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黯淡的月光透不过厚重的窗帘，屋子里黑得影影绰绰。
  睡梦中的少年眼珠不时在动，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做的是噩梦。
  郑小南看到一座坟：“这是谁的坟？”
  “你爸的。”
  “不可能！我爸昨晚还给我做晚饭。”
  “你爸早就老死了。”
  “不可能！我才十五岁,我爸怎么可能老死！”
  “你已经二百岁了,你爸老死了。”
  “！！！”
  床上少年陡然睁开眼。
  黑夜,天花板,和天花板上的灯映入眼帘,置身真实的感觉瞬间平复掉心慌——呼，郑小南大松了口气，原来是梦。
  感受着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又默然回想起刚才的梦境。
  ……
  系统说过，他资质不错，按照功法勤加修炼，起码能活二百岁。他爸资质更好,如果能修炼，起码能活五百岁。
  但前提是他考到班级第一,他得超过严华那个学神本神。
  思绪纷纷扰扰，又想到昨天晚自习写的便利贴目标。
  他写的W大,名牌重本。
  在别人看来，W大，对他这个职高生来说，应该是天大的志向了吧……
  可他心中想要的是H大,W大比H大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他没写H大,为什么没写？
  因为那张便利贴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写什么有关系吗？目标放在心上，自己知道就好——
  昨天落笔的时候,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于是随意又谨慎地写下W大。随意浮在表面，谨慎藏在心底，就像他告诉自己‘便利贴只是形式’时的心情，让自己心安理得，刻意不去感受那一丝隐隐的心虚。
  只是现在，在安静的黑暗中，那心虚越来越清晰，他为什么不写H大，其实是因为不敢。世界top10，那是属于严华那样的人的地方。
  要是写了他考不上怎么办？岂不是又要被众人嘲弄？
  ……连他自己都不信他能考上H大。
  脑子里搅成一团的思绪轰然炸开，郑小南闭着眼睛，睡意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蓦然，他睁开眼，摸过手机一看，四点半，他坐起身，穿衣服。
  他要考H大，他必须成为班级第一。
  只要考到班级第一，就能让他爸活到五百岁，不考，总感觉自己在杀爸。
  江词听到洗漱声醒来。
  才四点五十，比平常早一个多小时。
  虚空生灵声音雀跃：【郑小南已经坚定目标要考H大了。】
  听着虚空生灵从郑小南的梦境描述到心路历程，江词嘴角微微翘着，也起了身。
  出来时，郑小南已经洗漱完在装书包。
  他照常问道：“早餐吃什么？”
  少年这回却没有一口说随便，转眼看向他，“你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起这么早？”
  “哦？”江词眼中含笑，随口接着：“为什么？”
  “为了良心。”
  少年霎有其事地吐出这四个字，一屁股落在沙发中，边翻开英语单词书，边道：“来颗糖水荷包蛋，土豆丝烙饼。”
  “好。”
  ……
  高一六点四十五开始早读，郑小南到学校时还不到六点，毫无意外，教室空无一人。
  一进门就看见后墙上被贴成树形的便利贴，这是昨天下晚自习之后计时贴的，当时围观的人太多，郑小南就没看，此时扫眼看过去，很快便找到自己那张。
  最后一排的同学桌上就放着同款心形便利贴……
  虽然是形式，但连形式目标都不敢写H大，何谈去实现。
  他掏出笔，拿过那便利贴，重新写——
  高中三年：H大
  高一学年：班级第一
  落款，郑小南。
  然后将昨晚写的换下来。
  刚贴上墙，突然！
  余光瞥见人影。
  心里下意识一抖，他倏然缩回手，才看清走路没声的人是谁。
  “……严华，额早。”
  对方的视线从便利贴上移向他，没开口，默了会儿。
  其实不到半秒，但郑小南觉得空气安静了许久，才见对面人点头，“早。”
  而后便走进教室，错开他，往自己座位去。
  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看到他写的便利贴，郑小南收回目光，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看见严华只有两个字的目标。
  他视线在便利贴墙上游走，很快锁定——
  努力。
  除了右下角一个落款严华之外，上面只有孤零零两个字。
  努力？！如果这是严华的目标，那他已经实现了吧！
  郑小南目光诧异地望过去时，就见对方已经拿出本书在认真地看。
  教室前面的挂钟显示六点零五分，严华估计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的，这难道还不够努力？！
  脑子打了个转，他赶忙也回到座位上，拿出习题册，刷题！
  ——
  大约早操前二十分钟，一高的学生就已经全部在教室中，自觉早自习，而职高生往往都是踩点到校，直接去操场，此时只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
  计时一扫眼，昨天说要高考的四个职高生来了三个。
  “所有人。”
  他一说话，教室很快安静。
  见众人都看过来，计时继续道：“从今天开始，高考的同学，每天早晨六点十分之前进教室早自习，中午，一点半之前，下午，七点之前，迟到一分钟，周末作业多一张试卷，另外，你们慢慢就会知道，为什么我当初会说自己人如其名。记得给没来的同学转告。”
  教室中瞬间一片哀声，郑小南倒还好，毕竟他刚刚决定要和严华拼努力，现在正处于干劲十足状态。
  保持着这个劲头，每天早上六点开始学习，晚上十一点结束，六块修真功法碎片很快集齐。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功法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属性，请问宿主要哪一种？系统温馨科普，功法属性必须对应宿主的灵根属性才能修炼哦。”
