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作者:苏舜    更新:2022-01-21 19:40
  “太子哥哥,是,是含姝……”赵含姝站出来半步,声音怯怯的,面上的神情也很是害怕的模样。
  “含姝?今日母后设宴,你不在清宁宫,怎的跑到我这了?”那少年一脸惊讶,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
  太子……哥哥?沈燕倾听得这声,心中惊愕的同时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这赵含姝是怎么回事,怎的将她带着太子李觅的东宫来了?想她既称太子为“哥哥”,想必他们是相熟的,为何不进门求见,而要拽着她一道趴窗偷窥?
  沈燕倾正百思不得其解间,这时就发现赵含姝转过身来,一伸手将沈燕倾就拽到了她的身前。
  “太子哥哥,是燕倾叫我带她来的,她说,她说一直听人说太子美如冠玉,从前总不得见,今日好不容易得了进宫的机会,她再三央求含姝带她来东宫,她说,她说,只要隔着窗户偷偷看一眼太子就好……”
  赵含姝说话之时,声音慌张,神色更是惶然,说到最后,双目发红,像是在强忍着泪水。沈燕倾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心里这才明白过来,这赵含姝的一脸人畜无害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她带自己来东宫就是个坑。可她与这赵含姝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设计隐害?竟诬陷她欲偷窥太子。这个罪名一旦落实,就算她年纪尚小,可也被人贻笑大方的。可她沈燕倾也是在相府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曾受过这般的羞辱?
  “赵含姝,你再胡说一声试试?明明是你诳我来此的!”沈燕倾手指着赵含姝,口中怒喝着道。
  “太子哥哥,我才没有胡说,真的是她一直求着我的……”赵含姝朝向李觅的方向,颤抖着声音就喊了起来。
  “你,你可恶……”沈燕倾想不出用什么话来骂赵含姝,但看着她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心头的一口恶气骤然生起,当下也什么也不顾了,她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一把拽了赵含姝头顶上的发髻,又毫不留情地扯拉了起来。
  “啊啊……”赵含姝做梦也没想到,沈燕倾居然敢和她动手,她顿时乱了阵脚,痛得脸都变了形,口中也惨叫了起来。
  “怎的还动手了?快些松手!”一声清喝响起,沈燕倾转头一看,就见得李觅走到两人跟前来了。
  “谁叫她诬陷我!”沈燕倾怒斥一声,而后手上又伸上了劲,那赵含姝自然又是一声惨叫。
  李觅听得面色微变,就抬手捏上了着沈燕倾的手腕,沈燕倾手上顿时吃痛,忙松开了赵含姝的头发,还用力甩了下自己的手。可就是这一甩,就甩出更大的祸事来了。赵含姝发髻间别有一只金钗,沈燕倾拽她头发时将那金钗顺带抽了出来,回手之时,被她握住的金钗锐利的一头,正好扎中了李觅的掌心。
  李觅先是闷哼一声,而后飞快地将手缩回袖内。这突生的变故让沈燕倾一时就呆愣住了,那赵含姝却已是张口喊了起来。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你的手。”赵含姝一脸的紧张之色,说完走近了又踮起了脚,想看拂起李觅的袖子看一眼。
  “我没事。”李觅侧过身,避开了赵含姝的碰触。
  “沈燕倾,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冲撞太子,这下别说你姑母,就算你爹也救不了你了!”见得李觅没事,赵含姝似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着沈燕倾又喝道。
  听得赵含姝提起自己的姑母与爹爹,沈燕倾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心中忍不住暗叫了一声惨。自己一时冲动,怕是要连累姑母与爹娘了。她心中生悔,手上一时也没了力气,那一直被她紧捏着金钗也掉落在了地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冲撞殿下的,请殿下责罚我。不过此事与我姑母及爹娘无关,求殿下不要迁怒他们,只罚我一人便好。”沈燕倾对着李觅直直地跪了下来,眼圈有些发红了,可下巴仍是抬得高高的,一脸的倔强之色。
  “你姑母是谁?你爹爹又是谁?”李觅看她一眼问道。
  “我,我姑母是贤妃,我阿爹是……是左相。”沈燕倾硬着头皮小着声音回道。
  听得沈燕倾自报了家门,李觅的脸色微微变了下,他直直地看向了沈燕倾,眼神也有些奇怪,有猝不及防的惊愕,好似还隐着些喜悦的感觉。
  “太子哥哥,难道,你……你认识她吗?”赵含姝看着李觅的神色,走近一点有些意外地道。
  赵含姝的声音让李觅回过神来,他收回眼光,片刻后勾起唇角,竟是笑了下。
  “贤娘子是出了名的端庄娴静,老师也是个儒雅内敛的人,可你竟是这样的刁蛮古怪,着实有些……不讨喜。”李觅声音平缓,让人听不出喜怒来。
  沈燕倾不敢回话,她爹沈渊是左相,也是太子太傅,太子口中的“老师”自然指的是她爹了。
  这时,不远处有脚步响起,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沈燕倾心里叹息一声,料想今日是躲不了一罚,这自己受罚倒没什么,只恐将要连累了家中亲人。
