即使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能听得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取我……王权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