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总是容易滋生暧昧和尴尬。
  阿锦想起博物馆的事情，问道：“周大哥，博物馆的事情是你跟黄姨提的吗？”
  以周夫人的性格，在和博物馆联系之前应该是会先问过她意见，而不是直接就打电话给梁馆长而提都不跟她提的。
  这事的确是他干的。
  本来他是不愿她知道的，所以曾反复叮嘱过他妈，让她不要跟她提这事，没想到她还是说了。
  不过现在也没所谓了。
  他“嗯”了一声，随意道：“不过你不用误会，梁馆长一向公事公办，他们如果跟你合作，一定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如果你是个草包，再有背景，他们也不会拿古文物和博物馆的声名做人情的。”
  语气有些冷淡和意兴阑珊，听起来不过是他的举手之劳而已。
  阿锦：……
  所以，她是个草包了？
  这可真是被噎着了。
  不过她也就是腹诽了一下，道：“嗯，谢谢了，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过以后不要再私下帮我什么了，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的。”
  周言川看她一眼，莫名就想起来当初她和云伯淮谈判一事。
  她的确是一个很有自己主见的人。
  他不由得又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
  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道：“原来你就是云心恵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啊，我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
  她在笑着，但眼神却满是挑衅。
  还是个小女孩的模样。
  和现在判若两人。
  那陆延呢，那样的人，她和他怎么相处？
  但是，这用得着自己操心吗？
  ***
  到了停车场，周言川远远就看见了立在车门前的陆延。
  他转头对阿锦道：“你留在这里，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阿锦听他这么说就当真停下了脚步。
  周言川回头看她，她静静立在那里，漂亮又乖巧。
  她的漂亮明明是很惊人的，但气质却很沉静内敛，糅合出了一种很特殊的气质。
  这个样子，很像是听男朋友话的女朋友，让人心头发软，心生怜爱。
  周言川也心头发软了，可发软之后就是酸涩和莫名的愤怒。
  虽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思，他也早作了决定，但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是信任我，还是信任他？”
  阿锦抬头诧异地看他头上冒烟的样子。
  她有些莫名其妙了
  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跟信任有什么关系？
  她道：“周言川，你跟陆延是朋友，你想跟他说话，我为什么要阻止你？这跟我信任你或者信任他有什么关系吗？”
  周言川道：“你不怕我说些什么让他误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吗？”
  阿锦好笑道：“你有这么无聊吗？”
  如果她怕这个，就不会让他送自己到停车场了。
  周言川轻哼一声，道：“我会。”
  如果这样他就能得到她，其实无不无聊他都不介意。
  只可惜他知道没有用而已。
  阿锦耸了耸肩，道：“那也没办法，你跟陆延是朋友，你想跟他说话我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你？徒增难看而已，你随意。”
  周言川：……
  她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没心没肺。
  周言川最后只能又憋了一口气去了陆延面前。
  陆延手上把玩着手机，一直到周言川站到了他面前，他才抬眼看了站在远处的阿锦一眼，这才把目光定在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周言川身上，淡淡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周言川心里一堵。
  他道：“陆延，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你对她不是真心，就放手，因为，我想娶她。”
  不是喜欢她。
  有时候喜欢太廉价。
  对他们来说，说娶，是自己，而不是家族要娶，就是最大的诚意。
  陆延脸黑了黑。
  他道：“周言川，我已经说过了，她是我的女朋友。”
  你在我面前说要娶我的女朋友是认真的吗？
  “你是认真的吗？”周言川道。
  陆延没说出口的话，周言川先问了出来。
  陆延的青筋跳了跳。
  他带了些讥讽道：“周言川，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听我跟你介绍过第二个女人，说是我的女朋友？”
  周言川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黑历史的确比陆延要难看多了。
  陆延冷冷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就算你心里有什么，也得忍着。她是我女朋友，不需要你的关心。我和她的事情，也不需要你的插手。”
  ***
  周言川离开时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
  阿锦看他离开这才向着陆延走了过去。
  陆延帮她开门等她上了车，才从另一边自己上了车。
  上车之后阿锦转头看他。
  他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清冷，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过她身体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就说明他并没有怎么生气。
  但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
  她道：“先前周大哥正在跟我说话，我收到你的短信，就让他送我过来了。”