  片刻之后,就见得有几个内侍打扮的人出现了,他们神色紧张,快着脚步一起朝着李觅的身侧聚拢过来。沈燕倾跪着没敢动,眼睛却是抬起悄悄瞄了眼,无意中就瞥到,那李觅居然拉了下衣袖,将刚才被她扎过的手掌给遮挡得严实了。他这是做什么?他刚不是说他的手没事吗?为何还要作些遮掩举动?她一时有些想不通了。
  “殿下,发生了何事?”领头的老内侍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燕倾,又看看一旁披头散发一时看不清脸的赵含姝,一脸的惊讶地问李觅道。
  “这两个丫头,闯到我书房外抢青梅吃,还为此打起了架。”李觅看着院内的方向,口中轻描淡写着道。
  抢青梅吃?沈燕倾听得惊愕万分,她抬起头来,果然见得院子角落处,长着一株青梅树,而现在是五月,正是青梅成熟的季节,那树上缀满了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青梅,叫人看了口中就直泛酸。
  “这,这不是晋阳县主吗?”老内侍朝仔细看了看赵含姝,一时失声惊呼了一声。
  “什么抢青梅吃?太子哥哥你……”
  “含姝,你这模样还不够狼狈吗,还要在此逗留?”还未待赵含姝说完话,李觅清喝了一声,堵住了赵含姝的话,眸光也变得有些清冷起来。赵含姝看着他的眼神一时就愣了,过了片刻才意识过来,赶紧抬袖捂了自己的脸。
  “呜……太子哥哥,含姝失仪了……”赵含姝呜咽着,袖子后露出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泛着泪光。
  “你们先送县主回绫绮阁洗梳。”李觅对着内侍吩咐了一声。
  有两名内侍答应一声,上前扶着赵含姝往处走了出去。一时间,李觅身侧只剩下曹适和另外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内侍。
  “若是有人说起,就说晋阳县主贪嘴,带着人闯进东宫还打架,扰了我读书。”李觅又转头对着正走出去的内侍添了一句。
  内侍喏喏应声,赵含姝听得顿住脚步,转过脸来看着李觅一脸的委屈之色,可李觅面色冷冷的,她又不敢辩驳,只好跺了下脚转身往外走去了。见得人走远了,李觅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沈燕倾,口中似是有些没好气地道:“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是还要领罚吗?”沈燕倾只敢小声嘀咕了一声。
  李觅又是冷哼一声,正待开口时,就听得那老内侍惊呼了起来。
  “殿下,你的手在流血!”
  流血?沈燕倾一惊,忙抬眼看去,果然见得李觅的袖口处有血滴落下来,她顿时脸色一白,心想今日的祸闯得着实有些大了,太子是何等的尊贵,竟叫她扎伤了手,这罪过可算是大了去了。
  “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受伤,老内侍面色紧张,身侧的小内侍也是一脸的惶恐。
  “一点小伤,勿要声张。”李觅轻喝了一声,那人立即噤了声。
  “苏木,你送这丫头回清宁宫,交由贤娘子。”李觅对着那小内侍咐咐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放她走,不罚她了吗?沈燕倾一时惊讶,抬起头很是不解地看向了李觅。
  “怎么,还舍不得走?”李觅瞥她一眼又冷声道。
  “哦,我,我这就走……”沈燕倾手脚并用自地上爬将起来,又慌忙施了个礼,退后几步就转过身去。
  沈燕倾才走了几步,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于是转过身来,一把扯了自己腰上的一只荷包,解了系带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小娘子,快随小人走吧。”小内侍苏木站在她身侧催了一声。
  “劳烦内官等我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沈燕倾头也不抬,只在口中央求着。
  她低着头一时没翻到,于是着了急,将荷包倒了过来,又抖动了两下,这时就见得荷包内的一堆零碎都滚落在了地上,有小佛塔、小转轮、玳瑁盘之类,琳琅满目的,都是些精巧袖珍的小玩具。只看得那一老一少两个内侍都有些傻眼,心都想怪不得见她这荷包比别的姑娘的要大,原来竟装着这么些东西。
  “啊,找到了!”沈燕倾蹲在地上,扒拉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顿时眼前一亮,双手捧着就朝着李觅的方向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适才李觅看着她那荷包入了神,见她递东西过来,这才反应了过来,面上也掠过一丝惊讶来。
  “殿下,这是伤药,能止血止痛消肿。”沈燕倾献宝似地将双手又递了递。
  “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拿来给我用?”李觅口中说得嫌弃,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她手里的瓶子。
  “不,不是来历不明,是普玄大师赠我的,我用过,比家中的伤药都要好用。”沈燕倾很是认真地解释道。
  普玄大师是东都奉国寺的高僧,是有着“医王”之称的医僧,他赠的药自是可信的,可李觅却仍是不为所动,只看着并不伸手接过,倒是一旁的老内侍走过来接在了手里。
  “小娘子,快些回去吧。”老内侍说得一脸的慈和之色。
  沈燕倾再不敢久留,忙又施了一礼,而后拎了裙子,跟着那小内侍快着脚步往院外走去了。
  “这不讨喜的丫头,劲儿还真够狠的!曹伯,你快进屋替我包扎下……”
  沈燕倾走至院门口时,隐约间听得身后李觅在和老内侍发着牢骚。她此时哪里敢吱声,忙低着头装作没听见,脚下步子越发迈得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