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场雪
作者:喻言时    更新:2022-01-13 16:02
  第四十六场雪
  从永安寺离开,两人一起登铜卜山,去山顶看雾凇。
  一路走走停停,很悠闲,完全不赶时间。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才登上山顶。
  山顶的风光无限好,云海翻腾,烟雾缭绕。曲折的栈道连接天际,游客踩在上面似乎都能一步登天。
  栈道很窄,只有一米多宽。两侧架着石柱护栏,一侧是陡峭严峻的崖壁,遍布青苔,生长着许多茂盛挺拔的青松,表现出了生命的勃勃生机。有些还有泉水渗出,湿漉漉的,衬得崖壁的颜色更加深沉。
  另一侧则是万丈高崖,最低端是一片葱绿的林海,各种林木参差不齐。
  朦胧的远山,被一层薄薄的轻雾笼罩,仿佛蒙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带起林间怒吼的涛声,呼呼啦啦作响。崖壁上的几株松树被吹得东倒西歪,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连根拔起。
  日光穿透云层垂直打下来,照在无数松树上,松针上的冰棱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场盛大的视觉盛宴,足以让人震撼。
  游客们渍渍渍赞叹不已,纷纷拿出手机和单反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付忘言靠在栈道旁,一双手搭在护栏上,举目远眺,双颊和鼻尖被冷风吹得通红,一双耳朵也隐隐作痛,可她却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人们常说,登高望远最是能宣泄一个人的情绪。付忘言如今觉得这话真在理。站在高处,与天齐平,脚下的万千生命都变得无比渺小。她仿佛就是这世间的主宰,掌控着一切。
  长久以来她活得太过压抑了,在偌大的付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总是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踽踽独行。
  她渴望自由,渴望不受拘束,渴望摆脱付家的桎梏,渴望活出真正的自我。她相信,她很快就能做到了。
  她捧住双手,对着远方大喊:“总有一天,我会做真正的付忘言……顾疏白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逐渐战胜恐医的心理障碍,不再害怕医院,畏惧医生,厌恶白大褂;谢谢你总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为我打点好一切,让我有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谢谢你教会我独当一面,重拾对生活的期待,让我的世界不再只有漫长煎熬的寒冬,还会有春暖花开。
  长风吹乱她的长发,发丝拍打在脸上,她伸出手去抚平,可一瞬过后,长发又会被再一次吹乱。反复几次以后她便任由它去。
  说完她扭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瞳仁里映满日光。地上映出她纤细修长的影子,长发飘飞,身姿曼妙。
  顾疏白站在她身侧,静静地注视着她,眼里饱含温柔,如水般无限的柔情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终于有了这么一天,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能够流露出这样释然放松的笑容,他觉得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这么努力,这么不遗余力,不过就是为了温暖她。
  ***
  永安寺和铜卜山他们花了一天时间就全部玩完了。余下的两天,两人就宅在酒店里腻歪。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或者是做某样不可描述的运动。
  付忘言再一次真切地领略到男人精力的旺盛,体力的强悍,她每次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不过这项运动从身体到内心深处都给她带来了无限激情,她身心激荡,难以拒绝。
  第二天晚上付忘言做了个很离奇的梦。梦里她正在吃甘蔗,一小截白色的甘蔗,皮被削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果肉。
  她重重地咬了一口,甘蔗很甜,水份也特别多。她觉得很好吃。又接着咬了第二口。可第二口下去,她把牙齿给咬掉了,甘蔗白色的果肉里渗满鲜红的血迹。
  她又咬了一口,第二颗牙齿掉了。紧接着就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最后满口牙齿全部掉落,甘蔗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嘴里空空荡荡的,露着风,舌头蠕动根本就舔不到一颗牙齿,全是光/裸的牙床。她很害怕,六神无主,直接就被吓哭了……
  那是一种压制,绝望,甚至让人窒息的感觉。几乎比她之前恐医的感受还要让人难受。这种感觉死死纠缠着她,她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掉,却始终无法挣脱掉。
  哭着哭着,后面她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黑暗里,她坐在床上,抚住胸口,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息,肺部不断灌入温热的空气,整个人惊卜未定。
  梦境是那样鲜活生动,感受是那样清晰真实,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她惊醒的那刻,舌头还会下意识去舔牙齿,好像一口好好的牙齿真的已经掉光了一样。
  那种感觉真是太绝望了,令人窒息,她能够清晰无比地回忆起。
  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梦境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让她不由想起昨天她在永安寺抽到的那支下下签。虽然天一大师不肯言明,可她又不傻,知道下下签定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签文的寓意又是那样不好。
  如今做了这么恐怖的噩梦,这让她忍不住想到一些不好的念头。
  许是她的动静过大,惊扰到了顾疏白,他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看到她靠在床上,他直接摁亮酒店的床头灯,暖白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待久了,骤然出现的灯光,付忘言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就伸出手去遮。待适应过后方移开手。
  顾疏白睡眼惺忪,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她闷声点头,然后将自己做的梦跟顾疏白说了。
