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谜
作者:吴百万    更新:2022-01-29 04:18
  魏子耀在马车里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此刻他已经叫都叫不出声了。
  马匹受了惊吓发了疯似地往前跑去,眼前就是一片断崖,魏子耀扒拉在窗口,眼看着就要连马带车囫囵摔下山崖。
  他望着无尽的黑夜,心里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四个黑衣人从身后赶来,他们显然也不希望魏子耀有什么闪失,一个黑衣人跳上马背试图将疯马控制下来,另外三人跳上马车挟持魏子耀打算带着他跳车。
  方才就是这伙人突然冒出来截杀魏子耀一行人,此刻林晋桓和薛遥被他们的大队人马牵制住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也赶不过来。
  马车上的魏子耀欲哭无泪。
  到底是选择坠崖摔个尸骨无存,还是被神秘人士抓走生死难测,魏子耀陷入了两难。
  然而蒙面人制服不了发疯了的马,马狂躁地将骑在身上的蒙面人甩到地下一脚蹋了过去。被激怒的马继续不管不顾地往崖边冲去,眼看就要当头栽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飞驰的马被一柄剑当头斩成两半,两段尸体轰然倒地。
  薛遥突然从天而降,他的双眼黑得发亮,马血溅了他一身也浑然不在意。
  马虽倒下,但马车还是继续失控地往前冲,电光石火间薛遥闪进马车,出手如电地放倒了车里三个黑衣人,拽着魏子耀的衣领向上一提,带着他跳出了马车。
  二人安稳落地之时马车已经因为惯性摔下了山崖。
  “魏公子,你可是给我们惹了不少麻烦。”薛遥看着地上惊魂未定的魏子耀挪揄道。
  魏子耀瘫倒在地,明显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双腿还是软的。他挣扎了一下试图站起来,但还是摔倒在地。
  “可不是吗,薛左使,这下咱们可是把各大仙门都得罪遍了。”林晋桓正好翩然而至,方才薛遥让林晋桓垫后,自己先赶过来捞魏子耀。
  “都收拾了?”薛遥往林晋桓来的方向看了看。
  “都杀了,人多了些,费了点功夫。”林晋桓波澜不惊地说道。
  薛遥上下打量了林晋桓一眼,见他一切如常,连衣袖都没脏一片,一点都看不出费了功夫的样子。于是放下心来随口问道:“这回来的是谁?”
  林晋桓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一群人的武功路数,说道:“像是武陵教。”
  武陵教也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字的名门正派,但凡是名门正派,与九天门都有过不少纠葛。
  “哎,以后怕是很难的仙门中立足了。”薛遥幽幽叹了口气,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魏子耀的脸,问道:“你们府上还缺护院吗?”
  魏子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他依旧魂飞天外,他不知道自己一个做生意的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个事。
  自打他们从广陵出来,一路上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伏击截杀无数,如果不是姓薛的和姓林的那两人武艺过人,自己大概已经死了九九八十一回。
  眼下马车摔烂了,马也跑丢了,三人只能先步行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再做打算。这点距离对林晋桓薛遥来说并不算什么,但魏子耀自小养尊处优,没走一会儿就气力不济。但他今日受惊吓过度,也无心撒泼,只是蔫蔫地跟在二人身后走着。
  经过一个岩洞时,林晋桓和薛遥率先进去探查了一番,确认无碍就让魏子耀进去休息,今晚三人暂时在这个山洞里休整一晚。
  “你手下的人怎么样了。”薛遥刚去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取了一点水,装了一个水囊丢在魏子耀身上,自己来到林晋桓身边坐下,顺手也递给他一个水囊。
  林晋桓看了薛遥一眼,接过水囊。他知道景澜他们的事瞒不过薛遥,于是说道:“有几个受了点伤,我让他们先去休息了。”
  “武陵教可真舍得下血本,居然派了这么多人埋伏在这里。”薛遥觉得两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说话有些别扭,于是搓了搓手指点起了一枚鬼火。
  林晋桓这才仔细看了眼薛遥,才发现薛遥黑色的袍子上原来沾满了血,像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鬼。
  “你这是…”林晋桓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哦,没事,不是我的血。”薛遥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前襟,继续说道:“这姓魏的可真能惹事。”
  说着薛遥伸直了腿,又伸了个懒腰,他有些倦了。魏子耀就是一块肥肉,这几天引来了大大小小的苍蝇无数,打倒是不难打,就是这些人不分白天黑夜,轮流上门找麻烦,真是不胜其烦。
  再加上这个魏子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马跑得稍快一点都能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们一行只能慢慢地朝临安挪去。
