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备战
作者:海青拿天鹅    更新:2022-01-29 09:41
  匈奴人游牧为生,聚族而居,聚各部族为国,而得到部族支持最多的,就是王。正是因此,崛起之前的匈奴,各自为政,犹如散沙。百余年前,第一代匈奴王将这些部族联合起来,以狼为旗,短短十年之内,就占据了漠北的大片疆域,成为中原心腹大患。
  多年以来,匈奴与中原拉锯一般,各有进退,时好时战,边城毁一轮又重建一轮,历代皇帝皆把抵御匈奴作为北境的头等大事。
  元煜驻守北境,亦是因抗击匈奴的而声名远播。他率军几番出击,将匈奴赶到了千里之外,匈奴人谈及朔北王,皆恨之入骨。
  不过如今,这状况出了些微妙的变化。
  两三年前,匈奴王去世,大王子继位为新王。虽为新王,但国内更受拥戴的,是左贤王。
  左贤王是先王的弟弟,新王的叔父。这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人,也十分懂得笼络人心。他掌握了匈奴的半数部族,在先王时就动作不断。先王虽然恼恨,但是拿他没有办法。新王继位之后,左贤王就再也不甘心臣服,领着手下部族和兵马反叛王庭。
  此事影响巨大,匈奴人心惶惶,新王想讨伐左贤王,却发现手上的兵马根本不及他强大。无计可施之际,他想到了元煜。于是,他派出了儿子次曼,亲自奔赴朔北,向元煜求助。
  初华在路上听到元煜说这些的时候,思绪忽而展开。
  同样是兄弟不睦,同样是弟弟掌握了大军,要是有一天,皇帝崩了,那元煜不就是成了左贤王?
  “你会帮新王么?”她问元煜。
  元煜不置可否:“还未明朗,看看再说。”
  初华觉他敷衍自己,瘪瘪嘴。
  元煜无奈,捏捏她的下巴:“我是真的不知晓。”
  此事十分紧急。元煜去云中城,本是为了见次曼,因着初华拖延了一日,回到五原后,他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即刻召集属官议事。
  初华知道他忙碌,也不打扰他,自去了火器营。
  她离开不过数日,火器营里丝毫未曾耽搁,来到时,荒地里轰隆隆地响,军士们正在演练使用火器。
  初华望去,只见烟尘滚滚,一堵刚筑好的土墙,瞬间坍塌成泥。
  陪着初华来看的,是火器营的小校王阆。他是前阵子才从一个骑兵营调过来的,参军前做过陶土活,人也十分激灵。
  “军士们在试验火器在各种情势下的用途,”王阆对初华笑着说,“此物当真好使,半丈厚的土墙,顷刻便倒,真乃利器!”
  初华也笑笑,却不禁深思。
  雷火罐和霹雳罐,都是在攻城和守城时更为有用。匈奴人不爱筑城,元煜若是与匈奴人打起来,这些火器用处可不大呢……
  火器营来了许多新的工匠,还就地建起了烧制陶罐的窑。
  “配药的匠人,大多是道观里的方士,也有药店了给人配草药的,”王阆道,“文主簿说了,配丹药、草药和火药,都是一个行当。”
  初华讪然,想想也对。祖父没有做幻术以前,就在药铺里待过,练得抓药精准的手法;后来为了钻研幻术,还常常请教方士,得到了不少秘方,这可不都是一个行当。
  元煜交代过,火药的方子务必严守,文钦的心思亦是通透。这些配火药的药师,皆出身清白,知根知底;除此之外,他还将配药分作若干环节,这个人配一样,那个人配一样,最后检查效果的人由营中经验老到的军士担任,从头到尾,无人知晓药方全貌。
  初华从工场里出来,见众人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再看看那些新制好的火器,不由对文钦心悦诚服。
  元煜在府中与属官议完事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脑子里还考虑方才议事时的各方见解,元煜觉得有些累,不由得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膀。
  这时从人进来,问他要不要即刻用膳,元煜正待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左右望了望。
  他那只小兽呢?居然这么久都没来找他么?