  顿了顿，又觑了他一眼道，“是我的虚荣心，我其实就是想炫耀一下你竟然会亲自过来接我。你知道吗？他跟我说过无数次，用那种表情，说‘陆延他不可能喜欢你’，好像你就是个主神，肯定不会落下神坛多看一眼我这个凡人一样。所以，我就请他送我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虽然一直在笑着，但其实一直在看着陆延的反应。
  好在陆延并没有黑脸的迹象。
  甚至随着她的话，神色还难得的柔和了些。
  等她说完，他还笑了一下，然后堪称温柔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如果你真的想炫耀一下，今天就该让我陪你一起过来。”
  阿锦：……
  她尬笑了一下，别过了脸去。
  因着他刚才的语气和眼神，脸有些微的热。
  先撩的是她，但如果他冷冰冰的还好，如果他反撩过来，她却会没出息的后退了。
  他看她脸上升起的绯色。
  因为皮肤白，而显得格外粉嫩。
  想到她细细的声音说“因为喜欢，所以才愿意的”，心便又软了些。
  他当然也是喜欢她的。
  只要在他的手心，他并不介意娇养一些。
  养得越精心，自然也越可人。
  他道，“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以后少点接触。”
  语气温柔，并不像上次那样让她离其他男人远些时的命令和阴沉。
  阿锦咳了一下，道：“你怎么会过来这里？是路过这里吗？”
  陆延看着她不自在的样子，笑道：“不，是特意过来接你的。”
  阿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她转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他，十分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喃喃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身上，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腰侧。
  那里有些轻微的酒渍，是之前那个宋悦宁洒在阿锦身上的，并不明显，但陆延还是看到了。
  他问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锦看了看他手摸到的地方，也看到了那酒渍，道：“不过是小事。”
  晚会上的人都是人精。
  虽然这酒渍不怎么明显，相信也有不少人看见的。
  但阿锦就是有这本事，不管别人的目光，全场若无其事。
  其实别说她穿的是高定礼服，就算她披着自己手工做的衣服，她也能走出气定神闲的劲来。
  陆延的拇指在那处按了按，也没再说什么。
  但面色却有些沉。
  他第一次送女人衣服，不是让别人弄脏的。
  ***
  阿锦看陆延有些沉下来的脸。
  不得不说，陆延沉着脸的时候还是有些可怕的。
  更关键的是，还会影响她的身体。
  阿锦想到他问的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便觉得可能先前自己的回答太过敷衍，就又道：“今天我看到了你祖母，还有陆夫人和陆兰馨。”
  陆延的手顿了顿，面色更沉了些。
  他误会了，以为她身上的酒渍是陆兰馨的“杰作”。
  阿锦却不知道他的误会，笑道：“原来我母亲和你祖母还是旧识，原本我还有点担心你妹妹已经拿外面的谣言在陆家把我黑得体无完肤，现在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陆延想到外面那些有关她的谣言，淡道：“外面的谣言，你不用做什么，很快就会碎了。”
  陈秀宜的大哥陈匡易已经被检察院带走，等他定罪的那一天，也是云家所有的事情被翻个底朝天的那一天。
  阿锦偏头看他，就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暗之色。
  不过，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竟然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所以，他做的事情，哪怕是出手对付人，只要是用合法正当的手段，就不算黑化是吗？
  好像又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至少他商业上的事情，只要手段合适，对她并不会有影响。
  不过，云家的事情她还是想自己出手的。
  特别是陈秀宜和云心恵。
  那是云锦的因果。
  她摇了摇头，道：“云家的事情，能让我自己处理吗？这是他们欠……我，欠我妈妈的。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让他们得到惩罚，我感觉我不能完全过去这一关。”
  她本来想说是他们欠云锦的，临时改了口。
  “好。”陆延道。
  云家已经在那张网中，她想怎么玩，他自然不在意。
  “谢谢。”她对他笑道。
  她也知道这件事因为他提供的资料，她才能做得这么轻松。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在阿锦抵不过他的目光垂下眼去之后就倾身吻了过去。
  先是脸颊，然后滑到嘴唇。
  他小心地吻着，一点点舔舐，很温柔，阿锦没有抵抗，她还有些矛盾，但还是让自己静下心来只是感受这个吻，而不是掺杂其他任何情绪。
  甚至试着去回应。
  然后她听他在自己耳边道：“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一刹那，阿锦竟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无限宠爱着的感觉。
  两人缠绵着，原本气氛是极好的。
  偏偏这个时候阿锦的电话响了，隔了许久，陆延才帮着阿锦从她的手袋里把她的电话掏出来。
  来电显示是“裴正”。
  车内的旖旎气氛一下子就冷了许多。
  阿锦将电话静音了，电话挂了，可是隔了不到半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
  陆延道：“接听吧。”
  阿锦瞅了他一眼。
  实在不愿就在他身边接听电话，可是看着陆延的眼神，她莫名觉得如果这时候不肯接电话反而好像是心虚似了。
  她吸了口气平了平气息。
  按了接听键。
  “锦儿。”
  裴正，不，苏城在那边唤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每天十点前要给我打一个电话吗？现在已经几点了？”
  苏城的声音从电话的扩音器中传出来，吓得阿锦的手一抖，差点把电话给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