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这些手段和阿统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相比其实压根算不得什么折磨。
  但呼吸被寒冷的水彻底淹没的时候，内心还是没由来地生出了一阵恐慌。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镇定，统子不由得出声提醒。
  “老荒啊，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人设，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柔女子，要是表现得太过镇定了，晏玉衡怎么对你产生怜惜之情啊？”
  楚八荒猛然醒悟过来。
  没错没错，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在水底待了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束缚着她的锁链缓缓升了上去，将它提到了半空中。
  她猛地喘了口气，做出一副惊惶恐惧的表情，嘶哑的声音在水牢里响起。
  “你、你们要杀便杀，这么折辱我是什么道理！”
  玉菩提见这招有用，立刻朝掌刑弟子示意，让他先别放铰链。
  “既然不想受这样的苦，那就赶紧把梼杌的尸首和妖丹交出来！”
  楚八荒浑身上下都滴着水珠，脸色也因为过低的温度而显得极其苍白。
  她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恨声道：“我吃了，有本事便从我嘴中抠出来！”
  玉菩提被她一句话堵了回来，只得让掌刑弟子继续放锁链。
  楚八荒又被重新沉进了池底。
  晏玉衡阖上眼帘，手指缓缓收紧。
  原本他只是随手将梼杌收了起来，也并没有将它看得有多重要。
  可是在得知了梼杌的效用之后，他反而不愿意将它就这么平白交给玲珑仙宗了。
  原因无它，若是用梼杌的内丹入药，将能大大加强为虞子初解除赤炎蛇毒的成功率！
  梼杌的血肉既然能加强法宝的功用，能让玲珑仙宗不惜花这么大的精力和代价去追捕它们，想来这作用一定是十分强大的。
  那么……用梼杌的内丹入药，也一定有同样的效果！
  可是……她明明知道梼杌是由他处理的，却为什么不告诉玉菩提？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不必受这些刑罚了。
  但她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这个问题才出现在他脑海，晏玉衡就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升起一股灼烈的滚烫热气。
  伴随着水牢中不断响起的出水声，玉菩提的拷问，以及楚八荒嘴硬，明明已经气若游丝了，却依然有余力出言嘲讽的调侃，晏玉衡的眸色也愈来愈深。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就连玉菩提的嗓子都干得冒烟了，却依然没有问出任何线索。
  他沉思了片刻，眼珠一转，视线就落到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晏玉衡身上。
  这个瞎眼小道大概是楚八荒的同伴？
  从凡世之时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想到这里，玉菩提再度招手，让掌刑弟子将楚八荒从水中吊了起来。
  楚八荒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眼眸半垂着，发丝上的水珠还没有落下，便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粒。
  玉菩提走到晏玉衡身边，语气中也带上了两分不忍。
  “姑娘一身傲骨，在下的确佩服，既然你的骨头这么硬，就不知道这小瞎子是不是也能扛得住水牢之刑了，姑娘你说呢？”
  老实说，如果不是有师门派发下任务，他是不愿意和楚八荒这样的人作对的。
  骨头硬的人，在哪里都会获得尊敬。
  楚八荒的头微微偏了偏，一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勉强睁开。
  “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有、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别动他！”
  玉菩提叹了口气，声音不由得软了两分。
  “姑娘若是趁早将梼杌交出来，你和你的同伴便能早些安全。”
  楚八荒看向神色不安的晏玉衡，知道这位大佬还没有出戏，只能狠下心来，给自己的剧本再加一把火。
  她低低地咳了一声，从唇角溢出一缕暗红色，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哑声妥协。
  “放了他，我就告诉你！”
  玉菩提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要伸手去除晏玉衡身上的镣铐的时候，却被这瞎眼小道抬起眼帘看过来的那森冷一眼给震慑住了。
  那满满的杀意，充满凛冽寒意的戾气，就像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刃，将他的灵魂狠狠削刮了一遍。
  还不等玉菩提缓过神来，就见晏玉衡身上的锁链自动脱落了下来，随即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双目放空地呆立在原地。
  而一道身影从他身边由透明到清晰显现，逐渐露出了面容。
  在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一刹那，玉菩提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璿玑仙尊！
  所有仙门之中修为最高，法术最强大的那位仙阙银湾的太上长老！
  此时再看那个如同傀儡一般的瞎眼灰衣小道，玉菩提绝望地闭上了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瞎眼小道竟然是璿玑仙尊的三尸之一！
  难怪他一点仙气波动都没有在那小道身上感应到。
  晏玉衡那绣着水蓝色波纹的大袖一挥，瞎眼小道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他的眉眼依然如楚八荒第一次见他时一般冷淡无波，但神情却愈发让人觉得压抑了。
  玉菩提张了张口，正想要出声解释，就见晏玉衡淡然地抬起了眼帘，吊绑着楚八荒的锁链就齐齐断开。
  几近失去意识的少女被一团水汽托着，缓缓落到了晏玉衡的身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莫、莫怕，我是很厉害的大妖怪，一定能……保护你——”
  话还没说完，她就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听清了她说了什么的晏玉衡却微微蹙起了眉，眸底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
  记忆中的那个美艳的女子，是晏玉衡心中不容触碰的禁区。
  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但眼下显然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晏玉衡敛去眸底的森冷，捏了个诀，将楚八荒虚虚地托浮在自己身后，抬手间便消失在了水牢之中。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玲珑仙宗之内，玉菩提才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
  好险……今天他差点就丢了性命了。
  要知道璿玑仙尊虽然看上去一副清风霁月与世无争的模样，但那一身强悍的仙法，却不是靠着打坐入定就平白得来的。
  他要赶紧禀报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