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的最后几天，这东京的诸多角落，尽是沟通、密谋的人。
  而这一天，陶知命先把蟠桃会旗下各个会社今年的工作计划安排好了，就在蟠桃会的总部大楼、三友投资银行所属的楼层等着重要的客人。
  “敏夫，地下车库那边的高管停车区暂时封闭，守住直通总部的那个电梯。”
  绪方敏夫凛然领命，去忙了。
  “玖美奈。”陶知命又看着她，眼中凝重，“今天的会议，我让你参加。但是记住，今天在这里听到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能对其他人提起。”
  前原玖美奈感受着他前所未有的这般郑重，不由得心里打鼓：“那我……是不是不参加更好？”
  “不，你要参加！”陶知命走上前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快三年了，以后也这样信任我，让我可以这样信任你。今天之后，你要为我变得强大些，再强大些。这个霓虹，你要成为商业界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前原玖美奈心中剧震：“到底是哪些客人要来……”
  陶知命松开了她，微微昂起了头：“今天，掌控了霓虹近三成财富的人，掌握了霓虹政坛过半实力的人，都会来。今天，霓虹的未来也许就将在这里决定一个方向！”
  前原玖美奈抬头仰望着他，眼里满是崇拜。
  这是何等的豪迈之语？
  陶知命微笑起来：“帮我整理一下领带，然后，带上贝先生那边送过来的设计资料，到会议室。”
  ……
  如同往常一样，安斋善卫的车子驶入了蟠桃会总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三友投资银行每月一次的股东会，安斋善卫的车子并不是第一次来。
  今天，他的车子开到了地下停车场之后，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个人挪开了一个通道上的路障，伸手往里面请了请，然后就弯下了腰。
  车子匀速前行，不久之后又看见前方的安全通道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陶知命经常带着的保镖。
  随着绪方敏夫微微弯下的腰，车子停在了他面前。
  绪方敏夫往前两步，帮助拉开了前排副驾的车门。
  安斋善卫下了车之后，又立刻到后排拉开了车门，弯下腰说道：“请小心。”
  下车来的，是北川笃司，还有岩崎藏之介授首之日曾在场的住友成弥。
  “辛苦了。”住友成弥和颜悦色，对着绪方敏夫微笑了一下。
  “我要继续在这里等待其他人，只能麻烦安斋大人带二位大人上去了。”
  “理所应当。”
  三个人走向了电梯，车子往前开，停在一个地方就不动了，司机也没有下车。
  而绪方敏夫则继续杵在那里，犹如门神。
  在短短的时间里，一辆辆车开过来。
  既有绪方敏夫很熟悉的上田正裕，木下秀风，也有让他心头一凛的面孔。
  借着三友投资银行一月一度的股东会，以往只会下来一个人的车子，里面总会多上那么几个人。
  过了一会，一辆普普通通的车子也开了过来。
  绪方敏夫上前之后，副驾上下来的是石桥玲子，而后座上下来的两人，竟是桥本太郎和铃木俊二。
  大藏大臣和东京都知事联袂而至，绪方敏夫一直恭敬地垂眼看地，领着他们走向电梯。
  这是最后一批人了。
  弯着腰的视线里，电梯门缓缓合上，随后传出向上爬升的声音，绪方敏夫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快步出去之后，他就拿出了对讲机，对着外面的人说道：“小幡桑，人都已经到了。”
  “我明白了，会隔离好那片区域的。”
  绪方敏夫这才回去看着电梯，等上面的数字显示已经停在了相应的楼层之后，他等了五分钟，关闭了这座电梯。
  随后他再次静默起来，稳稳地矗立在那里，等候指示。
  ……
  三友投资银行的会议室，是一个很大的圆形会议桌。
  此时此刻，陶知命已经请他们都坐下了。
  毫无疑问，桥本太郎还是坐在了离门最远、最重要的位置上，铃木俊二坐在他旁边。
  前原玖美奈暗暗心惊，作为整个会议室里唯二的女人之一，她又是主人，自然要承担起暂时的服务工作，为每一个客人把茶送过去。
  出席这次会议的，真的像是会长大人说的那样，身份尊崇的不可思议。
  住友财团的掌舵家族家主住友成弥，现任的会长北川笃司，正在竞争下任会长的安斋善卫。
  与之相对应的三井财团，则是三井真一郎到了，另外就是现任会长宫田幸浩，以及同样在竞争下任会长的野岛达雄。
  三友投资银行的其他股东里，上田大人和木下社长都是独自一人前来，但森家的森章没有来，过来的人，却是三菱岩崎家族的岩崎龙之介，森家的森泰吉郎和森章。
