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君辱臣死
作者:尘下散人    更新:2021-11-03 18:42
  学堂发生的事情,就好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迅速传遍四面八方,带来的冲击,早已超过赵昕的预料。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赵昕受后世观念影响过深,许多领导人面对危机的时候道歉很正常。后世死上三人以上,就需要上报中央,若是出现重大的安全事故,比如数十上百人的矿难,总理亲自过去也不罕见。
  但是,这是古代!
  赵昕根本不明白,太子殿下下跪,究竟意味着什么。赵昕身为储君,本身便是皇权的延伸,在这皇权至高无上的时代,能够让皇权低头,再小的事情也将变成大事。
  君辱!则臣死!
  没有人能够糊弄过去,西北惨败而引发的庆历新政,眼看着就已经过去,但是被赵昕这么一闹,这场改革就必须继续推行下去。
  因为赵昕指出,百姓对赵祯多有怨言。
  推动改革继续,哪怕并不是沿着范仲淹预设的道路前进,也必须要改下去!祖宗之法已经暴露出问题来,不能够得过且过,蝇营狗苟下去。
  这是赵昕的初衷,他赌上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对原本的历史长河发起猛烈的冲击。
  走在路上,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赵昕,赵昕面不改色,既然作出了这个决定,就要自己承担代价。
  外人的目光很复杂,绝大多数都是钦佩,因为敢于承认错误的太子,真的是极其罕见。但也有少数人的目光是不解,赵昕这一次,真的是太过于冒险了。
  演讲结束之后,赵昕便回到了皇宫,没有回东宫,而是一路沿着御街,往崇政殿而去,赶过去之后才知道,原来赵祯在前面的文德殿。
  两府宰执每天在文德殿朝见皇上,规定如此,其实若无大事,十日也未必能够见上一面。
  而今边境无事,赵祯为什么会在哪里?赵昕不去思索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赶到文德殿之外,站在外面的小黄门见到赵昕之后,脸上挤出的笑容,像是在哭一样。总而言之,气氛比以往要严肃许多。
  赵昕按下焦躁不安的内心,开弓没有回头箭,以赵祯的消息渠道,应该早已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看他会如何决断了。
  小黄门见赵昕到来,就进去禀报赵祯,赵昕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站在外面等,而是跪在了地上。赵昕明白,自己这一次,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逼宫了。
  “太子殿下在外等候。”小黄门小心翼翼地进入文德殿内,穿过一干宰执,低声道。
  “他还知道回来!就不该让这小子出去,净给我捣乱”赵祯没好气地骂道。
  下面一干宰执默然无语,因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让他在外面等着,朕现在不想见他!”赵祯挥了挥手,让小黄门出去通禀。
  接下来,赵祯转过头看向一干宰执,问道:“诸位爱卿察知民情,可曾听说过百姓有说朕的不是的?”
  “陛下仁德爱民,些许愚顽之民,叨扰圣听,实不足为虑。”首相章德象斟酌着道,只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小人之言。若是被台谏知道了,少不得要参他一本。
  “这么说,朕的儿子跪错了不成?这么说,西北赢了不成?这么说,各地民变是假的不成!”说到最后,赵祯直接站起身来,将皇城司传上来的密报摔在地上,为之暴喝道。
  “臣等有罪,请陛下责罚!”宰臣皆俯首请罪。
  赵祯平复心头的烦躁,重新回到位置上,将怒火收敛回来,道:“行了,朕的儿子替你们请过罪了,百姓都看着呢。说说吧,那些个害民之法怎么办!”
  “这——”章德象无言以对。害民之法害民却有利于国,眼下边境驻兵加上京城之兵,已有百万。若是将这些害民之法尽数废除,哪里来的钱财粮食养兵。
  钱不够用了,只有两条路,开源与节流,开源,等闲之间哪里能够找得到数百万贯钱财,莫不是要把百姓逼反。
  至于节流,也就是裁官裁军,减少政府开支。
  先说裁军,虽然和西夏签订和议,但是依旧有小股的部队越境打秋风,况且以元昊的性子,谁知道什么时候撕毁协议。
  之前大家装在肚子里不说,并不是不知道,而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这个现状被赵昕不留情面地戳破,就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了。
  与西夏签订和议,究竟是对是错?
  话说花钱买和平,貌似这和平也没有真正买来,有意义吗?
  再说裁官。恩荫之泛滥,要裁官,首先便是一大群走门荫上位的官员要被裁掉,要得罪勋贵们。其次,叠床架屋的官僚体系,差遣分离,许多部门的职权重合,九龙治水,是太祖以来的权力制衡,若是裁撤一些部门,一段时间内恐怕会发生政治动荡。
  一方面,若是按照赵昕对百姓的承诺,那么国家收入要减少;另一方面,若是不进行开源节流,国库积蓄必然持续减少。
  北宋可不是后世的白头鹰,可以依靠美元回流来收割全世界,真要出现财政崩溃的局面,那么灭亡也就进入倒计时了。
  只能够说,赵昕给他们出了一个难题。
  赵祯等了许久,也不见下面的大臣憋出一句话来,不满之意,已经展露无疑。
  “朕的儿子说了,便是跪死在这里,也要将这些害民之法罢去。你们什么时候商议出个结果来,什么时候通知他起来吧。要是真的跪死在外面,你们就下去与他作伴吧!”
  言罢,赵祯重重地冷哼一声,自行到后殿去了。
  章德象等人相视一眼,俱是感到无边的沉重。真要是依照赵昕说的去做,那么想要维系国家的正常运转,就必须寻找新的财源,并裁减一部分开支。
  这个改革的力度,绝对是要比范仲淹推行的庆历新政要大许多,至少范仲淹对军事方面的改革,不过是蜻蜓点水。
  只是,章德象他们明明是拒绝改革的一批人啊,什么时候成为了要进行改革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