  元煜站起来。
  岂有此理!
  元煜骑着马,一路赶到火器营。辕门早已经点起了火把,士卒们见得他来,连忙将拒马撤开。
  得了士卒的禀报,元煜没让人去通报,下了马,径自朝营帐走去。
  营帐里静悄悄的,初华待在帐篷里,仔细翻看着清河王的帛书,眉头微微锁着,神色认真。帐门撩起,夜风灌入,烛光摇曳起来。
  初华抬头,看到元煜瞪着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怎么比我还忙?什么时候了,不饿么?”
  初华有些不好意思,放下帛书,“看得太出神,就忘了。你不是在议事么?”
  “早议完了。”元煜走过去,在初华身旁坐下,十分自然地将她搂到怀里。
  初华面红:“外面有人……”
  “你也知道在外面。”元煜不理会,在她的唇上吻了吻,又在她的脸颊和耳朵边流连,痒得初华忍不住笑起来,连忙躲开。
  这些天来,初华已经习惯了与元煜这般相处,相互依偎着,说说话,彼此占占便宜,心情开心得不得了。
  过了会,元煜放开她,脸上带着微笑,吩咐外面的从人将晚膳拿进来。
  “你带来了?”初华看到食盒,讶然。
  “那是自然。”元煜瞥她一眼,“再等你回去,本大王就饿死了。”
  初华笑起来,看着元煜的脸就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捏。可还没捏到,元煜就将她按住。
  “用膳。”他一本正经地把食盒打开,将饭菜摆到初华的面前。
  二人用过了膳,侍从牵了车马来,元煜与初华回大将军府。
  路上,车外透入的火光还算明亮,初华忍不住又拿出帛书来,瞄了两眼。
  “还在想霹雳罐?”元煜凑过来问。
  “不是,我在想别的。”初华把帛书放下,思考了一下,问元煜,“你们在朔北,与匈奴人交战也好,与羯人交战也好,似乎多是用骑兵?”
  元煜颔首:“正是。塞外的这些异族,多倚仗马匹和弓箭,中原的车兵和步卒对付不了这些。朔北军营中多是骑兵,亦与此有关。”
  初华微微点头,道,“我在想,雷火罐和霹雳罐,只怕对骑兵没有什么大用,如果要在朔北用起来,还须另想他法。”
  元煜扬眉,看着她,未几,忽而笑起来。
  “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想过。”元煜道。
  “哦?”初华目光一亮,“你可有何考虑?”
  “考虑说不上。”元煜道,“从前对付骑兵,我等也做过许多火器。比如在在牛羊的身上点火,冲击敌营;在地上挖壕沟,灌上油点火墙;用占了油的火箭射敌人的攻城器。”
  初华了然,问,“效用如何?”
  “不如何。”元煜淡淡道,“骑兵本来就最是灵活,火兽和壕沟,躲开便是。而且他们多是突袭,也不会让你有多少工夫准备这些。火箭对攻城器也不过是毛毛雨,敌人不怕死一些,等得那火烧起来,城也破了。”说罢,他神色惋惜,“最浪费的就是那火兽,打不赢不说,还给敌人送了大批烤牛羊劳军,想起来就心疼。”
  初华忍俊不禁。她看着元煜,忽然觉得他也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所向披靡,他也经历过挫败,恐怕也曾经被敌人追得仓皇逃命,有今日的成就,亦是他一步一步拼杀出来的。初华有些好奇,在他还没有遇到她的那些日子里,他不像现在这样呼风唤雨的那些日子里,他是个什么样?
