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原看向微微举起手的中野三玖。
  端坐在白色坐垫上的中野三玖姿势轻妙，屈坐的双腿被灰色睡裤包住。
  想了想后，她又放下手，把脸别到一边。
  “没什么了。”
  高杉原走近看了看她的卷子，“什么叫没什么，明明有很多题目做不好。”
  他指出一些空处，一一给中野三玖解析。
  余光留意着她神情略有飘忽的脸颊，他察觉到中野三玖有所烦心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肯定，只是看着她这副模样内心自然而然就反馈给脑海如此想法。
  “三玖，有在听吗？”
  高杉原讲解完一道题目后，目光直视中野三玖。
  片刻，心不在焉的中野三玖才慢慢回过神，捉起笔，恍惚地点点头。
  “在。”
  高杉原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家教结束后，高杉原从野泽埋那儿收到了薪酬，共一万五千元。
  第二天早课的课间。
  高杉原双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
  他并没有特意注视什么东西，只不过保持这个姿势易于思考，就跟思考者思考时托着下颌一样。
  “二乃，三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片刻，他扭头看向同桌的中野二乃。
  中野二乃正在小口小口吃着三明治，拿着三明治的双手指尖都涂上彩色的指甲油，在纤细白皙手指的映衬下，小手好看至极。
  细细嚼完口中的食物，咽进喉咙，她迷惑地看向高杉原。
  “干嘛问这种问题？”
  “我感觉她昨晚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高杉原细想后，回答。
  中野二乃歪了歪头，而后耸耸形美的肩。
  “她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脸瘫子，我怎么知道呢？”
  “姐妹之间也不知道吗？”
  高杉原有些疑惑地反问。
  “难道身为姐妹，就得知道三玖的一切？比如，她今天穿的胖次是什么颜色？”
  中野二乃反瞪高杉原一眼，而后继续细吃手中的三明治早餐。
  怼高杉原的话如此，但她今天还真知道三玖胖次的颜色……
  高杉原后知后理解地颔首，将手中的最新讲义递过去。
  “早餐配讲义，吃得更香。”
  “拿开，混蛋。”
  中野二乃咬了咬贝齿，怒视高杉原。
  但后者已经没有理会她，起身离开座位，走出教室。
  中野二乃没好气地咬一口三明治，一口便咬到夹在面包内的火腿肉和蛋片。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味。
  这是一节二十分钟的长课间，时间在上午十点到十点二十分。
  高杉原慢慢走离自家教室的楼层，拐过两个楼梯，上楼梯，来到教学楼四楼，中野三玖的教室。
  “同学，中野三玖在吗？”
  高杉原环顾教室一周，在没看见中野三玖后，逮到一个准备出教室门的学生，问。
  这是一个扎着双马尾、体重七十公斤的一米五女生。
  “她吗？和贾奔雨出去了。”
  这个女生看到高杉原倒是欣喜起来，右手拨动一番束在肩膀的马尾，脸色有些羞涩。
  “和贾奔雨？”
  高杉原反问。
  “对呀，都是同一个班的嘛，最近贾奔雨似乎和中野三玖靠得很近哩。”
  女生悄咪咪的说，实际上声音并没有减轻多少。
  “打扰了。”
  高杉原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离开。
  刚转到楼梯，他迎面撞上中野三玖和贾奔雨，两人正从楼梯下慢慢往上走，中野三玖双手放在小腹上，看到高杉原后，脸容有些不安。
  “高杉原？真巧，你怎么来这里了？”
  贾奔雨穿着长袖校服，脸上洋溢着笑容，想大方地拍拍高杉原的肩膀，被高杉原躲过。
  “三玖？”
  高杉原忽视贾奔雨的存在，疑惑地朝中野三玖喊一声。
  “衫原同学……”
  中野三玖小声地回复。
  “哦，我刚才和三玖一起逛校园呢。”
  贾奔雨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几秒后，用高低不一的语气朝高杉原说。
  “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中野三玖在他身后低着脸，轻微抿住嘴唇。
  看着贾奔雨那副嚣气模样，高杉原无关紧要地回一声。
  “哦。”