  “今晚你歇着吧,我来值夜。”林晋桓平淡的声音响起。
  薛遥刚想调侃林晋桓今天怎么良心发现,就见他起身走出山洞,应该是探望他的下属去了。
  薛遥望着林晋桓的背影,眼神逐渐幽深起来。除了一路上打不完的牛鬼蛇神,薛遥今日心里还有另一桩心事。
  他联系不上竹林境自己的部下。
  竹林境作为鬼修第一大门派,断然不可能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被人端了。那眼下他与下属失联,要么是他的部下全部遭遇不测,要么就是殷婆婆授意。
  无论哪种解释都对薛遥不利,这其间一定有问题。
  这可怎么办。薛遥向后一仰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暗自思忖:接下来是跟着林晋桓以静制动,还是回竹林境探个究竟。
  林晋桓探望完景澜众人回到山洞里,那团鬼火依旧亮着。薛遥靠在岩壁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缓,显然已然入定。
  他端详了薛遥一会儿,来到他身边坐下。
  最近体内的七邪之力平息了许多,先前在芝芝家的时候魔气已经到达了临界值,没想到这一路上居然压制了下来,林晋桓望了一眼不远处睡得四仰八叉的魏子耀,心想大概是靠近了关山玉之故。
  那团鬼火在薛遥身边莹莹亮着,像一团流萤一般吸引着林晋桓的目光。他看了一眼鬼火,眼神又顺着鬼火不自觉地落在薛遥的脸上。
  薛遥闭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柔和了不少,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锋芒必露。吐不出象牙的狗嘴此刻轻轻地抿着,这个杀神上唇居然有一颗小巧的唇珠。大概由于晚上刚刚打了一架,再加上这个人平时也不怎么修边幅,此时一缕碎发正荡在他的额前,竟让林晋桓从薛遥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意味。
  林晋桓不自然地转开了眼,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清心寡欲太久了。
  那枚扰人的鬼火依旧尽忠职守地亮着,林晋桓的目光又被它吸引了过去。他犹豫了片刻,身体稍稍往前倾,不自觉地伸出手将那缕荡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薛遥的耳后。
  林晋桓的指尖在薛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到他的唇上。
  我鬼迷心窍了吗。看着薛遥被鬼火照亮的脸,林晋桓有些困恼地想:都怪沈照璧那张臭嘴。
  林晋桓光顾着自暴自弃,无暇去细想为什么在一个鬼修入定的时候他可以轻易触碰到他。
  林晋桓自我反省完,坐回原处正欲调息,不经意间对上了不远处魏子耀的目光。
  魏子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没有出声,只是无声地望着林晋桓。往日里轻佻的杏眼今日微微低垂,眼底竟有一丝肃穆悲悯。
  他见林晋桓朝自己看来,瞬间故态复萌,狡黠地朝林晋桓眨了眨眼。
  第二天魏子耀一早被薛遥叫醒,由于起得太早魏大少的心情很是不佳,他两腿一摊坐在地上开始耍少爷脾气。
  “我就是要吃东西!不给我吃东西我就不走了!既要牛耕地又不让牛吃草!你们俩能靠点谱吗!”魏子耀见闹脾气没用,索性往地上一躺,撅起屁股开始作威作福。
  “谁搭理你,你不走我们可就走了。”薛遥可不吃这一套,站在一旁冷笑道。
  “哼!”魏子耀四肢一摊,躺在地上彻底不动了。
  这时候一直在外面候着的景澜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几只水囊还有一只刚打到的野鸡。
  林晋桓接过景澜手里的水囊,把野鸡往魏子耀面前一丢,说:“自己收拾收拾。”
  魏子耀先被凭空冒出来的景澜吓了一跳,心想这儿怎么突然还来了个人,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又看到了脚边一息尚存的野鸡,怒道:“谁一大早上吃这种硬菜!也不嫌腻得慌!”
  林晋桓可没有让魏子耀点菜的打算,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不饿那我们就出发。”
  魏子耀可不答应。他突然灵光一闪,一骨碌站起身来到薛遥面前,坏笑地说道:“你知道我昨晚看见什么了吗,我看见林晋桓……”
  “景澜,去摘些野果回来。”林晋桓不由分说地打断魏子耀的话,吩咐景澜出去给他找野果,又转过头去看了魏子耀一眼,眼里含着警告。
  魏子耀抬起脑袋挑衅地看着林晋桓,咧嘴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只有一旁的薛遥被闹得一头雾水。
  “你们两个人大清早在打什么哑谜?”薛遥问。
  “没什么,嘿嘿,林晋桓的小秘密。”魏子耀说着心满意足地躺一边等景澜给他摘野果回来。
  魏子耀尝到了甜头,后来一路上故技重施试图让林晋桓满足他的各种无礼要求。但林晋桓没有再让他如愿,反而找了个茬把他揍了一顿,魏子耀才彻底安分下来。
  由于景澜已经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所以在重新置办好马匹车辆之后便由景澜来驾车,薛遥和林晋桓一同在前方骑马,免受魏子耀那话痨的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