  “在想什么?”元煜觉察到她出神,有些不满,捏捏她下巴。
  初华拿掉元煜的手:“没想什么。”说罢,望着他,忽然抱上去,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怎么了?”元煜讶然。
  “没什么,”初华笑笑,“就想抱抱你。”
  难得她主动投怀送抱,元煜忽而老脸一热,片刻,也将她抱住。
  “我还有另一个想法。”片刻,他低低道。
  初华抬头,问:“什么想法?”
  元煜的笑意如沐春风,摸摸她的头,双目熠熠生辉,“我觉得,我们真是越来越登对了。”
  是否出兵匈奴的事,元煜没有表态,大将军府和军中的人也大多认为元煜不会出兵。
  可是过了两日,一位使者来到了五原,带来了左贤王的亲笔信。
  信中,左贤王用半幅篇章表达了对元煜如大海般滔滔不绝的景仰,又用半幅篇章告诉他,如果他按兵不动,左贤王愿意将匈奴北撤千里,并奉上数目可观的黄金、宝马、美人,以示永好。
  元煜收下了信和随信而来的几匹西域宝马,好生招待了使者,并派人护送他离境。
  虽然信的内容是保密,可是使者和厚礼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风向有些逆转,众人在私底下又议论纷纷起来。
  “支持左贤王也不错。”暮珠与初华聊起此事的时候,道,“此战之后,无论谁赢,匈奴也必然元气大伤,殿下再扇个风点个火,时不时出击一下,能把匈奴赶到海里去。”
  初华对这些情啊势啊的,一向不熟悉,也不怎么关心。元煜那样的人,想的比别人多,也比别人深,这些事轮不到她操心,她只需要把火器营那边的事做好就对了。
  说到火器营,初华有些头疼。
  虽然有元煜的鼓励和清河王的帛书,但是如何做出适合对付骑兵的火器,她仍然摸不着头绪。
  不过,她近来有些高兴的事,就是匈奴人送给元煜的那几匹宝马。那几匹马长得十分好看,体型矫健,毛色光亮,好像绸缎一样。特别是其中的一匹公马,它浑身皮毛都是淡金色的,奔跑起来就像一束光,看着美极了。
  初华看得眼馋极了,每天跟它玩耍,元煜知道以后,就把这马给了她。初华高兴极了,给他取了个自认为好听的名字,叫秀秀。
  一天,初华骑着秀秀去火器营,进了辕门之后,听得军士说野地里在试验新一批的霹雳罐,她便直接骑着秀秀去看。不料,快要到的时候,秀秀听到那轰隆的巨响,惊得突然扬起四蹄,险些将初华甩下来。
  幸好旁边的军士马术精湛,帮着初华拉住了秀秀,这才有惊无险。
  “马匹十分惧怕打雷闪电,那雷火罐亦有强光巨响,公子骑着马时,还是远离为妙。”军士道。
  初华讶然,忙问,“只有宝马会这样么?”
  士卒讪然:“岂止宝马,所有的马都一样。”
  初华看着她,双眸微微发亮。
  自从匈奴使者走后,元煜在大将军府里就十分忙碌,所有人都明白,他决定出征了。
  不久之后,一道军令从大将军府发出,五原的十万大军即刻待命,一日之内,粮草齐备,辎重装车。
  “我也去!”初华听闻此事之后,立刻赶回了大将军府,见到元煜,立刻说道。
  “你不必去。”元煜道,“都是打仗,你去没什么用。”
  “有用,”初华兴奋地说,“我近来想到了一个对付骑兵的好方法,正好可以试一试。”
  元煜却不为所动:“你在五原也能试,明日让文钦给你一队留守的骑兵。”看着她瞪起的眼睛,元煜解释道,“去到那边就是打仗,很危险……”
  “中山国也危险,武威也危险。”初华反驳道,“你不是都让我去了!”
  “那不一样。”元煜正色道,“武威是意外,中山国那点刀兵跟匈奴比起来就是小儿打架。”
  “当然了。”说罢,他狡黠一笑,摸摸她的头补充道,“如果那时你已经从了我,我也是不会让你去的。”
  初华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