  “真是多谢你在图书馆为我们两人牵桥搭线，三玖啊，就快被我攻略了。”
  贾奔雨靠到高杉原身边，嘘声道。
  高杉原看着贾奔雨头上慢慢浮现的负熵：101，沉默不语。
  忽然，看到他长袖校服下浅浅的轮廓，眼眸瞬定。
  上课铃声打响。
  三人不欢而散。
  事出必有因。
  负熵数达到100以上，代表一个人内心出现一定的阴暗面。
  高杉原无法判断贾奔雨的阴暗面是什么，下午陷入沉思。
  中野二乃已经前往自修室，教室靠窗的后排位置只剩下他一人。
  和煦的四月风从窗口吹进，蓝天低空下飞过几只白色的鸽子。
  高杉原用手机联系中野三玖，放学后图书馆见面。
  放学后，由于不是周五，学校并没有什么学生离校，要么前往饭堂要么回宿舍洗澡，再者就是来图书馆看书。
  图书馆第二层最里面的杂书区，高杉原站在摆放着霓虹战国史的两个书架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腰部倚着书架边缘。
  这层图书馆外边是一棵橡树，傍晚的阳光在穿过叶片后，成束进入图书馆的窗口。
  金黄色的阳光和淡黄色的窗帘相得益彰。
  浅浅而暖暖的光中，光粒子在沉默的闪闪浮动。
  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皮鞋落地声，不久，穿着制服的中野三玖来到这个约见的地点。
  上半身蓝色羊毛衫套着白色衬衫，下半身是黑色长筒丝袜包住的双腿。
  因脚跟略有高度的黑色皮鞋的缘故，她并拢的腿显得更加纤细高挑。
  咖啡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顺着脸颊泻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颊精美动人。
  “衫原同学，我来了。”
  中野三玖动了动娇躯，贴着腰肢的白绿相间背包也随着摇晃，抬头看向高杉原，细声说。
  挂在脖子上的蓝色三角耳机依旧是她最鲜明的个人特征。
  高杉原放下手，“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中野三玖的眼睛有些游离，知道高杉原所指的是什么事。
  “三玖，你的事情我都了解，不说我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高杉原缓缓道。
  中野三玖脸颊微红。
  “贾同学向我告白了，在昨天。”
  少顷，她慢慢张开嘴巴，用细微的声音说。
  “你答应了？”
  高杉原听到这句话，莫名有些紧张。
  中野三玖闭着嘴巴，不说话。
  图书馆内十分安静，高杉原竟有一些觉得这份安静有些焦灼。
  “衫原同学希望我答应吗？”
  中野三玖忽然问，透彻而深凝的眼眸看向高杉原。
  “这种事，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吧。”
  高杉原说。
  “是吗？”
  中野三玖低下脸，紧张放在身后的双手放轻不少。
  “当然，主观而言，我不希望。”
  高杉原想了想，补充一句。
  中野三玖低垂的眼帘倏地拉起，眼神再次变得有活力，像从寒冬中出来、迎着春光在世界蹦跳的小动物。
  “真的吗？”
  她向前一步，微微踮起脚尖，期翼地看向高杉原。
  高杉原连忙后退，他可没开正常模式，被摸到就糟糕了。
  “当然。”他踉跄回答。
  中野三玖嘴角漾起微笑，“太好了。”
  话落，中野三玖放下脚尖，旋即再次张开嘴巴，昂首定定地看着高杉原。
  “我没有答应哦。”
  高杉原不明所以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呢？”
  中野三玖秀眉一蹙，“他还是一直不死心，因为是同班同学，他就一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刚才下课的时候他还强行拉我出去。说是去办公室拿东西，然后带着我走了一圈校园……”
  高杉原听完，沉默下来，脑里回忆起贾奔雨头上冒出的负熵数量。
  “贾奔雨平时有没有别的怪异表现？”
  “怪异表现？”
  中野三玖疑惑地眨眨眼，高杉原点点头。
  她想了想后，“他的为人蛮奇怪的，有时候他直直看着我，夸我漂亮，全身上下扫看我。”
  中野三玖有些羞色的手指捋住落到胸前的秀发，“但是他，他又从来不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说过他有女朋友吗？”