  顾疏白轻轻地拍了拍她背,将她揽入怀里,说:“别怕,做噩梦在所难免。既然是梦,就不作数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睡吧,不会有事的,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她枕着顾疏白的胳膊重新躺下,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顾疏白摁灭床头灯,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很快就传来了他均匀和缓的呼吸声。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可付忘言却是神志清醒,脑子里各种念头都过了一遍,毫无睡意。
  她思前想后都觉得不放心。然后悄然起身,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她百度了周公解梦。
  周公解梦里说梦到掉牙齿是家里有丧事的征兆。
  付忘言自问自己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周公解梦也纯粹是迷信的说法,可这接二连三发生离奇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多想了。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睡,那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头昏脑胀,整个人萎靡不振的。
  白天两人在酒店周围走了走,付忘言的精神都不太好。
  到了下午,他们动身回市区。
  ——
  元旦三天小长假结束后,所有人又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学习中。
  付忘言惴惴不安地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她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过后也就将这些事抛之脑后了。
  时缝年底,各大公司和单位都忙碌了起来。付今年则更加忙,成天见不到人影儿。付忘言一个星期甚至都见不到他一面。他如今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也没心思管她和顾疏白的事情。
  付忘言的日子过得倒是滋润。工作清闲自在不说,时不时还有顾医生给她改善伙食,一张小脸都圆润了不少。
  每逢年底,各大单位和公司忙碌不说,结婚的酒宴也多了起来。
  元旦过后的一个星期,付忘言收到了李默然李医生的结婚请柬。
  顾疏白作为同事兼好兄弟自然是要参加的。而付忘言作为顾疏白的准女友,加之又和李医生相熟,自然也是推脱不掉的。
  李默然和他妻子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前后不到三个月,两人就决定结婚了,属于闪婚。
  女方是横桑一家私立医院儿科的一名护士,医生配护士也算般配。
  举办婚礼的头一天晚上,李默然邀了一堆的朋友和同事,在时代皇宫开了个大包厢,告别单身。算是结婚前最后的狂欢。顾疏白自然霍然在列。
  顾疏白让付忘言一起过去玩会儿,付忘言本不愿去。一来她一直都不喜欢KTV这种闹腾的环境;二来都是李默然的朋友同事,她一个都不认识,去了怕尴尬。
  不过顾疏白却告诉她:“都是一些年轻人,过去玩一会儿不会有压力的。实在不行咱们就提前离开。”
  顾疏白都这样说了,付忘言只好答应过去。她哪里懂顾医生的小心思,这人其实是想带她过去给大伙儿看看,省得科里的几个前辈动不动就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他都烦不胜烦的。毕竟他们在一起以来,她都没在他朋友同事面前亮过像。也时候带出去给他们看看了。
  她和顾疏白去的晚,两人到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作为第一军医院的颜值担当,顾疏白带女朋友前来,难以避免地被一干人狂轰滥炸。
  大伙儿的兴致高,冲着两人开玩笑,各种闹腾。
  付忘言脸皮薄,硬生生地给闹红了脸。好在顾疏白护着她,这群人倒也不会闹得太过。
  作为单身狗的狂欢之夜,顾疏白带了女朋友来参加,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人开刷。顾疏白兴致好,也任由他们去。包厢里的氛围一度很热闹。
  包厢里光线昏暗,只开了两盏双头玉兰壁灯,晕暖的光束倾泻下来,映照着精致唯美的墙纸,波光流转。一大群人隐在暗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烟酒浓郁的气息混在空气里,纠缠着人的嗅觉。
  他们聚在一起拼酒,聊天,K歌,跳舞,玩真心话大冒险,兴致高涨,很是热闹。
  李默然则霸占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唱《单身情歌》。
  顾疏白喜静,付忘言也不是个喜欢闹腾的人,两人就坐在角落里说说话。她手里捏着根叉子专注吃水果。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默然邀请了两人好几次,让他们去唱首歌。两人推了好几次,推不掉,被磨得没办法了就一起合唱了一首。
  唱的是阿宝的《倾国倾城》。
  这是所有歌单里两人唯一会唱的一首歌。
  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
  容颜瞬间已成永远
  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
  身边两侧万水千山
  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
  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
  这首歌并不好唱,高音部分很高,付忘言一度以为自己上不去。但在跟着顾疏白的节奏,她居然神奇地唱上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顾疏白唱歌,他咬字清晰,声线深醇舒缓,好听得让人根本抗拒不了。
  两人唱完自然收获了无数掌声。
  在包厢里待久了付忘言觉得人不太舒服。她告知了一声顾疏白就退出包厢出去透透气。
  一推开包厢门,居然意外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靠在墙壁上,埋着脑袋,曲起一条大长腿,手里叼着根烟,自顾吞云吐雾。
  毫无预兆地碰到付淮,付忘言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时运不济。每次碰到这小子,就不会有好事儿。
  她静默一瞬,默默地从旁经过,打算直接去洗手间。
  岂料她还不曾迈开步子,少年便已经抬起脑袋,目光冷冷地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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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文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在开文之初就已经想好的,前面埋了许多伏笔,所以我不会轻易改变他们的结局。好或不好,皆成定数。但是后期应该不会虐,毕竟言哥我一向标榜自己是甜文作者。