  而最让人心惊的，莫过于最后到来的大藏大臣桥本太郎，东京都知事铃木俊二，以及那个负责与信托慈善基金合作的公益社团管理者石桥玲子。
  回想起会长大人说的话，前原玖美奈心里几乎肯定：如果不是不方便，也许她会在这里见到相首大人。
  三大财团都有人来，其中两个财团还是最显要的人一起到了。这样的阵容，理应是由相首大人相陪的。
  送完了一圈茶，听着他们彼此笑着寒暄，前原玖美奈只觉得心情紧张，很想赶快回到会长大人身边坐下。
  “今天之后，你要为我变得强大些，再强大些……”
  想起之前会长大人说的话，前原玖美奈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平复着心绪。
  接下来他们要一起商议的事，究竟是什么？
  等前原玖美奈也坐下了，桥本太郎适时说道：“诸位，就先听听陶君介绍一下，关于汐留那块地的开发思路吧。”
  “失礼了。”陶知命点了点头，“那我就先介绍这个项目。”
  前原玖美奈没想到直接就进入这个环节，闻言立刻站起来关掉了房间里的主灯。
  投影仪早已开好，在座的人无不屏气凝神，有的人也调整了一下座位的方向，看着墙上投影幕布中的影像。
  “汐留货物转运场，占地达到31公顷。北部是银座，西北侧是新桥站，西侧是东京塔旁的芝公园和滨松町，东部是滨离宫恩赐庭院，再往东就是东京湾了。前年国铁民营改革方案提出之时，这块地的价值是2.7兆円。现在，10.2兆円！”
  会议室中一片静悄悄，前原玖美奈看着一面说，一面走到投影幕布前的陶知命，只觉得心潮荡漾。
  三年来东京的不动产价格平均上涨超过了80%，但这是平均。而港区、尤其是汐留这样的一整块地，在东京不动产价格飞涨的大势里，在副都心计划的加持下，在最上极乐町已然建成的带动下，短短两年里讲究涨了近4倍。
  陶知命看向了岩崎龙之介，忽然笑了笑：“岩崎桑，如果当初是三菱将这块地掌握在了手上，现在恐怕也十分头疼吧？”
  岩崎龙之介没想到他忽然提到自己，只是微微笑了笑。
  而住友成弥和三井真一郎想到当日之事，也心中唏嘘。
  当时拿到手上，只为了国铁东霓虹带来的庞大利益，因此答应了未来必须整体规划、不得分割出售的条件。
  现在，单纯土地的价值就超过10兆円，这么值钱的一块地现在却不敢动。他们本身就是顶级财团，难道还能拿这块地去向别人抵押融资？
  陶知命控制了一下会议室中的气氛，随后才肃容说道：“现在为什么开始想这块地的心思，之前大家私底下已经都先行沟通交流过了，我就不再赘述。这块地迟早是必须开发起来的，现在表面上看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如果站在更高的位置和更长的时间跨度来看，它却有新的价值。”
  此时此刻，住友成弥、三井真一郎和岩崎龙之介一起看向了桥本太郎。
  面对众人的目光，他的表情波澜不惊，只是淡淡说道：“现在，内阁只是在征询诸位对于未来变局的应对，先让我听完，回去与相首大人等人商议吧。”
  陶知命就点了点头说道：“名为‘东京神乐町’，从滨离宫恩赐庭院延伸到东京最繁华的港区的入口，以金融、文化、媒体、高端消费为核心产业，配套全球顶级的高层住宅。设计方案由巴黎卢浮宫、香岛夏银大厦的设计者贝禹铭先生亲自完成，这是他退休前最后的杰作！”
  他的手往后一挥，幻灯片已经切换成了一个全景效果图。
  视角是从东京湾向西看的，越过位于前景的滨离宫恩赐庭院这片绿地，效果图中最显眼的建筑，让在座这些人都眼前一亮。
  一栋形似霓虹文化元素中很特别的神社鸟居的高楼伫立在滨离宫恩赐庭园的正西侧，除它之外，整个地块中只有最左和最后，还有两栋高楼。
  “‘天国之门’！”陶知命继续介绍着，“高162米，没有超过机场的210米限空高度。两座双子塔楼，在24、25层和顶部的30层、31层，都有横向相连的廊楼。诸位，一座耸立在东京湾畔的巨型鸟居。从‘天国之门’再往内陆延伸，就是世界最大的都市之一东京。预算总造价：1500亿円。”
  这就是陶知命为汐留这块地，打造的一个核心地标建筑。
  一栋集顶级豪宅、奢侈品消费、度假观光、高端商务办公于一体的建筑。
  取名为“天国之门”的这栋楼，顶层的天台甚至被打造成了一个花园，是一个高空游乐场。一左一右，还设立了两个直升机停机坪。
  而更低一点的那个架空廊楼上，规划成了一个空中餐厅。
  两侧是主要由玻璃装饰着的圆柱形塔楼，顶端的“岛木”和中间的“贯”仍旧是同样的设计风格，而位于岛木智商、设计为高空花园游乐场的“笠木”部分，外沿却都是灰黑色的钢材装饰。
  这个视觉风格极其抢眼的建筑，一下子就让会议厅中的众人张大了嘴巴。
  铃木俊二是心最痒的，但他忍不住问道：“这个结构……能建得起来吗？162米高……”
  陶知命微笑回答：“贝先生既然这样设计，当然考虑了这些问题。现在，完整的建筑施工设计图纸，我这里也已经有了。为了结构强度，牺牲了更优美的形态，两个塔楼之间的距离，不像大家熟知的鸟居有那样宽的比例。贯和笠木中间的部分，也仅仅留了一个不大的口子，看上去倒像是一个镂空的额束。”