  郑小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哪种属性的灵根？”
  【系统无权扫描宿主的身躯，建议宿主集七种属性功法，逐个尝试。】
  “……”
  他就知道。
  不过别人学习只能赚成绩，他学习还能赚功法，不错了。
  ——
  寒来暑往，一晃两年。
  日复一日，一笔写下H大，誓与严华拼努力的意气，早就被消磨干净，努力两个字的内涵，苍白的，枯燥的，艰难的……
  忘了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在背单词背得头晕脑胀时，或许是在想把练习卷一把撕碎时，或许是在想像末世来临取消高考时，郑小南忽然懂了严华那张便利贴上为什么只有孤零零的两个字——努力。
  努力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计时站在讲台上，依旧是扑克脸，眼睛如鹰一般锐利：“明天的考试，是咱们高三学年第一次大型联考，形式完全模拟高考，试题应该会比我们自己的班内小考要简单，但是切记不要粗心丢分，当然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放松心态，正常水平发挥就好。”
  说到压力，他的视线便不自觉瞟到郑小南身上。
  少年两手撑着额头，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闭目休养。
  职高的四个同学，两个稳步提升，两个进步奇快，进步奇快的二人，康瑶和郑小南，看得出来都是勤能补拙形，一个班级第九，一个班级第五。
  第九的康瑶，成绩稳定，心态良好，重本预定。
  第五的郑小南，成绩本来稳定，却似乎越来越焦虑了。
  ——
  明天联考，今天放半天假。
  郑小南房间的书桌旁，有一个大纸箱，里面全是他做过的题。
  少年上次发脾气，把手机砸了，现在一回家就坐在书桌前，要么学习，要么发呆，要么做着做着题烦躁地画几笔把纸页剌烂。
  江词也察觉他状态不好，想了想，对虚空生灵道：“你假装升级了，把天天向上系统改成独特人生系统，任务全部取消，只有一个要求，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
  虚空生灵没一会儿回来，带回来郑小南第一个‘想要’：【他想考H大。】
  一瞬间，江词倒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少年已经为这个目标努力了两年。
  整整七百多天，不放过一分一秒的努力，如何能轻易放弃。
  ——
  他想考H大，且他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千米长跑，只差最后两百米了，为什么他不能再努力一点跑过去，凭什么他不再努力一点，达到这个目标。
  省内多所高中联考，其中自然不包括职高，但郑小南他们四个人落后一堂开考，计时可以给他们找来试卷。
  他们的试卷当然也不用送上去统一审阅，这样一来，反而能提早拿到成绩。
  成绩到手，郑小南知道自己考砸了。
  比班内小考简单许多的题，他的分却和小考时一样，排名必定下降。
  计时第三次找他谈话，还和前两次一个主题，叫他对自己要求别太高，调整心态，正常发挥，维持住现在的成绩就行。
  “我知道了，老师。”
  计时教学几十年的毒辣眼光，一眼就看出少年不过是随口应付，他叹了口气，取出一张试卷：
  “这张试卷，你拿回去做做看，两个半小时，自己掐时间，答案我发你微信，做完自己改。”
  “嗯。”
  郑小南接过，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
  然而，等到周末，用两个半小时，艰难地将每一道题都做过去，得分60。
  150分的题，得分60，差，差到他觉得他还是两年前那个混日子的职高生。
  他骤然明白了计时的意思。
  有些高度不是普通人能妄想攀登的，即使他再努力也达不到。
  他有一瞬间慌张。
  不想承认，但他在动摇，他感觉的到。
  “系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宿主，人类有无限潜能。】
  可六十分的试卷摆在眼前，显得系统这句话又大又空。
  少年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气无处发泄，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其实计时说地对，反正等我完成五十个心愿我爸就能修炼，我现在没必要一定考H大了，对吗？系统。”
  【是的宿主。】
  虚空生灵提醒他：【宿主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不想考H大了，反正没那个必要。”
  少年一下子坐直身，看见桌上的试卷，蓦然伸手，几下折叠成一个纸飞机，滑开窗户，看着外面广阔的天空。
  这片天空下有很多天才，但他是个普通人。
  使劲一送，纸飞机顺着风滑翔远去。
  郑小南看不见了，就坐下，靠着椅背，闭着眼睛……
  窗外，水泥道边的景观树丛上，突然扎进一个纸飞机，路过的少年看出这是一张试卷，他拿过飞机，拆开。
  瞟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肯定写不到六千了，抽奖10000币，大家想分金额小一点，数量多一点，还是金额大一点，数量少一点？明天开奖。
  唉，评论不要笑我短小，其实我也可想粗长了，下个月继续，我就不信我日不了六千！希望在小钱钱的鞭策下，手残弟弟可以进化成触手怪。
  另外，最近开学的小天使，加油加油加油，我们一起天天向上，当你名列前茅的时候，我也成了触手怪，哈哈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