  高杉原沉思着，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贾奔雨时贾奔雨手腕上圈着的头绳，问道。
  中野三玖摇摇头，“他偷偷带了手机，平时我和他都是通过手机的翻译聊天，很困难，无聊。这方面他说没有，一直在追但都没追到。”
  高杉原脸色稍有沉凝。
  “他知道我是你们的家教老师吗？”
  少顷，高杉原自言自语。
  中野三玖摇摇头。
  “你想摆脱他是吧？”
  “嗯，和不喜欢的人相处，笑都笑不出来。”中野三玖严肃地颔首。
  “好，我帮你摆平他。”高杉原松一口气，站直身子，说。
  “不可以杀他哦……”
  “笨蛋！”
  高杉原大声吐槽，瞪大眼睛，几乎想手刀中野三玖。
  中野三玖微抿着嘴唇，咖啡色秀发落到脸颊一旁，偷偷地笑着。
  “不过有一个要求。”
  生气归生气，高杉原还是沉下心思，看向中野三玖。
  “什么？”
  “未来两周要认真地学习，百分百认真那种。”高杉原说。
  “嗯，我答应你。”中野三玖快速点点头。
  高杉原觉得时机成熟，将考试的事情告诸中野三玖。
  中野三玖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口，着急地逼近高杉原。
  “衫原同学，我一定不会拖后腿的！”
  高杉原报以一个淡笑，刚想说点什么。
  两人在图书馆的声音引起管理学生的注意力，被请了出去。
  其他四姐妹已经回家了，高杉原陪中野三玖慢慢走回家，正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第二天：周二。
  天气：晴。
  中午放学后，高杉原并没有着急前往饭堂，而是在几乎所有人都离开教学楼后，前往中野三玖的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一个人，是昨天他询问的那个矮个子胖女生。
  见到高杉原，在座位上坐得歪歪扭扭的她立刻端正坐姿。
  “你找谁，还是中野三玖吗？她下午不来了，去那个什么自修室。”
  女生装腔作调，语气娇柔地问。
  可惜她的声音很粗，听起来像在锯木板。
  高杉原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示意手中的文件，“她有一个姐妹在我们班，托我给她送一点资料。”
  女生恍然大悟地点头，保持笑容，指了指课室中排靠窗的单人单桌，“她的座位就在那里。”
  “谢谢。”
  高杉原点头后，直径走到中野三玖的座位上，在椅子上坐下。
  女孩子的座位，整洁干净。
  “贾奔雨可是在追中野三玖，同学你知道吗？”女生挑话题。
  高杉原默默嗯一声。
  “高一时还以为他是个怪人……”女生说。
  “谁？”
  高杉原捕捉到这句话，问。
  “贾奔雨啊……”
  女生像八卦一样滔滔不绝的说。
  “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同学？”
  少顷，高杉原打断对话，示意前排正襟危坐的矮胖女生。
  “我，我吗？”女生惊异地指了指自己。
  高杉原点头，同时自顾环视教室四周。
  “赖月晶。”
  高杉原停下目光，脸容凝固住，看向女生。
  “月亮的月，亮晶晶的晶。”女生连忙解释。
  高杉原一时说不出话。
  这人的父母真是取名鬼才。
  不过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了。
  他放完东西，指尖在中野三玖的桌子上划过，而后顺势走到讲台上，不经意地看了看座位表，转身离开。
  离开中野三玖的教室，他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教室休息，相反，他在走廊尽头半掩着身体，静静等待赖月晶同学的离开。
  赖月晶一离开教室，他后脚立刻重新进入教室，直奔贾奔雨的座位。
  下午放学时，他在教学楼和生活区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看见贾奔雨后，摸摸索索地在后面跟了一小会儿。
  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家伙和自己一样，几乎都穿着长袖外套，无论当天温度如何，是高是低。
  在确认最关键的信息后，高杉原折返到教室，拿起背包离开学校。
  每个人都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贾奔雨也有，还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