  这个楼说白了，有点像后来的“秋裤楼”。只不过，它在造型上，融入了更多的鸟居元素。加上天国之门这个名字，实际上有点戳霓虹人现在爆棚的自信心和自豪感的意思。
  但岩崎龙之介却喃喃说道：“‘天国之门’，陶君，以这样一个项目在此时开始，有点深意啊。”
  陶知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整个神乐町，包括这个“天国之门”，这个项目在此刻的意义就是为了做局。
  随后将埋葬在这个项目里的，恐怕除了诸多不动产大佬，还有一些银行，直至最后牵连到某些财团……
  “《古事记》上说，天照大神因为讨厌她的弟弟须佐之男，找了一个山洞躲起来，用石头堵住了洞口，人间从此没有了太阳。”陶知命忽然讲起霓虹的神话故事，看着众人说道，“人间八百万神想了个办法，建了一个高高的支架，将所有的公鸡和禽鸟放到上面，让它们一起鸣叫。天照大神感到好奇，推开了石头想看看，相扑力士们抓住机会合力将石头推开，整个世界于是重见光明。”
  陶知命顿了顿之后，才继续严肃地说道：“此时此刻，外面虽然艳阳高照，但我们大家都清楚，乌云和风暴正在席卷而来，遮天蔽日！我们虽然不是八百万神，但可以作为相扑力士！这能让霓虹度过为难、重见未来光明的‘天国之门’，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寓意？”
  听到现在，前原玖美奈其实仍未明白，这个项目为什么有这么重要的作用。
  但她环视一圈，会议室中的这些大人物，都面色各异地沉思起来。
  “三友银行的总部大楼，东京电视台的总部大楼，电通的总部大楼，汐留地铁站的立体空间，海景平层住宅……”陶知命一一介绍着这个神乐町的每个分区，末了才说道：“这，就是我对汐留这块提的总体开发企划。在当前这个时刻，就由我和木下社长一起出资，开始‘天国之门’的建设。”
  “这样的大楼，建设的时间至少需要5年吧……”桥本太郎眼神锐利，凝视着陶知命。
  陶知命笑起来说：“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现在，我需要全力的配合。如果人员、材料、资金都是充沛的，也不是不能创造奇迹。而整个神乐町的其他部分，最好同时开动，先做耗资最小的基础部分。这样一来，才能以最大的声势，凝聚起霓虹的顶级建设力量，以及建材供应市场。”
  住友成弥望向了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拖慢……现在才开始启动的一些其他项目的建设进度？加大他们的资金成本？”
  “既然是三井、住友一起主导的巨大项目，两家的综合商社，自然会在建筑材料的供应上倾向于这个项目。”
  三井真一郎和住友成弥面面相觑，低沉地说道：“这样一来，三井和住友似乎被汐留这块地折磨得受不了了，必须赶在不动产行业出现大问题之前收获一部分回报的印象，也会在其他财团眼中树立起来。”
  陶知命捧着哏：“于是他们必然也会制造一些阻碍，拖慢整个项目的进度。这种情况下，就将‘天国之门’这个项目推出来，把我推出来，由我来承担这个风险，确保这一个项目的尽快完成。”
  住友成弥继续说了：“为了整体的神乐町项目，住友和三井对这个项目的融资和注资已经到达顶峰。”
  陶知命点头：“我不得不通过其他金融机构寻求融资，比如……长信银行这种。”
  前原玖美奈心中一动，看了看他。
  三井真一郎又补充：“你和木下社长全力投入到这个项目，也会吸引一些对不动产开发感兴趣的其他人，到我们这个项目里投上一笔闲钱。他们投的不会多，可能只是数十亿円最多百亿円而已。但总归会有一笔钱，被投入到了神乐町这个项目里，期待未来的回报。”
  听他们一唱一和的，装作只是来听听方案的桥本太郎心中惊骇。
  总地价超过10兆円的超大项目，有绝对吸引眼球的元素和噱头，有人乐于冲在牵头将数以千亿円在两三年内花出去，有两大财团的资源全力保障，有三菱当中的一个暗子愿意下注在这里以获取未来的一部分物产经营权，有很多其他不足以参与这场大局的不动产新富会投一笔钱被套在这个项目中。
  以整个神乐町的开发规模，仅仅只是土地上面的开发建设投资规模，总量估计也将达到兆円级别。
  东京的又一个兆円项目，凝聚在区区31公顷的土地上，坐落于港区最后的“黄金处女地”。
  北面是银座，西边是东京塔，东面是东京湾。
  大崎副都心面向的是普通市民，而神乐町面向的，是全霓虹的富人，甚至……全世界的富人。
  最主要的是，如果三井、住友两大财团全力以赴，还有三菱的岩崎家暗中协助，再加上自身风雨飘摇的执政党护航，已经投身于大崎副都心、总投资2兆円的堤义明及其他人，他们面对建设工程资源和建材资源的争夺，将来的处境会是什么样？
  被放在鸟居上，献祭的鸡仔和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